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柩一身的符箓在刚刚抵挡数百爆破符时,为护住他毫无灵力、破碎不堪的身体,齐齐耗尽,此时他从云端直直落下。
此世不得好死,谢无柩心中默想自己注定的命运,曾被春不过掌门天枢仙君批过的命,这一世,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堕魔渊里,结果悠悠千年,他又醒了,还遇到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本想着许是命不该绝,结果他又要死了。
却原来这一段时间,是侥幸得来的。
被摔成肉泥,骨头一根根碎掉,□□在掉到地面的瞬间就会变成碎块,如同砧板上的鸡一样死去,这是他此生命定的结局罢。
红云穿过他的发丝,眼前只有濒临死亡却依然灿烂的晚霞。
他睁大眼睛,正如他坠入堕魔渊时,亲眼见证自己最后的结局。
忽然,眼前氤氲起一片旖旎的红雾与彤云交织在一起,耳畔嘈杂声越来越响,一股不同于白玉京醉人香气的清雅馥郁缓缓攀上他的鼻尖。
谢无柩看见自己身上突然飘出无数花瓣,蹁跹而舞,这些花瓣合成一朵硕大的缓缓绽放的牡丹,将他轻轻托起。
红雾散去,谢无柩发现自己落在浮云阁一楼的高台上,浮云阁九十九层花灯簌簌从他头顶落下,落了一地花雨。
台子背后竖着无数道木柱,上面的美人图千娇百媚,唯有正中的木柱没有画像,而他,现在就在正中的木柱前。
牡丹花像宝座一样托着他从天而降,伴随着漫天飘舞的花朵落到台子上,正好遮住了他们方才从地底冲上来时冲破的大洞。
硕大的花瓣也挡住了断裂的梁柱,好似天下只有谢无柩一人不染尘埃,遗世独立。
萧衔蝉在天上看到这一幕,想起来给谢棺买法衣时,衣裳店的老板说这件法衣有特殊之处,原来特殊之处指的是在人遇到危险时,大花布棉袄上的牡丹花会救人!
绿叶牡丹花从衣服上脱离出来,衣服就变成普普通通的红衣,穿着正常衣服的谢无柩看上去更好看了。
所有看客被刚刚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现在如梦初醒般看着台子正中央被牡丹和百花围绕的青年。
这人的脸端方持重,看上去不容侵犯,宛如仙界的司法仙君,但眼睛狭长,眼尾勾起的弧度像妖精般夺人心魄,他现在面色苍白,脸上擦出几条血痕,实在是……实在是……
太让人想将他拉下云端,让他一直稳重冷峻的脸露出失态的表情来。
时青谷以为自己眼花了,要不然他怎么在方才突如其来的金色光柱里看到了师姐的身影,他的师姐……上天了?
正在他仰天望月怀疑人生时,一朵妖艳的红色牡丹裹挟异香缓缓飘下,牡丹里……这、这人不是他的知己谢道友吗?
只一段时间不见,谢道友身上那件引人注目的花布衣不见了,但他出场的方式却更引人注目了。
谢道友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啊?等等,现在还在花魁大比中!
反应过来后,时青谷指着谢无柩大声道:“这就是我说的修杀猪道的谢公子,此等容貌与气度,难道还当不起花魁的名号吗?”
卿鱼公子连忙推波助澜,亦大声道:“我看了谢公子的容貌,心中惭愧,自愿退出花魁之比!大家看看这牡丹,也只有如谢公子般花中魁首,才配得上花中之王。”
好一副实力C位给皇族让位的景象。
在两人不遗余力地烘托下,底下从惊魂未定中恢复的客人们顺着天上降落的人看去,喃喃自语:“这就是天仙下凡啊!”人们激动起来,“天女,不,天男散花,牡丹仙男下凡了!”
观众纷纷将灵石和鲜花扔向台子上,卿鱼公子终于帮助恩公之友圆梦,他骄傲地大声喊道:“我宣布,本届九州花中魁首,乃是谢棺谢公子!”
浮云阁里一片喝彩,百花飞舞,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谢无柩硬了,拳头硬了。
他一脸呆滞地看高台之下人们的狂欢,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谢无柩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
在谢无柩以杀猪之身荣登花魁宝座之时,天上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从浮云阁顶看出去,只见圆月之旁的明月夜,不见了。
阁外传来止不住的惊呼和跑步声,所有人都说着同一句话——“老天爷下**了?”
只见,方才因万千符箓齐齐爆炸造成的光柱还未散去,夹在明月夜和不甚明亮的月亮之间,远远看去,跟某种器官一模一样。
凡在密州大醉三千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皆放浪形骸,效仿某部风靡九州大作中的主人公,在细雨中振臂大喊:“老天爷你下吊吧,C死我吧!”
今夜,花魁诞生之夜,亦是文豪诞生之夜,注定有人成为鲁先生,有人成为余先生。
旁人尚可以此事为乐,唯独明月夜的修士们焦急不已,因为他们感觉到稳挂云端,不染尘埃的明月夜,根基不稳了。
一阵又一阵的震感传来,在惊呼中,挂在密州天上数千年的明月夜,坠落了。
明月夜落在了白玉山旁,撞击出无数玉屑,下雨般“泠泠”作响。
好在白玉山峰顶圆润平滑,没有给明月夜带来太大的损伤,加之明月夜的修士一齐出手,或操琴,或吹笛,袅袅仙音托住明月夜,拥有十二楼的明月夜只有十二楼正中的玉台破损得厉害。
白玉山造型奇特,好像一个倒扣的碗,旁边是一座大湖,名醉仙湖,湖水呈碧青色,白玉京里特有的香气在这里格外浓郁,几乎吸一口就能让人醉过去。
与这座湖一起观赏时,白玉山就像被打翻的碗,里面的酒液蜿蜒流出。
萧衔蝉刚落在岸边,便被泠泠碎玉击中额头,她一边捏诀抵挡,一边寻找师兄妹们。
先找到二师兄和小师妹,三人一同寻找大师兄,终于在浮云阁与醉仙湖之间的水面上找到非常显眼的两具骷髅。
两具?
萧衔蝉飞身过去,只见大师兄护着那名女修落下,而那名女修用腰带将一具骷髅捆在身下,骷髅的右腿已经被阵法侵蚀了一半。
即便昏迷,女修也似用本能保护身下的骷髅。
牡丹台上的谢无柩正要下台远离这场闹剧,就被时青谷拉住了:“谢道友,我看到萧道友还有我师姐他们了!”
不待谢无柩说话,时青谷就像拉着谢无柩进浮云阁那样,又带着谢无柩离开了浮云阁。
萧衔蝉和二师兄小师妹一起给两个情况不太好的人输送灵气,大师兄尚且意识清醒,那位女修只醒了片刻,艰难抬起眼皮,挣扎执礼道:“在下见南山弟子吴青雉,谢诸位道友救命之恩。”
“吴师姐——”时青谷人未到,声先闻,满脸惊诧与焦急,“吴师姐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萧道友,你们怎么从地底突然窜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吴青雉道完谢转眼就又晕过去了,萧衔蝉轻咳一声:“咱们还是先回住处再叙旧吧。”
从诡谲的地底阵法出来,理智便重回大脑高地,萧衔蝉看着浮云阁破了一个大洞的玉地板、差点撞碎的明月夜宗门,还有乱成一团的白玉京,心中的算盘已经算出来一个巨额赔偿数字了。
也不知道那个居心叵测的浮云阁阁主给的契符能不能兑出灵石。
“可恶,那伙人明明看着不着调,怎会破了我布的阵法。”白衣人一掌拍到案桌上,牙关紧咬,发出木头摩擦似的咯吱声。
“主人,轮回盘灵珠还在阵法中,要不要找回来?”碧芳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衣人摇摇头:“罢了,师尊命我亲手销毁灵珠,那颗灵珠被魔龙的魔气侵蚀多年,估计早就毁坏了,无需寻找,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你去收拾东西,今晚咱们就走。”
“咱们要不要今晚就走?”
同样谋划跑路的,还有蓬莱岛的金不禁。
萧衔蝉挠挠头:“咱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得赔偿才行吧。”
金不禁打着算盘,比小师妹更快地算出了赔偿金:“你知道明月夜宗门是什么做的吗?那是天庭玉池中诞生的仙玉,又久经月华照耀,一块玉值一块灵石,还是上品灵石,你算算明月夜碎下来的玉块有多少?你怎么就能想到爆炸这个法子呢?”
金不禁抓狂,算盘珠子哗啦啦响。
萧衔蝉讷讷道:“我不是着急嘛,大师兄还有这位道友都在阵中,谢无柩又没有法力,孤身入阵危险重重……金万两,你放心,大不了我卖身进明月夜,总能赚出赔偿给他们的灵石。”
“赔什么赔?”金不禁没好气道,“明月夜那么富,还用咱们赔?”
快想办法跑路是正经,至于那张契符,金不禁已经把它和浮云阁阁主一起当成了骗局。
“明月夜?”一个沙哑的声音插入对话,“二位道友,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萧衔蝉看去,正是才转醒的吴青雉,她意识到了什么:“吴道友,你是不是知道浮云阁地底有个阴毒的阵法?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吴青雉语含悲切:“我是为了找朋友才落入那个阵法的!”
众人又看向虚弱的吴青雉,她半靠在引枕上,气若游丝,眼圈泛红:“只可惜,我去晚了一步……”
想起被吴青雉护在身下的骷髅,众人若有所悟,皆面露不忍。
吴青雉剧烈地咳喘几声:“此事说来话长,我是生灵道修士,在见南山修炼,她是明月夜外门弟子,名叫张小凤。”
明月夜,九州十大门派之一,清北级别的top,同时还是密州无冕之王;见南山,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和野鸡大学差不多,修的还是不入流的生灵道。
按理说,张小凤和吴青雉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见到彼此,可她们却成了莫逆。
“道长……你说这是……这是小凤?”张喜鹊已经被请到这间房里,她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骷髅的形状,“这怎么会是小凤呢?她不是修仙去了吗?她是我们村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被检测出有灵根的人啊!她很优秀的,很优秀的,她怎么会……”
她怎么会变成一具骷髅,脆弱的一碰就化成灰。
张喜鹊瞪大空茫的眼睛,屏住一口气,脸色愈加苍白,像是要昏厥过去。
萧衔蝉连忙扶住快要晕过去的张喜鹊,给她身体里渡入一点灵气。
吴青雉虚弱到哭不出声,干涩道:“我和小凤相识于浮云楼,我是去卖彩羽雉的,她是奉宗门长老之命,去那儿送东西的,我们就这样相识。”
吴青雉每月都去浮云阁卖彩羽雉,张小凤也每月去浮云阁送东西,作为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吴青雉对明月夜这样享誉九州的大门派抱有极大的敬意和好奇,是以遇到明月夜弟子时,她难免按捺不住,前去搭话。
而张小凤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看不起见南山这样的小门派,更没有以明月夜弟子的身份自骄,二人发现彼此都是小村落出身,更觉亲密,于是渐渐成了朋友,吴青雉时常与她讨论修行的经历,张小凤也会与吴青雉倾吐自己的烦恼与梦想。
“她常和我说,只要听长老的话,再勤快点、会来事儿点,长老就会收她做内门弟子了。”吴青雉悲戚,“她说当年离开村子时还以为自己很厉害,结果到了明月夜,发现比自己厉害的大有人在,她只能垫底。”
“可我不会放弃的!”
吴青雉好像听到了那个瘦削但坚韧的好友的声音。
“我有幸踏入仙途,更有幸入明月夜学习修行,见识天地之广阔,星河之灿烂,便不会半路而返,终有一天,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厉害,即便前路不会如天才般闪耀。我走在我自己的道上,只要行走,便会前进。”
晶莹的泪水盈满眼眶,终于滑落下来,吴青雉哑声道:“就在两月前,我发现小凤不见了。”
暮霭沉沉,没了明月夜,天空中月亮的痕迹愈发明显。
“不见了?”露白长老怒喝,“姓黄的不见了?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封锁春江渡口!”
手下讷讷称是,迅速离开。
露白长老在困兽般洞府中踱步,一脚踢翻价值千金的香炉,嗅一下便能清心明目的珍贵香料倾倒一地,他视若无物,手不安地蜷起来,阴谋在心中疯狂滋生。
今夜浮云阁这般大动静,紧接着明月夜便坠落凡尘,普通修士哪有这个手笔,一定是姓黄的算计他!
“好啊,姓黄的,你敢算计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他保养得益的脸露出狰狞的表情,往日仙风道骨不染世俗的模样荡然无存。
“露白长老,掌门请你去今夕楼。”
门外一弟子匆忙赶来,露白的瞳孔猛然一缩。
余霞铺水中,风乍起,吹皱一江彩绮。
听完吴青雉的叙述,萧衔蝉试图理清思路:“你在明月夜和浮云阁多番询问未果,要离开浮云阁时却误入顶楼,发现了贴满符箓的阵法,你发觉不对劲,又看这阵法也不怎么凶险,便入阵了?”
“是。”吴青雉点头,“我自恃金丹期修为,又在此阵感受到一丝小凤的灵气,便入阵了,这阵法把我传送到了一处密室,我看到十二犼石柱,又在当中看到已气息奄奄的小凤,就赶忙过去想带她离开。”
她想起那时的景象,眼泪愈加多。
在吴青雉渡入的灵气后,张小凤恢复了一点意识,她看见好友的脸后大吃一惊,干裂苍白的嘴唇吐出两个字:“走……快走!快走!”
就在这时,阵法启动,她们俩都走不了了。
“我亲眼看着小凤渐渐逝去,她的灵气被掠夺、灵根被摧毁,皮肉化作气,骨头渐成灰。”吴青雉牙关紧咬,压抑着巨大的痛苦,记忆清晰无比,她强迫自己说清楚每一个字。
“小凤告诉我,她总共往浮云阁送了三个月的东西,开始还有师兄带领,后来师兄不见了,长老说师兄外出执行任务,她便开始自己一个人送东西。”
长老说他很信任张小凤,所以才告诉她这个关乎浮云阁名誉的秘密,浮云阁里囚禁着一只厉鬼,她送往浮云阁的是压制厉鬼的符箓,他要张小凤将符箓贴到楼顶的阵法罡气罩上。
张小凤便按照他说的做了,然后就落入阵中,在阵中看到了她的师兄赵成和一堆还没化成灰的骸骨。
吴青雉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苦笑。
“你看,是不是很有趣,原来明月夜的弟子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来,也不过是可以随意消耗的物件罢了。”
“可是道理不该是这样的。”萧衔蝉怔怔出神,“倘若能踏入修行之道的英才都生活得举步维艰,那普通人该怎么活呢?”
谢无柩若有所感,眉毛高高挑起,似乎要嘲笑她未出之语,他看向萧衔蝉:“你想做什么?”
萧衔蝉握紧拳头:“我想让犯罪之人受到惩处,我不相信明月夜就没有一个正义之士!我不信天下修士皆是蝇营狗苟之徒!”
明月夜,今夕楼。
玉箫道君高坐宝座,看到露白长老匆匆走来,他仿若未见,但露白长老在无言的沉默中已是汗如雨滴。
半晌,玉箫道君才语调幽幽道:“露白,你可知罪?”
声音平淡无波,却蕴含着骇人的威压。
露白长老立刻双膝跪地:“弟子有负掌门所托,请掌门容些时日,弟子一定会……”
“露白。”玉箫道君打断他的话,“当年密州两条交叉的主灵脉断绝,灵脉冲气也随之中断,也因此,明月夜再不能遥挂天际,又断了一道进项,你站出来,说可让明月夜维持往日荣光,本尊信任你,才提拔你做四大长老之一,这些年也多倚重你,由得你们夜家借浮云阁赚得盆满钵满,你就是这样辜负本尊信任的吗?”
露白长老努力平静下来:“掌门容禀,弟子这些年夙兴夜寐,一心为明月夜效力,不敢有一日松懈,今日之事是个意外,求掌门容些时日,弟子一定会让我派与天上明月齐肩。”
“全九州的人恐怕都知道明月夜坠落了!”玉箫怒喝,“你还不快去查清楚,到底因为什么你那个灵脉冲气阵才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是。”露白连连保证,转身就出去了。
玉箫道君的入室弟子前来禀报明月夜各处损失,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好奇问道:“师尊,露白长老布了阵法才让明月夜继续遥挂天际?他布了什么阵法?还有这样的阵法?”
玉箫道君抚摸着一管雕龙纹的箫,淡声道:“你无需知晓。”
不管露白都干了什么才维持住明月夜的体面,只要面上不出差错,玉箫道君便懒得过问。
弟子不敢再过问,对着册子道:“唯独门派始祖飞升之地——潮生台破损严重,需得重建,其余各地因护持及时,左不过几万灵石便可修好。”
玉箫道君点点头,正与弟子商议该从哪处拨这一抿子钱,便听到一段悠扬古朴的乐曲,让人顿觉身心舒畅。
弟子听到不绝于耳的乐曲,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声音?”
玉箫道君吃惊地站起身来,没有注意到弟子的反应,他喃喃自语:“惊山铃响了?”
明月夜原本有三大奇景,一为天上白玉京,二为明月潮生台,三就是春涧惊山铃。
惊山铃是明月夜始祖所建,因她不喜他人贸然登门,也不耐烦看拜帖,所以造了一个铃铛法器,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拉响铃铛,惊山铃一动,可响彻整个明月夜,无论她在哪处,都能知晓明月夜来人了。
“自始祖飞升后,惊山铃只在密州法会时响起过,至今,已有数千年不曾闻惊山铃之声了。”玉箫道君心道,他缩地成寸,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来人。
金桂簌簌飘落,裹挟着幽香扑面而来,青石之间,河流蜿蜒至断崖,猝然降落,形成一道瀑布,一座古朴的门楼跨越在瀑布之上,这座门楼小巧精致,下面还垂挂着一只石铃铛。
天际晚霞已经变成瑰丽的紫色,几人逆光而站,昂然挺立。
萧衔蝉又拉了一下石铃铛,石壁上浓翠的苔藓在暮霭余晖下晃出一片绿影。
“没人来啊。”她踮起脚看河流的源头,“谢无柩,你确定这就是明月夜的门铃吗?”
“不会有错,我曾听说明月夜开宗立派的万壑松仙尊特地造出此法器,其友人前来寻她时就会拉响此铃,据说铃声会响彻整个明月夜。”谢无柩道,“你们来明月夜为的是什么?”
萧衔蝉握紧芥子袋里的东西,她斩钉截铁道:“自然是告状,要求明月夜严惩凶手!”语气铿锵,话语未落,她的眼睛突然瞪圆,“来人了!”
她激动地指着前方,一位看不出修为的白衣美男子蹁跹而至。
玉箫道君早在惊山铃响的那一刻就用神识挑剔地扫过这几人,两个修为不高的小修士,还有一个不能再修行的废物,以及一个身负重伤的金丹期女修。
一群老弱病残,穿着都很……随意,可见不是大宗门出身,估计是小门派的弟子,或是捉襟见肘的散修。
玉箫道君给他们下了定义。
至于那个凡人,玉箫道君如漏看了一只蝼蚁般,忽视了她。
因为惊山铃被他们拉响,他才纡尊降贵来到他们面前,如今看到他们的确都很普通,想来惊山铃许是坏了罢。
玉箫道君便不欲浪费时间:“尔等前来所为何事?拜帖何在?”
萧衔蝉道:“没有拜帖,我们是蓬莱弟子。”
看来又是打着蓬莱名号的骗子,玉箫道君甩袖便要走,忽听到这个女修说——
“我们就是炸了浮云阁、牵连你们明月夜摔下来的那伙人,我们宣布对此事负责。”
谢无柩(冷静)(悲凉):我要死了……
萧衔蝉(惊讶)(此子好强的好胜心):你要当花魁了?!
*“老天爷你下吊吧,c死我吧。”出自余华《在细雨中呼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明月夜(十三)(二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