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包随着浪花一起一伏,楚祎把它拾起。包一直哗哗滴着水,像一条拧不干的毛巾,拎起来沉甸甸的。
楚祎两只手指轻巧地翻开夹层,一个白底黑字的信封湿漉漉地紧贴在内壁,含羞带怯般等待他的翻阅。信封上的花体字已经被水晕染开,黑色墨水飘得到处都是,不过,最后几个单词仍能辨别——这是一封邀请函。
楚祎颤抖地屏住呼吸,近乎虔诚般用两指轻轻捏起信封的一角。不过湿透的纸张格外脆弱,几乎就在一瞬间,一大片纸被温顺地拉了下来。
楚祎继续翻看牛皮包,他的心跳逐渐炙热起来,一起一跃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一叠厚实的名片被找了出来,虽然已经完全浸透,但字迹仍清晰可辨——哈维·贝洛克,一位来自首都的珍珠商。包里还有一张船票,船名很熟悉,正是摩伊莱号。
看来这位倒霉的哈维先生,已经随着那艘首航即沉没的邮轮葬身大海了。他是来参加庄园宴会的,楚祎站直身体任海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他真想大喊一声:天助我也!他象征性地对海边拜了拜,顺手把包里的几个金币塞进口袋,心想:哈维先生,无意冒犯。我只是借用您的名字过副本而已。
远处逐渐下沉的落日像一瓣柔和的橘子,往外沁着橙红的甜香。楚祎在原地目送太阳渐渐落入海底,披着天边残余的灿烂云霞坐上了马车。
晚上八点,一辆公共马车慢悠悠地停在摩尔斯顿庄园的大门外,一位衣着得体的绅士缓缓下了马车。
楚祎赶着时间换了一套衣服,用哈维的金币,在岛上最好的西服店买到了一套现成的晚礼服。他下车站定,饶有兴致地打量庄园大门前像僵尸一样立着的守门人。
守门人察觉到目光,眼球一点一点地移了过来,楚祎能脑补出眼球转动时的“咯吱咯吱”声。守门人看了他几眼,似乎在判断此人的身份地位,几秒后,他一板一眼地说:“您的请柬。”说完僵直着伸出手,五指向上张开,摆出索要邀请函的姿势。
楚祎好奇地盯着他的脸看,没有浮肿,也没有尸斑,但为什么身体那么僵硬呢……听见守门人的话,他抱歉笑笑:“来的时候出了点事,我的邀请函不见了。先生,您应该能理解我的吧?”
守门人干枯的手不知从哪掏出一份名单,他依然是机器人一样的语气:“先生,您的名字。”
“哈维·贝洛克。”
旋即响起一阵单调的翻页声。这时是最煎熬的,楚祎尴尬地低头,看昏黄路灯下被拉长的影子。片刻后,守门人死板地走到门前开门:“先生,庄园欢迎您。”
门开了,大门后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两旁的迎宾树在夜幕下像张牙舞爪的枯手,拼命地朝夜空中抓取着什么。
彼时已经入夜,但道路两旁竟没点一盏路灯。目之所及唯一的光源,是盘踞在山坡上的宅邸。想必那就是艾德里安先生的住所了。
宅邸金碧辉煌,通透的玻璃窗辉映着暖黄的烛火,舞裙和西装在玻璃窗前摇曳,似有似无的嬉笑交谈声和着圆舞曲,断断续续地传到楚祎耳边。
而明亮宏伟的宅邸后面,又是一大片漆黑幽深的森林。这座庄园,像一只巨兽,在夜色中静静蛰伏着。
步入宅邸,恭敬的门童为他推开大门。令楚祎意外的是,宅邸里的人——无论是客人还是侍者,都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舞会面具。根据服饰判断,楚祎意识到面具似乎还有所区别:客人戴的是有光泽的银质面具,更加精致而有个性;侍者戴的则是普通的铁质面具,没有任何装饰——侍者的面具是一模一样的。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位侍女就带领楚祎绕开众人,进入大厅两侧的走廊,径直把他送到了一间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