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接收《神霄心经》的时候,看起来还挺蠢的。
姜芥舟第一个完成,有了看所有人出糗的机会。在《神霄心经》的虚无之中,人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这个过程其实很短暂。
把钥匙插入孔中的一瞬,人会不自主地抬头张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露出呆滞的表情。也就几个呼吸,便结束了这个沉默又奇怪的仪式。
一下子接收如此庞大又深奥内容,所有人都变得萎靡不振,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尝试舒缓下被蹂躏的神经。
她尤其难受,仿佛脑子里有数千根针在跳动,也许是自己一开始过分抵触那种侵入感的原因。
游天玑带着过来人狡猾又可恶的笑容,嘲笑他们的窘状:“我的教学结束了,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感悟。友情提示,在运转心经的时候一定要静心,如果不能摒除杂念的话,可以在心中默念《静心诀》。”
说完他给每人发了张《静心诀》,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怕有人挽留他似的。
忍着头疼,姜芥舟闭上眼,尝试跟着感受灵力,运转心法。不知为什么,接收心经后,她对灵力的感知似乎敏锐了些,至少能隐隐约约知道,身边萦绕着一股能量,而自己对它有着莫大的渴望。
她放纵了这种渴望,加重呼吸,集中精神想要将灵力抓住。随着指尖涌入一股暖意,她觉得指尖的触感瞬间提升了千百倍,能轻而易举捕捉到风的流动。
这应当便是成功引气入体了,只是不全神贯注的话,灵气转瞬就消失了。
《神霄心经》从手太阳小肠经开始,先至阳谷穴,第一步就是将灵气从阳谷穴引入。
不得不说《神霄心经》真是本贴心至极的书,连穴位经脉的分布位置也一并灌输给弟子,省去了现学的麻烦。
灵力在经脉运转穿梭,非常艰难,如同北冥镇每年元宵灯会之时,在人群中穿梭,挤到最前面观赏盒子灯。
精神的消耗比身体还要疲惫,比她阻止五长老和四长老打架还要累。只一会,还未走完一条经脉,她就已经累到不想动了。别提目前为止还是无用功,因为经脉运转需要搭配上固定的口诀,行至哪里,口诀就在心中念到哪里。
口诀非常牢固地印在脑袋中,她敢肯定,即便此世撞到了头,失去全部记忆,也会记得心经。可记住和理解和运用是三码事,她哪知道什么叫“绵绵若存”。
姜芥舟睁开眼,所有人都坐在原处,盘着腿一动不动的样子。
他们都很顺利?已经成功运转一个小周天了?或者一个大周天也结束了?她落后了吗?莫非其中有什么诀窍她还不知道?
纷杂的思绪如雪花般铺天盖地出现,她烦躁地挠挠头,拿起放在身旁的《静心诀》念了念,好像确实能叫人安定些。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心什么气来着?
啧,背不下来的静心诀念起来更叫人火大了。
“噗——”
“噗噗——”
院子里响彻着此起彼伏的放屁声,不是一个人,是所有人。说来……她方才也在不断排气,这莫不是灵气进入经脉的副作用?难怪游天玑那样快的离开,难怪他说,同届弟子的关系最为亲密。
大家伙都是一起放过屁,见证黑历史的关系了,能不亲密嘛。
她将纸揣进怀里,站起身来进屋拿了件衣裳,重新在小院的一个角落坐下,将衣裳披在头上。
三面包裹的环境让她找回了些许安全感,庙宇的供桌下、商户的仓库里,小时候总在狭小拥挤的地方过夜,习惯使然,她还是喜欢这种带有些微妙压迫感的地方。
豆杵子、猴爷、五长老、刀疤、花婶……
她将丐帮里头的人念了个遍,焦躁的火焰逐渐熄灭。呼吸平缓,精神宁静,她再次将灵气从阳谷穴引入。
“神入凌霄,与天同游。”
初极狭,灵力撑开经脉,她好像一个泡发的木耳,越涨越大,经脉被强行拓宽,撕裂的疼痛转瞬被灵力安抚修复,只留下隐隐作痛的灼烧感。
这种灼烧感很熬人,但她还能忍耐,当初债主给她那个东西的时候,也是这样疼。
不,还要疼上数百倍,彼时她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今已经拥有了修仙的资格。灵力在温养她被破开的身体,她不会再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无人的破庙,任由疼痛让她昏迷中清醒,清醒后昏迷,反反复复。
十二经脉行至一半,她逐渐习惯了这种疼痛,酥酥麻麻的,甚至有些上瘾。灵力的运行比前面一半运转地要快上两倍,流畅顺滑的感觉叫她有些飘飘然,仿佛不知疲倦,明明感觉精神疲累,仍旧想要再多走一条经脉。
多一点,再多一点。
灵力行至最后一处穴位,心经也念完最后一字,豁然开朗。
对《神霄心经》所有的迷茫和疑惑,突然都融会贯通。这般全在掌控之中的畅快和满足使人痴迷。她不舍地从这种状态中脱离,缓慢的眨了眨眼,被挡在自己面前的大脸吓了一跳。
“诶!醒了!她醒了,师父!”游天玑兴奋地回头将坐在旁边的一个穿着黑色劲装高挑的女子叫来。
“吵死了,没事干把后山的灵田犁了去。”
女子走到姜芥舟身前,伸手搭在她的右腕上轻按:“没有走火入魔,也没有经脉断绝,呵,还真是命大。”
“什么意思?”她眼神迷茫地看着女人。
可女人没有给他解惑,轻飘飘地看了她一样就离开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死了!你怎么会做这么冒险的事?哎……也对,你幻阵测试就挺疯的……”
“游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了?”她不得不打断游天玑絮絮叨叨的废话,这位师兄人挺好的,就是话太多了些。
“你强行冲宽经脉,运转心经,超过身体负荷,离死就差一步。我本可以打断你,但是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入定了,贸然打断只会让你走火入魔,雪上加霜。我怕你出事,就找了我师父来看看。但她也没办法,只能等你自行运转完一个周天,要是失败了她在这还能捞回你一条命……”
她心如止水地听完前面自己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事情,听到最后一句才抬起头,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肯定地问道:“所以我成功了,对吧。”
游天玑愣了一下,笑地弓下了腰:“……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天生的修仙人,把你的令牌拿出来。”
姜芥舟取下挂在腰间的木牌,放置在手心中,这时她才看到,自己的皮肤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看上去很恶心。
游天玑也做了一样的动作,她看到他的令牌和自己的不一样,外头围了个玉圈,将木牌包裹在里面。
“在脑海中勾勒出令牌的模样,越清晰越好,然后将灵力汇集在掌心。”游天玑的令牌消失了。
她照着做,意料之外很轻松就做到了,木牌从掌心消失,脑子里的木牌印象更加清晰,不像是想象出来的。
“姜芥舟,恭喜你筑基了。”游天玑笑盈盈地鼓掌道,“一日一夜,我这个真传都比不上你,你很厉害。”
她这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过除了嘴唇干裂,腹中并没有饥饿感,她开始真正地像个仙人了。
不过她想,她还是愿意去来时的那家客栈再喝碗面汤的,若是有钱了,点一桌张煜那日吃的席面就更好了。
姜芥舟欣然接受他的夸赞,这没什么好谦虚的,她还有闲心和游天玑开了个玩笑:“谢谢,我现在是该去爬群英阁了吗?不过我现在没什么力气,希望不会从楼梯上滚进荷花池里。”
“哈哈哈哈哈——我果然很喜欢你,要是你能做我的小师妹就好了。虽然刚才我师父没说,但我能看出,她也很中意你哦~”
“因为我作死,强行冲宽了经脉?”
游天玑夸张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可真轻松,升上筑基后你就该用洗髓丹了,那东西吃下去多少人都疼的嗷嗷叫,雨霓山的野狼听了那惨叫都不敢靠近。你这比洗髓疼多了,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熬下来的?听说经脉断裂后死去的修道之人,有九成都是因为受不了疼痛自尽的。”
她想了想,不能说出其实还好这么轻松的话,如果一定有一个自己活下来的原因,那就是:“只是疼而已,又不是死,疼痛总会被接受,死亡没有这个机会。”
游天玑怔怔地看着她,姜芥舟的瞳孔漆黑如墨,她的发色和眉色也深,整个人如一团浓墨。但并不显得晦暗阴沉,她是浓烈明艳的,刀剑都不足以形容她,她是顽石,是陨铁。
没有人会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也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意志和想法,烈火焚烧、千锤万凿都不能改变她。
真可怕,九霄宗今年真是来了个不得了的人,他有预感,姜芥舟会改变九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