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暑假比往年的都长,六月末离校,我们不再只是个小孩。
雏鹰在成长,它总有飞向天际的时光,折断翅膀从巢穴中坠落,不是烂成一团就是展翅翱翔。
这局很小的牌面你来我往不一定有一个春天,但我们都曾熟读过史书。
成熟的大人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校门口再次遇上这一年都时常见到的那个人。
在某个转角,陆忱池一把将林渊拉到身后,向一年前那样,防备着,那是他的亲姑姑。
他们的笑容僵在脸上,道路两旁人来人往,陆霜靠在校门口一家店铺外墙上。
看到的什么身旁的欢声笑语也很尴尬的停下,她像一个闯进童话世界外来者,一个失礼的客人。
“你们一定要在一起?”
那样的眼神很失望,像看着两个屡教不改的孩童,可是这一次好像要让她失望了,因为他们没人会动摇。
“我们。”这一次就不要一直是你挡在前面了,“一定要在一起。”林渊很轻易的强调了那个一定,不惧风雨,只是十指交握的誓言在别人眼中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姑姑好像一下就落了下风,面对两个行径恶劣的坏孩子。
“可那是不正常的。”
你父母养你这么大,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啊?
对得起自己。
我以为代代相传的意义不是为了承接上一辈的思维,让我们变成延续他们的容器,我以为少年强则国强是坚定的信仰,让我们成为对社会更有帮助的人,而不是张口闭口把小节胜于全部,我以为父母将我们养大是为了让我们有更好的将来,而不是成为一个冠以子女之名的工具,我以为我的决定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对得起我自己。
我们都知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故事,你可以说我们这是私德败坏,帷薄不修,但不能因此就来定义我们未来的人生,不能因为我们彼此喜欢就说我们是烂到根里的腐苗,没有一点正常人应该享有的权益。
从高考之后雏鹰迈出了他的第一步,又难又痛可是我们必须历经风雨,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可以因为他所谓的意见去左右任何人,我们长大了,我们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什么都不懂只会一时冲动,任性的少年,我们时至今日下过的每一个决定,说过的每一句话没有一样不是深思熟虑。
后来那个暑假陆忱池还般出来住了,恍惚间那些大人才终于发现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身边那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早已够格坐上他们对面的谈判桌。
大学四年还真不太好过,因为要独立,独立这两个字从一开始就不太容易。
不过也还行,幸好还有沈书阳的全力支持中,所以有的时候林渊都想问问自家的母上大人,如果没有小姨的事在前,那他儿子这路怎么办?
然后他家母上大人就在视频那边故作高深的拿食指点点下巴:“如果没有你小姨的话,嗯,我想想。”
天底下多了去了那种思想保守的父母,其实他们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同样以对孩子好的初衷,不过是蜜糖还是.砒.霜那可真就很难说。
不过沈书阳说:“可是,没有如果啊。”
就像现在的答案就是他有一个很开明的父母,再说如果有如果为什么就不能是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会去反对这件事呢?
世界肯定要往好的方向走,就算藏在底下的那些并不全都是繁华,但我们可以希望它全是。
然后就是大学毕业那年了,这件事可真难说,大三的时候疫情,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后来前线工作人员不够,好多人都报名去当了志愿者。
可能医生就是那样吧,当第一次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即使是面对着小白鼠,医生眼中只有病人,没有传染。
人会在事后觉得很无助,可意外来临,大家普遍只知道拎起包裹就往前冲,很搞笑的一件事,有些人会一边哭着一边冲。
那个时候遗书都想好了,但是他们还开玩笑,干什么,这又不是重度污染区。
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前辈在里头顶着,只是志愿者,我们都还没去武汉。
不要怕,不要怕!并肩作战的人还有很多,不过那个时候身边的挺多人就又后悔又自豪,后悔让他们来学医,又自豪于他们是敢于挺身而出的勇士。
然后延学,网课,但不得不说那两年其实线下学到的东西远远高于了在纸上获取的东西,只不过在前线挨的批评也够严厉,这是个或生或死的战场,不准许哪怕片刻的出错。
职业暴露,这高度传染的重灾区,能被害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个!
连轴转没时间,一天不要喝水,累了有什么东西最补充体力?甜的高脂肪高热量,还有,医院的葡萄糖真的很难喝,但如果有必要,你会发现它远比电视上边防战士一口塞进嘴里的雨夹雪好的多。
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中连毕业照都常常是少了人,不过还好,总比前一届刚爆发的那会压根没有最后一学期就毕业的学长学姐们好太多。
疫情不长不短流行了三年,然后又在一次全国大规模感染下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不过那个时候林渊都已经要升研二了。
他们认识至今的第七年。
陆忱池更早的出社会,没办法,首先他得赚钱养家,其次,医学生的学习路程真的特别长,像一个无底洞,就算当初他们那届的省状元对此也头疼的要命。
好吧,复制成绩单的数据居然又在高考的时候上演了,林渊对此常常很惋惜,本来还以为能用最后一局把他们之间的比分给彻底拉开。
没想到啊没想到,从一开始他语文高一分他哥英语高一分的往事到后来居然成了他英语高一分,他哥语文高一分!
因为也直接被他们那届的其他同学评价,你俩,六!
没有更多花里胡哨的词汇,一个手势代表了当代年轻人崇高的敬意。
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对,七年之痒,总之他哥奇奇怪怪的。
当然关于从一开始的那些事,这些年林渊也是时时刻刻每个季度都揪着陆忱池跑一趟医院,什么样详细的检查全都给他做一遍,有些事吧能预防当然还是要预防。
“小师弟,干嘛呢?你今天在实验室愣半天了。”
好猝不及防的声音,林渊回神:“哦,师兄啊,我没事。”
只是突然之间走神了而已。
可他这也实在不太像没事的模样,所以张瑜直接抽走了他手头的报表。
“别看了,教授让我们今天早点关掉实验室回家,好不容易放半天假你不会自己看着这些表格早就已经忘了吧?”
“……”好吧,他是真的完全忘记了,林渊感觉自己还有些尴尬,奇怪,“今天干嘛这么早回去?”
毕竟他们组一个赛一个的内卷,以前一个实验数据搞到深夜也不是没有。
不过作为高中熬夜都熬习惯的人来讲,学了医之后又年年赛高考,林渊表示自己早就习惯了。
“哎呀,祖宗啊。”张瑜扶额哭笑,他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拼命的师弟,“叫你休息就休息,干嘛这么努力,你这样子会显得师兄我非常十分特别的不上进!”
他们这又不是什么封建时代的周扒皮,帝国君主对待非洲的奴隶,什么社会,什么年代了,自己学医的不能再好好注重一下自己的身体吗?
“走走走,你赶快收拾东西等下我关门。”
然后林渊就那么被赶出来了,他觉得他自己最近好像在哪都那么不受待见。
有点郁闷,还有点烦躁,好吧,感觉自从上了大学稍稍体验了一把牛马的精神之后,那种年轻时期,十七八岁时的炙热都要被岁月磨平了一点。
莫名其妙连脾气都变得越来越好,就像这会没事干再次坐在教学楼往下的台阶上,不知道去哪,这个时候他哥公司下班了没有?
再多一句题外话就是陆忱池这几年也是真的很不错,从大二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创业没想到最后还真给他们建成了一个小公司,公司上升期的时候就是格外忙,后来还遭受了疫情的冲击,那可真是要分风来雨,要冷偏来热的时候啊。
不过是他机灵,立刻转往线上,联动新媒体也算是乘了一把时代的东风把原本的地基打个十足。
现在就是总裁和他那个还在读研以后会当医生的男朋友了,真不满意呀,这放在好多小说里就该是那种大半夜打电话的无良老板了。
再配上一个单纯无辜天真可爱的落跑小白花,哦,我爱你你爱她我那么爱你而你的心里却还有那么一个白月光,我不要你的臭钱我要尊严,结果你对我虐身虐心实际上却是伤在我身痛在你的心!
咦~林渊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虽然他还是挺期待说出剧中那个医生该有的台词,可是只要一把陆忱池的脸带入那个法盲霸总的话他可能就要在内心骂自己一顿。
“不是,林渊,你脑子他妈没病吧?这是不是有点串台了?”神经!到底是谁会把自己的男朋友玩那种奇怪的人设上面去带啊!
好吧,是他是他就是他,阳光偶尔又被乌云挡住了,穿着一身休闲服的教授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还能看见他这个坐在角落唉声叹气的学生。
“哎,林渊。”宋南枝走近:“怎么还没有回去?”
“老师?”
“怎么了?”换一个角度也没什么包袱的坐下,“有心事?”
“没有。”他摇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跟长辈说好了,什么不受待见,七年之痒之类的。
但对方似乎能猜中他的心思,笑了一下目光直直向前方:“凡事不要自己想,遇到你觉得不对劲的事情不妨去问一问另外一个人。”
毕竟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所有的悲欢喜乐,无论好的坏的都不是自发产生的,个人的所有都来自于外界。
如果有一个地方令你产生压抑,不要怀疑,换一个,因为那里就是有不适合你,令你感到不舒服,甚至用玄学一点的话语来讲是那个地方有克你的东西,只要离开,换一个环境就绝对能够发现什么叫做海阔天空。
人要学会断舍离,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