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地段。好夜景。
绿柳如烟。碧波荡漾。
水畔有房。屋中有光。
有阿姨在灶上忙。
满眼都是烟火气息。
“你去楼上洗澡,”鲜思柳一边穿围裙,一边对儿子说,“饭马上就好。”
他原来的卧室,书房,游戏室,健身房,更衣室等一水儿都被挪了过来。
李结在屋中·央愣了半晌,才雀跃着去洗澡。
鲜思柳跟阿姨交代,“姐姐,我以后出国不在了,你要把小结给我照顾好。”
阿姨犹犹豫豫地问:“小结还在国内读大学吗?”
鲜思柳拿住汤勺发呆,“他恐怕舍不得离开——”
身穿崭新运动服的李结从楼上蹦跳着奔向开放式厨房,“妈,面煮好没有?我快饿死了!”
母亲一回头,看到高挺俊朗的儿子,喉咙口一热,头发晕,差点摔倒在地。
“你咋啦?”
李结抢过来扶住妈妈,“低血糖?”
鲜思柳顺势坐在餐桌旁,“你闹腾得我心烦意乱,等我老得动不了,你会不会煮饭给我吃?”
李结从阿姨手里接过盛好的面,放在妈妈眼前,“打明儿起,我就跟阿姨学做饭。”
阿姨背过身子,用袖口擦眼泪,“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饿不到你们娘俩儿。”
李结从妈妈的碗里捏了一片肉吃,“你们不要怕我笨,越笨越有成长的价值。”
鲜思柳手指着儿子笑得岔了气。
哪儿有妈妈嫌弃自己的孩子笨的?
夜深沉如潭水,用过饭的母子终究要摊牌。
疼爱之心没有掺假,对于小孩子的对与错必须得给出评判。
鲜思柳冷静下来,对于小叔叔拒绝再见她,如何心不冷呢。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有死罪,那也是妈妈死在前面。
骨肉至亲有千万种,哪一种用到深处都血流成河。
鲜思柳把一沓子文件摆到儿子面前,李结才上眼就愣住了。
“你跟他协议离婚啦?”
妈妈笑了。
“我再不解脱,就该入沉沦,永不超生。”
李结将纸张往桌面上一摔,“我对他的财产没兴趣!”
“这是我应该得到的。”
鲜思柳沉了脸,“属于我的,妈妈都要留给你,还有我将来的孙儿。”
昂?
李结咽了两口唾沫。
母爱大于天,他没有反驳的权利,也不能够再伤妈妈的心。
以己度人。不是以理服人。
李结归为前者。
鲜思柳是善良的妈妈。她从没有教坏儿子。
但李结从骨子里就坏了,而且是母爱无力更改的那一类。
这是生为人的悲哀。
你有是非判断能力,但始终一错再错。
“妈妈替你申请了苛本哥根大学汉学院的奖学金,先在预科班读半年学习德语。”
鲜思柳满脸都是蜜地把一个快件搁到儿子手里,“苛大的入学通知都寄来了。”
去异国他乡学习汉文化,有点好笑。
管它呢,别说学汉语,就是学拉丁文都无所谓。
“我可以学,但有一个条件。”
李结弹了弹快件,眉头一皱。
妈妈有点吓住,老早就留着这一手退路,刀架在脖子上,儿子死活不去,她也实在没招儿。
“不要我的老命,别的什么都答应你。”
“你做陪读。”
“妈妈必须陪着你去苛大。”
鲜思柳哑然失笑地打开手机视频,给儿子看一部纪录片,“苛本哥根大学有欧洲最大的中文图书馆,它们的汉学院汇集世界上诸多的汉学精英,它们的解释,具有很大的权威性。”
中国人在外语语境之下,学习东方文化,会很perfect。
前面的担忧立时化为小雨,忧虑过多是庸人自扰。
鲜思柳看着儿子睡去,嘴角漾起笑痕,“妈妈不该把你生下来。”
一棵树,往歪了长,怨风,怨水,怨土壤?
欢声笑语如云散去,鲜梣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心里有了慨叹。
再挨几天,高考结束,一定要带着蔓延飞往步鲁克林小木屋过几天消停日子。
从此以后,真就能高枕无忧吗?
蔓延的妈妈还在空中悬着,再累赘,也得给未来的岳母大人一个圆满答案。
“我没睡着。”
鲜梣在楼下洗完澡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
灯全都灭着,从帘缝照进来的月光皎洁迷惘。
“困了就睡,别等我。”
鲜梣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从后面拥住男孩子,唇齿紧紧贴着他的后颈。
“鲜思柳找你干嘛?”
肯定是冯州把情报出卖,本不想叫你忧心,提头上了砧板,躲不开。
“爸爸对她避而不见,不死心呗。”
鲜梣拥紧怀中人,噙住耳廓的软骨,“想你……别说不开心的事情好吗?”
不说,就当它不存在?
“明天我约了董星去看洛杉姐,请下午半天假。”
鲜梣咬他的肉,“你别跟着叫姐,辈分得从头捋。”
蔓延翻身压上他,“他们怎么捋,还能捋到我头上不成?”
……
鲜梣喑哑。
他姐,是你亲妈妈。
我正为这个糟心呢。
翌日上午,蔓延一个人走去学校,鲜梣抱着绣花枕头不撒手。
午饭时间,鲜梣早来,叫了一桌菜等大家下学聚餐。
包筝举杯,“我们延鹤一中的美好时光,过一天,消耗一日,我会永远怀念你们。”
“你的怀念不值钱。”蔓延低头吃拉面,闷闷地回应他,“至少我不会为你浪费我生命的每一秒钟。”
全场惊愕。
勾凇两手攥拳,后槽牙紧咬,头一低,不搭言。
包筝据理力争地问:“蔓延哥,你为啥就喜欢呛我?”
蔓延撩起眼皮看他,“大家都在成长中,唯独你为什么对三岁小孩子的幼稚游戏乐此不疲?”
我没进步么?
文化成绩日新月异,而且我的待人接物也坐宇宙飞船式地拔地而起。
我包容了董星,连任冬都接纳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已经变得很了不起了!”
“话越来越多的家伙,永远都不能为他人脚踏实地地分忧!”
蔓延喝完最后一口汤,撂筷子,起身离座。
众人嘴巴发干,咋缝合裂口子?
“鲜梣——皇太子,你去给我寻一方哑巴药,我来给蔓延哥吞下去。”
包筝伏案呜咽,“为了他耳根子清静,我可以牺牲我自己的喉咙。”
擦!神马东西。
有蔓延在场,你秒怂不就得了。
他越嫌弃你啥,你还非得往枪口上撞。
董星看鲜梣。
鲜梣冲他努嘴儿。
小星星追随蔓延的后影而去。
“我呢?”
任冬一指自己的鼻子,有任务不?
“跟许崇去杨总办公室登分儿。”
孙杰指挥,“剩下的仨人,自个儿掏腰包,去采购物品,一班最后一次团建,寒酸不得。”
“份子钱都我出,你们谁也别抢头功。”
“红粉赠佳人,”孙杰瞅着勾凇笑,“我们也不和你争,一班所有女孩子,每人一束红玫瑰,这要求不过分吧?”
“我操!”
松鼠立刻就跳起来,“逮着软的,使劲宰,三十多把,那得多少钱呐?”
“这个钱,我花得起。”
“鲜花送美人,你好这口儿。给便宜还不知足,鲜梣他两口子份额更大,所有任课老师都有小礼物。”
孙杰撇嘴,“要不你们交换一下子?”
“换个屁!”
支棱着一双翅膀,小怂包直着脖子叫,“你个外行,送玫瑰花多俗气,看几天就蔫巴了。咱一班的女孩子个顶个水葱似的,每人一瓶梨花香,保她们都爱上我。”
都爱上你,给你三宫六院,看活王·八松鼠在哪块儿上吊。
孙杰嗤之以鼻,“买梨花香干嘛,有能耐送香麦儿呀!”
小包就要跟孙杰干仗撕破脸,鲜梣拦住他。
“香水钱我暂时给你出,如果考上公大,我就当送你的贺礼,落榜的话,三倍还我。”
……
包筝黯然神伤地下场。
没有商量余地的迂回。
储君的指令,违抗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