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做到。
鲜梣讲他的故事,蔓延只扮演听众。
在“说书人”放下钩子诱惑人的时候,蔓延也会很配合地问:“后来怎么样了呢?”
当然,这种“夫唱夫随”的大前提,得是同卧一张床上。
墙壁里的镶嵌灯,散发如暖的光映照着他们。
强势的那个,给更强势的那个搂在怀里,而且还被逼着两眼水汪汪地注视着对方才行。
鲜梣捏着他的下巴,幽幽道:“那再软糯,我就当肉粽把你吞了。”
没投鱼饵勾·引你吧?我咋还有了负罪感?
“我劝你最好别下嘴。”
“为什么?”
鲜梣心道:我朝思暮想地,不就是想“得到”你的人你的心么?
“我胎里带的‘心病’,可是疑难杂症,沾了我的‘毒’,你想你好得了吗?”
鲜梣俯下头,噙住他的唇瓣。
“打遇见你那天开始,我就没打算过太平日子……”
鲜梣带着蔓延爬山又下山,在还精神百倍的时候,发现怀里人已经睡着了。
全然没有了防备。
信任有了。
鲜梣看到了掩在男孩鬓角里的泪珠。
怕把“小哭猫”惊醒,他用拇指轻轻抹去了潮湿的痕迹。
拍灭了灯,鲜梣也随之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胸口的那一块地方空了。
他一下子打床上弹了起来,大叫着,“小延!”
从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那是蔓延和赵阁的。
鲜梣忽地又倒下了,看了看腕表,卧槽,四点半了,他们还能在广场上占到好位置么。
说好的,准点出发,谁又擅自更改了时间表?
洗漱完了,穿戴整齐,两个男孩并排坐上车后座。
蔓延不理人,自顾自跟赵阁说话,主题居然是该死的柯小丽。
“他们全家都来看升旗了,小丽这会儿给圈在酒店,有人照顾,不吵也不闹。”
“小畜生还是跟小孩子玩比较合拍儿,包筝脾气躁,不太适合养宠物。”
蔓延娓娓道来,“能给小丽找个好人家儿,是它的福分,也省了我们揪心。”
找个好人家儿?当是找女婿呐。
爸爸也给你找了好人家,嫁给我,怎么就委屈你了?
天天摆个“果冻儿”脸,一摸就一手凉,还是透心的凉。
爱上你,是你福分,还是我的糟心?
蔓延这会子对外人很和气,跟平时的冷气逼人就是两副面孔。
鲜梣往那儿一靠,合着眼琢磨,怎么着,“同睡”了一夜,咋就跟脱胎换骨似的?
在家,你给我的,是整个寒冬。
在外,你给别人的,又是一个热夏。
你们聊你们的,我养足精神,后面有的是“硬仗”要打。
过了安检,随着人流走地下通道,鲜梣捏着蔓延的手腕笑。
周围都是陌生人,让蔓延有了安全感,他挠了挠鲜梣的手心,“你笑什么?”
“未来的几天,是我们放飞的日子,我为什么不开心?”
狗屁!
蔓延憋了股气,我以为,你表现的轻松诙谐与无畏无惧,完全是做出来给我看的。
学习的领域风云变幻,你一天天都在陪着我摸鱼,用功的时间少得可怜。
我不信懒人可以随意拿捏局面。
广场之上,灯火依然,人群涌动。
自家安保科的人提前在某处占了好位子,蔓延也认出来了,他们就是那时跟在步鲁克林的随行者。
蔓延两手攥成拳头,放在体侧,然后又不安地抬起左腕看时间。
一次,两次,等待的过程过于焦灼,以至于后背都有出汗。
看过升旗,鲜梣要带他第二回出国,他们又会住进森林小木屋……
否认对明天没有期待,那只能是骗骗自己。
忽然,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小青年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还拿背影横挡着他的视线。
在那边跟人说话的鲜梣有注意到了这个情景,回身就问:“你这么着当挡箭牌不合适吧?”
那人跟没听见一样地挺身肃立,直对着仪仗队将要到来的方向。
僵持之下,蔓延拉了眼冒火光的鲜梣,“我们移步吧。”
给蔓延潮湿有汗的手一摸,鲜梣心里突突的小火苗立刻就萎谢了。
瞧瞧,即使戴着千层的过滤镜,都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能在天涯之内寻觅到为之赴汤蹈火的一个。
鲜梣反过来挽过蔓延的手臂,肩头挨上他的,贴着耳尖地来了一句:“家有贤妻,男人在外不做横事。”
滚!
我在穷街陋巷做横事那会儿,你还被养在纯金打造的鸟笼子里。
“碰瓷儿”的家伙也不理会他们,不慌不忙地脱下风衣,打里头露出来的却是一身校服:“飞越20××”的红上衣,纯黑的校服裤子”。
卧槽,这不是延鹤一中高三年级的标准“配置”么。
鲜梣与蔓延面面相觑。
这位童鞋,慢慢转身,直对他们二人。
鲜梣虽是班长,从九月一号开学,再到中秋假期,基本上就是带着蔓延“辍学”在家,一班的几十号人确实还没认全。
长相一般,并无出众之处,但蔓延还是认出来了。
怎么说也朝夕相处两载,他再孤僻,有包筝那个惹事精,想凡人不理,确实不大可能。
蔓延一捂额头,闷声道:“代同学。”
代同学,就记得姓儿了,一急,还真就想不起来人家的名字。
代同学是思想政治课代表,打高一起就因为作业问题与包筝结下梁子。
闹到不可开交处,“二货”勾凇想打人家,是被蔓延拦下的。
“咋就不将心比心,你要做个芝麻官儿,不尽责,问问大家让不让?你是豪门大少爷,就有资格拖欠作业?有本事,别跟一中念啊!”
时过境迁。
不对,大环境没变,延鹤一中还是他们的,可是吧,物是人非。
一入豪门深似海,他这个“假少爷”的脸给打得“啪啪”响。
泥马是什么世道!
“班长。小曾。国庆快乐!”
代同学给二人敬队礼,而他的风衣被旁边站出来的男孩接在手里。
来者不说话,直瞅着他们笑。
笑得人发瘆。鲜梣直眉瞪眼,蔓延则把头扭向一边。
“两位哥哥,我们给壮士送行来了。”
装逼装到这里,包筝终究不是“韬光养晦”的料,自己说说的都笑了。
“鲜少!”
包筝又把道具服丢到代同学身上,“你瞅瞅,蔓延又甩小脸子给人看,为今天这出儿我都呕心沥血了,我容易么?”
我踏马求着你为我们吐血了?
还真不稀罕。
我跟我的鲜家哥哥是“壮士”?是去战场上送死的?
你个孙子,乌鸦嘴,我最忌讳什么你真不知道,还是存心恶心人?
松鼠死哪儿去了?让他教教你,怎么不得罪人。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包筝继续在大放厥词,“惊喜吧?灵魂震颤吧?”
我语文好着呢,你特么把下半段再朗诵出来,我们就此绝交。
蔓延在移步,丢开自家“哥哥”,欲藏匿于人流当中。
鲜梣手快,一把将人扯住,掩在自己身后,尽量筛选委婉的语气问道:“就你们俩?”
不是吧?
蔓延在后头按了按鲜梣的腰眼儿,示意他别跟小怂包废话,升旗仪式就要开始了,正事儿要紧。
“哎呀,”小包同学叹气,“怕只怕壮士一去不复返,‘烟波江上使人愁’——”
连代同学都听不下去了,慢慢退到一边。
哪儿有烂泥巴?我非得抓过来给你捂上一嘴。
别人拍马屁,都是满嘴抹蜜,你个小王八蛋却偏偏逆行:满嘴晦气。
如果手里提着刀的话,我得给你一下子。
“我也想跟你们去国外感受一番,尝尝拿奖又被世人瞩目是什么滋味。”
蔓延在后头直咬牙,行,你去你去,我正懒得受洋罪嘞!
鲜梣往后拢的手臂又把人箍紧了一些,“你非常非常想?”
“鲜哥哥,你跟杨总帮我请一周的假,回来我给她玩命把丢下的课补上还不成?”
鲜梣点头,沉思片刻,小声道:“我惧内,这等大事,做不得主,你得问问我们家小延才行。”
我操!
小包子被气得当场两眼一黑。
我费了八十多吨的感情,你老人家倒好,把锅一扔,甩到了蔓延身上。
他要是能让我这个“电灯泡”跟着,我姓他的“曾”。
本来他就横竖瞧我不顺眼,还以为你雄你担当,却不知道姓鲜的是个“亚健康”。
马蛋!
奶奶说得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嘘……嘘……嘘……我们也要跟着走马看花去!”
怎么回事,这都是哪里来的声音?
可能是提前演练过的,也有周围群众自发配合的场景,就打如织的人流之中,雨后春笋地冒出来一个个身穿延鹤一中校服的学生,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贴着鲜艳的五星小红旗。
包围圈逐渐缩小,最后,大家把鲜梣和蔓延裹在尺寸之地。
副班长段绸高举着“延鹤一中”的标识牌——
“高三一班全体五十七个同学,来在红旗下,为出征的将士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