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走廊,安室透单手托着餐盘,另一只手轻轻敲门。
咦?没动静。
又敲了两下,贴在门上细听,房间里一片静默。
“我进来了!”安室透推门而入,君度果然是睡着了。
案件结束后他们直接去了组织的医院,给君度做了检查并且上好了药,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修养,但是君度不愿意在医院多待。
这是安室透第一次进君度的房间,窗帘没有拉上,月光从大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香气,他定睛一看,小几上花瓶中插着几枝被网纱罩住的栀子花,花瓣边缘已经开始泛黄。
他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轻晃还在沉睡的人,“喂,君度,醒醒——”
察觉到动静,东云楑猛然睁开眼睛,被子里的手做出攻击的态势,顷刻,他反应过来床边是谁,不动声色放松。
安室透正对上东云楑的眼睛,毛骨悚然,这是一双情感淡漠无机质的兽类竖瞳,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可是一眨眼,对视的又变成了带有清浅笑意的圆润瞳孔,刚才……是错觉吗?
东云楑坐起来,靠在床靠上,背部的伤口有一些疼,但是在忍耐范围内,安室透扶了一把。
“谢谢。”东云楑又看着安室透在床上支起了小桌子,“什么事情?”
“晚饭,绿川做的。”安室透将餐盘挪到小桌上,“瘦肉粥和鸡蛋。”
东云楑盯了面前的粥好一会儿,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才舀起一勺,浅浅尝了一口又放下去,“不喝咸粥。”
不知为何,安室透感觉他的表情委屈巴巴,望过来的眼睛也湿漉漉的,有点像猫。
他一拍脑门,暗想:真是疯了,君度怎么看都和喵咪这种可爱的生物没有关系。
“之前绿川不是做过吗?你也喝了。”安室透指出。
“……当着他面,不得给些面子。”东云楑撇撇嘴,“不做饭的人没资格提要求,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所以在我面前就不用给他面子?安室透叹气,“先把鸡蛋吃了。”
难怪君度本来已经兴高采烈地把做饭的事情全部甩给hiro,最后又自己把活接了过去。
“好吧。”东云楑拿起鸡蛋,剥壳。
安室透端起碗,转身出门。
“你去干什么?”不是吧,晚餐就一个鸡蛋把他打发了?他还是病号呢。
“去给某个麻烦的家伙做不咸的粥!”安室透无奈。
“你吗?”东云楑怀疑地看着他,从小到大,零酱对做饭这事儿只能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前几天做的丑馒头还放在冰箱冷冻保存。
“我也是找绿川认真学过怎么做饭的好吧!”安室透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吼道,“材料都是现成的,等我一会儿!”话毕,摔门而出。
“脾气真大。”东云楑暗暗吐槽。
没过多久,安室透又端上一份金黄色的南瓜粥,现在是甜粥吗?
东云楑做好心理准备,尝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不过,“太淡了,加糖。”
“平常怎么没看见你要求这么多,有的吃就不错了。”安室透没好气的甩给他一小包便携砂糖,“自己加。”
东云楑直接把一整包倒进去,“因为平常都是我做饭,当然会率先满足自己的口味。”
安室透看着那个糖量都感到惊悚,诧异道,“认识这么久,才发现你竟然嗜甜。”
东云楑扯着安室透在床边坐下,疑惑发问,“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我除了喝甜粥,其他时候都不喜欢吃甜的好嘛?做蛋糕都要特意少放糖。”
安室透沉默,呵呵,你放了一整包糖和我说你不喜欢吃甜的?
粥是温热的,东云楑几口喝完。
安室透帮他把小桌板撤走。
忽然,东云楑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透,你喜欢吃蛋糕吗?我是不是还没给你做过?”
安室透愣了一下,才回复,“还行吧,是没做过。”
东云楑双手合十,清脆击掌,“明天给你做个不甜的蛋糕,相信我,味道很棒的,我真不是甜党。”
安室透把小桌板折叠放在床边,无奈,“你先养伤,做什么蛋糕……”
“因为想做给你吃呀~”东云楑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不是喜欢吗?”
安室透站在床侧,沉默良久。
“呐,君度,今天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他神情复杂,和君度直直对视,“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安室透自嘲。
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哪里需要问为什么,只需要利用这份特殊不断往上爬,可是——我总是不愿意的。
“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罢了。”东云楑不假思索,“我向来遵循本能行动。”
安室透无奈,“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们才认识多久,哪里值得你舍命相救?”
东云楑笑了,垂下眼眸,沉思。
你当然值得。
我走过无数世界,经历生死与背叛,见识了世上数不清的险恶人心,脱离在人群之外。
孑然一身,踽踽独行,一直、一直一个人。
每个世界,都不过是我漫长人生中的一段风景,可以远远地驻足欣赏绚烂的花海,却不会去结识一朵注定凋零的鲜花。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1]。
可是那天,我在小公园的秋千上看夕阳,你走过来,身上脏兮兮的,脸上带着和其他小孩打架留下的伤,用可爱的眼神看着我,说要带我回家。
看见那双盛满星光的紫灰色眼睛,不知为何我便不想拒绝。
天边的太阳即将落下,而属于我的太阳逐渐升起。
从那之后,我便喜欢拥有每一朵尽情盛放的鲜花,接纳生命中的每一束光。
“因为我喜欢光。”东云楑喃喃。
“怎么忽然这么说?”安室透歪头不解。
“我喜欢闪闪发光的灵魂,喜欢你身上闪耀的人性之光。”东云楑自顾自地说下去,“得不到的东西,就会很喜欢。”
东云楑又补充道:“透,在不破坏组织利益的前提下,尽管保持下去吧!”
话不能说得太露骨了,得把底线划出来——君度以组织利益为重,零酱可能会无条件相信大猫,但是不见得那么相信君度。
情感还未完全建立,零酱真有可能把君度卖了,趁机往上爬。
这是一个卧底必须要有的觉悟。
安室透愣住,你既然向往光明,为什么要维护一个黑暗的组织?君度真的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吗?
是否可以成为我的同伴呢?
“你不喜欢炸弹,是因为……”
东云楑不理解安室透怎么又把话题转到炸弹上,但是这不耽误他露出嫌恶的神情。
“普通人就应该在和平的世界里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也许在偶然的时候会经历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但绝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有性命之忧。”东云楑语带寒冰。
“牵涉到普通人的性命,我绝不容忍。”
因为我在被系统绑定之前,也只是一名普通人,本可以平静安宁地度过一生,却被迫开始无限世界的轮回。
安室透握紧双拳,暗道,一定查清楚君度忠心组织的原因。
正因为你是组织的忠臣,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表从心的言论,而你既然向往光明,我就一定要把你拉到属于我们的阵营!
“透。”东云楑忽然叫他,“我回答你好几个问题了,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什么愿望?”安室透浑身一瞬紧绷,又忽地放松。
“抱我一下。”
“什么?”安室透怀疑自己听错了。
“抱我一下。”东云楑重复一遍,就像你之前抱住大猫那般。
“真是的,这算什么愿望嘛!”安室透耳根发红,却也顺从坐在床边,抱住了他。
东云楑将安室透紧紧拥在怀里,伸手抚摸他金色的发丝。
对不起,零酱,我有一个无法向你言说的秘密。
不过,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还有六年,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如果可以,往后余生,我想带你去看春天的山岚,夏天的溪流,去看秋天的稻田,冬天的雪原。
我们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对吗?
床头柜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安室透挣脱他的怀抱,取来手机递给他。
“咦?贝尔摩德动作挺快。”东云楑将手机翻转给他看,“你的代号,Bourbon Whiskey。”
“威士忌?”安室透疑惑,“Cointreau是利口酒,我是你的小组成员,为什么是威士忌?”
“哈,和这些没关系吧。”东云楑忽然笑了,“而且Bourbon和你多像啊,又甜又辣。”
安室透死鱼眼,把一个枕头甩君度脸上,“你在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东云楑浅笑着接住,“另一份邮件是Gin的,他要你去查今天出现的FBI,真会使唤人。”东云楑吐槽。
“没问题。”听到是对付FBI,安室透干劲满满。
[1]《夏目友人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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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