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里是临渊门旧址,但是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曾经仙境的模样。
泥土焦黑,树木不知道怎么长的,居然长成了黑紫色,奇形怪状的,那树枝跟个鬼手似的。这让尚时黎不禁想起了他小时候和宁渡鹤一起看得动画片,是个狼捉羊的故事,那个狼的城堡就在差不多这样的森林里。
既视感太强,反而让尚时黎紧张不起来。
越跟着江源跑,他们两个手里的引魂灯闪烁的频率也就越高,看来他们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引魂灯停止闪烁——转为长明了之后,他们两个停了下来。
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树,树上好像插着什么东西。尚时黎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断手!
这断手也就仅仅是“断手”了,因为它只有一个手掌。也不知道那么刁钻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手掌,就算有人被分尸了之后又被抛尸了吧,也不应该抛在那么刁钻的地方啊!
“咦?”宁渡鹤注意到了什么,指着那个断手,对尚时黎道,“那个手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尚时黎定睛看去,如此看来,好像的确有什么不一样。那手掌本是青色的,正常来说死后的手大概也会出现这种颜色。但是现在仔细一看,这青的好像也有些不正常,或者说它居然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颜色。
或者说,这断手压根就没有实体!
“难道我们要找的灵魂碎片就是那个东西?”尚时黎问。
宁渡鹤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如果其他灵魂碎片也和这断掌一样,都是牧云敛身上的某个部分。那他们岂不是相当于要把别人的碎尸给翻出来拼好?
……想想就有些生理不适。
“我上去把它取下来好了。”尚时黎说罢,就轻巧的跳上了树。
把灵魂碎片收回来的过程并不难,之前万江流他们找不到是因为压根不知道灵魂碎片在哪儿飘。现在有了引魂灯,他们也能清楚的看到灵魂碎片的位置了,尚时黎提着引魂灯一接近碎片,碎片就自动被吸入引魂灯里去了。
灵魂碎片被吸入引魂灯的那个瞬间,引魂灯就爆发出某种奇异的光,下一秒一段记忆被硬生生植入尚时黎的脑海中。
那是在一片竹林中。四种寂静的很,除了风吹动竹叶发出的沙沙响声以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白衣剑客提剑伫立在竹林之中,他的身段相当好看,一副仙风道骨之派,提剑而露出来的手骨节分明且修长,一看就是一副经常拿剑的手。他抬头看向某个方向,一个黑衣散发的男子正懒散地坐在一棵歪脖子竹子上。
虽说是歪脖子竹子,但毕竟也是竹子,能歪到哪儿去?但对方能那么清风云淡地坐稳在其上,侧面体现出了对方实力并不容小觑。
值得在意的是,两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伤口。
“江源,你还没休息好吗?不会是已经没了还手之力,故意拖延时间的吧。”白衣剑客冷冰冰地问。
“你呢?我说我想休息一下中场休息,你还真的一直在那儿等我啊。”被唤作江源的男子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看向底下的人,“牧云敛,你那么纵着我,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牧云敛皱眉:“分明是你约我来这里比武,比武自应当点到即止。但如今这又算怎么回事?”
“我的仙尊啊,就算是比武,咱们俩这都大战了三天三夜了,总要歇息一下嘛!”
胡说的,他们俩哪里有大战三天三夜。其中一半时间都挺江源胡扯去了,否则就以他们俩的实力,三天后受的伤哪里会这么少?
不过,也有他们俩都没下狠手的缘故。
说来可笑,正道仙尊和魔道教主大战了三天三夜,两个人居然谁都没痛下狠手。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呢。
牧云敛突然就觉得没意思,好像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了。于是他右手挽出一个剑花,收剑回鞘,转身就要走。江源一见他要走,就急急从柱子上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牧云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啊仙尊,怎么就走了?嫌我烦了?”
“江源。”牧云敛甩开江源的手,突然道,“我们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关系不清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看着就头疼。
江源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就嘿嘿笑了:“仙尊怎么突然考虑起这个问题了?”
“毕竟,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只可能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啊,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又在胡扯了,谁家死对头是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连打架都不下重手。牧云敛摇摇头,他不欲与江源再多说话,径直就要独自走了。
这次江源没再拦他,只是等牧云敛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又遥遥地喊道:“仙君!下次再一起切磋吧!”
来日方长。
记忆结束,尚时黎乍一从谁得记忆里脱身,他突然就有些恍惚。因为是直接植入到他脑海中的,所以显得格外真实,好像他就是以主人公的视角在进行这件事的一样。
他茫然地看了眼树下的宁渡鹤,从这个高度,他不知怎的就想:当时江源也是坐在差不多这么高看牧云敛的吗?
宁渡鹤的神情也是很茫然,他应该也经历了相同的事。他见尚时黎也这副模样,就问:“你也看见了?”
尚时黎点点头。
宁渡鹤长舒出一口气:“看来,只要我们找到一个灵魂碎片,我们就能看到牧云敛曾经的一段记忆。”
说实话,这滋味儿并不怎么好受。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被强行接纳进来,这也大大提高了他们与记忆主人的共情。刚刚那一段还好,没有什么大的感情浮动,但若是遇到什么大悲大悟的时刻,应该就没那么好受了。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要继续进行下去。
“我们接着走吧。”宁渡鹤说。
尚时黎从树上跳下来,点点头。
与此同时,另一边。
刚刚从记忆里脱离出来的莫良茫然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是看起来那应该是牧云敛或者江源的记忆。”安瑾甩了甩脑袋,“比起这个,我们更应该关心这东西不是吗?”
安瑾指了指挂在树上的那双眼球。
这对眼球本来被深藏在树叶之中,他们刚开始即使灯亮了都没找到,还是严海青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顺着找过来才发现这里面居然藏了一对眼球。
刚扒开树叶的那个瞬间,莫良差点被吓得晕厥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接收到了牧云敛的记忆,但现在回来,莫良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等等。”安瑾发现了什么,“这双眼睛……和牧云敛的有点像。”
莫良还一脸状况外:“啊?什么啊,为什么啊?”
严海青已经把引魂灯探过去了。不出意外,那对眼球被吸入引魂灯之中,紧接着又有一段记忆被植入了他们脑海中。
那是个天气很好的日子,今天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临渊门校场汇聚了不少弟子长老,但他们明显不是来训练的,反倒像有什么节日一般的祭典,他们正在张罗庆祝。
穿着一身弟子服混进来了的江源戳戳身边的人,问:“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万江流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今天是我的某个同门即将被选为长老的日子,那位同门平时名望很高,所以今天宗门上下都在替他庆祝。”
“话说回来,我好心带你进来凑热闹,你可别给我惹事儿。”
至于为什么一个仙门长老要偷偷带一个魔教教主进来,是要叛变谋反?当然不是。
万江流其实和江源早就认识了,说起来,小时候他们两家还算是表亲关系。他们俩本来都在正道途上彼此努力,结果不知怎么走着走着江源就走歪了。
不过虽然江源跑去魔教发展了,实际上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就是和他们正派修的功法不太一样。否则万江流早就不会和他彼此来往了。
今天,江源本来想来找万江流喝酒,结果正好遇上他们宗门好像在举办什么大活动,于是就从万江流那里扯过来一件弟子服,装成普通弟子混进来凑热闹。
搞得现在万江流只敢带着江源远远地看热闹,都不敢进人群。
这时,远处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江源一看有热闹看,就遥遥地望过去。只见一个白衣仙尊正提着剑从人群中走出,他的衣着非常素,若是普通人穿了指定被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了。但是那个人却穿的很出尘,仿佛天上下凡来的仙人,一眼就能让人在人群中精准锁定他。
于是江源问:“喂,那是谁啊?”
万江流说:“那就是今天的主角,即将成为临渊门长老之一的牧云敛。”
“牧云敛啊……”江源若有所思地紧盯着那个人。
人群中,牧云敛的眼睛突然看过来。这个方向之一万江流和江源两个人,所以他们知道牧云敛就是在看他们。
下一刻,牧云敛已然拔剑出鞘,万江流刚要做出反应,江源已经抬手挡下了牧云敛的这一剑。
牧云敛面无表情,冷声质问道:“你是魔修,你怎么混进来的?”
江源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是魔修?”
“魔修的味道都快冲天了,我想不发现也难。”
“哈!”江源又笑一声,他脸上挂上了某种神经质的笑容,硬生生让他这张俊脸变得扭曲,“万江流,我喜欢这家伙!”
万江流可不管他喜不喜欢这家伙。
他只知道事情要坏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