此话一出,安瑾的脸色就变了。
他们都知道那所谓的“夜晚不太平”到底是个怎样的不太平法儿,如今镇长要他们去解决这件事,那到底是要怎样解决呢?
宁渡鹤只浅淡地看了安瑾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转头就先应下了镇长派给他们的任务:“放心吧镇长先生,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任务当前,只能先表面上应下。虽然他们不太可能动手,但是有个好处就是他们能在夜间自由行动了。
眼下还是白天,所以他们就都跟着镇长去处理他派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镇长用拐杖点了点地,对他们说:“跟我来吧,我带你们过去。”
说罢,六人就跟着镇长走了。
一边走,宁渡鹤一边跟镇长搭话道:“镇长先生,请问我们具体都要做一些什么啊?”
“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招牌啊,大型模具啊。这些是有很多工人一起做的,只是人手不足,你们只要帮忙打下手就好了。”
得,都到主线任务了他们还是逃不过成为打工仔的命运。宁渡鹤微不可查地撇撇嘴,又问:“为什么会人手不足?是人员配置没分配好吗,可是好几届狂欢节下来总该有不少经验了吧。”
这镇长上了年纪,正是喜欢和年轻人瞎掰扯的年龄。再加上之前宁渡鹤一直在陪他虚与委蛇,这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很好,也就愿意多跟他说一些事:“不知道啊!五年前我还不是镇长呢,我也是今年才刚接触这些活儿啊。”
“那您之前是做什么的啊?”宁渡鹤似有意若无意地问道。
镇长也是毫不设防,但是这次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挠挠头,面带困惑地道:“不知道,忘记了,可能是在哪儿做某个小的职位吧。唉,年纪大咯,这种事都记不太清了。”
宁渡鹤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镇长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绝不是已经老到记不清东西的程度,只是五年前的事情,他不至于不清楚。
五年,五年一次的狂欢节,每次狂欢节都会换届的镇长,这五年在这个游戏副本里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
为了不让镇长对自己的问话起疑,宁渡鹤上下打量了一眼镇长身上的行头,随口道:“您这根拐杖看起来很不错啊,是定制的吗?”
“哈哈,不错吧?”镇长仿佛炫耀般地把拐杖微微提起来些许,“这拐杖可称得上是镇长的证明,它可是跟着历代镇长一代代传下来的,历史可长着哝。”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地方,镇长将他们领来一条街,就可以看到这街边已经架上了不少高台,有许多工人已经开始工作了。于是镇长就对他们道:“好了,你们加油,我还有其他事情处理就先走了。”
告别了镇长,这里的工头就给他们分别派发了任务。他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幸好他们的工作都是打杂跑腿类的,没有一点需要技术含量的活计,所以也还算顺利。
这厢尚时黎正在推着一个装满了木材的小推车往一块招牌底下跑,然而当他经过一个工人身边的时候,他脚步猛然一顿,脸上的表情竟有些错愕。
只见那边有一个头戴着深蓝色头巾,表情虽然是在笑着,但是眼神黯淡无光的工人。尚时黎与他应当是没有交集的,也从来没有说过话,顶多也就是曾经同坐在一个盛大的宴席上这样的一个交情。
但他却是认识这个人的,不如说但凡是前两批过来的玩家,只要是记性不怎么差的多半都是认识这个人的。
因为这个人正是先前被利佩杀鸡儆猴拖出去处刑的那个玩家!
那边宁渡鹤他们也终于注意到尚时黎好像有些不对劲,他们跑到尚时黎身边,正要问他怎么了,就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便纷纷变了脸色。
作为第三批来的玩家,于林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他非常迷惑地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困惑道:“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宁渡鹤上下看了那个人一下,判断道:“他已经不是玩家了,他现在是个NPC。”
“怎么回事!”莫良吓得后背都要冒冷汗了,“他不是被拖出去处刑了吗?怎么会变成NPC到这里来了!”
安瑾白他一眼,说:“很显然,不只是什么原因,让被淘汰的玩家变成了这里的NPC。”
听了他们的解释终于理清了头绪的于林也白了一张脸,他喃喃道:“所以,如果在这里被淘汰了,就有可能永远被留在这里了,是吗?”
安瑾嗤笑一声:“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会直接死了。”
于林:“……”
我谢谢你啊小甜甜。
白天的工作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害怕又如何,任务还是要做的,不然迟早变成那副模样。
傍晚的时候他们回了一趟城堡,晚上他们就又被利佩放出来了,方便他们可以完成镇长给的任务,不仅如此还给他们配备了照明工具,简直贴心到极点。说实话,他们对利佩这么好说话这一点表示很意外,甚至可以让他们暂时破除糖果城的规矩。明明之前在半夜发现有人偷听她还如此盛怒呢。
居然会主动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真不知道这位城主在想什么。
其他玩家见这六人有机会在夜里出来,便也纷纷想找机会偷溜出来,结果都被侍卫们拦下,不准他们随意出行。
尚时黎他们不打算浪费这次优待的机会,他们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带着利佩给他们的照明工具——每人一个人头大小的光球,出发了。
因为是镇长派的任务,他们自然不必再自己赶过去,于是马车夫又被迫加了个班,把他们送去了镇上。
夜晚的糖果城,可谓真是一片死寂,之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这会儿被那些光球的橙黄色灯光一照,居然更显出几分杳无人烟的感觉。白日里颜色鲜亮的装饰品、被日光照的晶莹剔透的糖果墙面,这会儿也仿佛都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可以说是判若两物。
虽然是这么明显的事,但尚时黎还是颇为困惑地眨眨眼睛:“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安瑾一脸“你这不是再说废话吗”的表情:“很显然,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在夜晚就变得灰败下去了——它们在夜晚会变质,我们都看到了。”
尚时黎却摇了摇头,没再解释。他是切实接触过夜晚的糖果城建筑的墙壁的,其冷硬程度和质感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糖果变质那么简单。但是这会儿实际看上去又是这样一番景象。
没心思让尚时黎多想,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大数量人群的脚步声。莫良一惊,紧张道:“我们不是才出来没多久?他们今天怎么那么早就来了!”
“以前我们都是在贵族区里待着的,今天跑到外面一点来了,总会早些遇到他们的。”宁渡鹤虽然这么很冷静地说着,但实际上这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时间实在太少,他还没有想好该拿这些贫民怎么办。
说话间,严海青已经蹿到了某棵高树上,他手中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把环绕着青色树藤的弓,在他将他的弓拉满的同时,一支冒着流光溢彩的箭也凭空搭在他的指节上。他拉伸的肌肉和那支箭上溢出的能量无一不在说明他这弓箭到底具备着如何庞大的力量,如果真让他把这一箭射出去了,其伤害绝不是一连贯穿三四个人这么简单的。
眼看着那些贫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严海青蹲在树上,明显已经发现了目标,他抬手将弓箭对准……
安瑾登时大惊,她足下猛地发力,接着就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朝着严海青身下的那棵树而去,她脚下的那边土地硬生生被她蹬出来一个大坑。
“住手!!!”安瑾一拳砸向严海青身下的那棵树,那棵树居然被她硬生生拦腰锤断了!树上的严海青却丝毫没有慌张,他在空中一个空翻,顺势将箭收了起来,接着单膝落到了地上。
他木着一张脸看向安瑾,眼睛里却是带了些困惑:“为什么要阻止我?”
安瑾怒张着一双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不能杀他们!”
“为什么?”严海青说,“你似乎对他们有感情,你认识他们?可是他们似乎都不记得你,他们的气息我很熟悉,就像是……”
说到这儿,严海青顿了顿,他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的措辞,斟酌了一下之后,他缓缓起身,手中还紧握着他那张弓:“就像是野兽一样。”
安瑾长吐出一口气,她提着拳头就要朝着严海青的面门砸上去,却被及时赶来的尚时黎拦下了。
安瑾还在怒吼:“放开我,我要把他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严海青依旧困惑:“为什么?我只不过说的实话而已。”
于林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又无语,这家伙,还是个钢铁直男啊。
“行了,先别闹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这边的事。”宁渡鹤看了一眼远处光球能照耀到的地方尽头,已经泛起了些微被人踩踏出来的尘土,他又对严海青说,“这些人现在还不能杀,但是我们也要阻止他们的行动。”
其实按照宁渡鹤的性格,这些明显是被设定为游戏里的小怪的角色,死就死了与他何干?毕竟正是一个如此艰险的情况,他不可能为了照顾安瑾的感受就将自己和尚时黎置于险境之中。
但很遗憾,这些人暂时还真不能死。在他和尚时黎发现贫民窟村长出现在城堡的照片墙上是,他们就隐隐猜测贫民窟和糖果城似乎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把这些人都杀了,线索断了怎么办?
虽然有点冒险,但留着他们的命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然而严海青又不像他们这般知道那么多信息,也和他们基本上算是陌路人。果不其然,宁渡鹤听严海青说:“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宁渡鹤觉得这就有点难办了,严海青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一根筋的人,想要说服他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在他思考该怎么说服严海青时,就听尚时黎突然道:“他们身上有线索,暂时不能动他们。”
宁渡鹤闻言浑身一颤,有点无语地看向尚时黎,用眼神示意他你怎么就把信息告诉别人了。
然而事实证明,尚时黎的做法是正确的,对于一根筋的人来说,还是把话挑明了来说比较好。
于是严海青只是定定地看了尚时黎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尚时黎有没有撒谎。尚时黎就这么淡定地由他看,良久,严海青居然还真的把弓收回去了。
这就是要配合的意思了,宁渡鹤松了口气,然后将他的想法告诉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