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知所谓 第2章 第 2 章

今天是农历二月二十八，陈晏的生日。

她昨天订了一个紫色的蛋糕，从咖啡店出来之后，陈晏先去蛋糕店拿了蛋糕，然后打车回家。

不是回自己的出租屋，而是回母亲和妹妹们的家。

五点半到家，母亲陈妮正在厨房做饭，陈晏进了家，放下手里的蛋糕，看了满满一桌子的海鲜，愣了一下，刚刚一路紧绷的脸色逐渐缓和，又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气。

陈妮听到进门的动静，拿着菜出来，看见是女儿，就问起今天相亲的事。陈晏指着自己的紫色衬衫说，“被他泼了咖啡”，随后撇了撇嘴，表示谈崩了。

陈晏以为自己的母亲还会像以前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骂一顿，没想到这一次她没有生气，反而脸上还带着笑容。

“没事没事，我就知道你还是不满意的，没关系，你李阿姨又帮你找了一个，这个更好，长的好，有钱，还跟你一样的律师，跟你肯定臭味相投，你肯定喜欢的”

她把手里的饭菜放在了桌上，接着看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时钟，正好时钟咚了一声，“约的六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你也快去收拾一下吧，别太邋遢，干净大方一点”

陈晏愣在了原地，看了眼满满一桌子的海鲜，不耐烦的抿着唇道：“你急什么？原来这么一大桌子菜是还招待外人啊？你不知道今天我生日吗？”

真的是够了，一天安排两场，还是在自己生日这一天，是有多么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这桶水泼出去啊！

陈妮好像是没有看见她越来越冷的目光，没听到她的质问，更没注意到她满身的狼狈，见她还杵着没动，甚至不轻不重的推了她一把，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去啊！你磨蹭什么呢？今天给你介绍的可是个大律师。以前给你介绍的，你总是说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哎，这个可是跟你做一样的工作的，你要是再不满意，这个家门也不再欢迎你进来了！”

这位母亲说到这顿了一下，接着讪讪说道：“当然，这个每月的生活费还是要给的！”

陈晏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似乎这样自己就能呼吸得上来，自己能够好受一点。接着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富二代还是什么创一代？”

陈妮听出了自己女儿话里的冷淡与嘲讽，重重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说：“我告诉你，这个你绝对满意的！这个....额..对！高律师出身贫寒，没有资源背景，全靠自己努力打拼来的，现在可是律所的一级合伙人，一年最少也有百万的收入，在A市最少该有两套房，你两个妹妹明年也要去律所实习了，你要是嫁给了他，你妹妹们的工作就不用我愁了，回头你脸皮厚一点，跟他要一套房子，或者我彩礼上要，这样你老妈我的养老房子也有了！”

陈妮滔滔不绝的说，丝毫没有注意到陈晏已经忍耐到了极点，虽然就算她注意到了，她也不会管自己女儿死活的。陈晏最终没有吭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个已经被当做仓库的自己的房间。

陈晏洗了把冷水冷静下来出来，正好碰上刚进门的两个妹妹，陈彤和陈淇，两个人已经接到母亲的电话，知道今天自己的姐姐会回家，所以看见她没感到奇怪，却也只当做不知道。

“哦豁，稀客啊！莅临寒舍，还知道回家”陈淇一向嘴毒，陈晏当做不在意，“你回来干什么？”

陈淇如今在A大读研究生，学校离家不近不远，但坐地铁也要半小时多，还得再转半小时的公交。听到自己姐姐的问题，陈淇撇撇嘴，扯了扯肩膀上的单肩包，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我想回来就回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另一个妹妹陈彤比较安静，只是叫了一声姐姐，就卸下单肩包，进厨房帮忙了。

陈彤也是A大在读研究生，性格偏软弱文静一点，是家里的小幺。

陈晏对陈淇恶劣的态度没有在意，六点半，门铃没响，七点，门铃还是没响，陈妮有点坐不住了，打了介绍人李阿姨电话，却道说是得再等等，那边工作才刚忙完，不过也是在路上赶过来了。

七点十分，李阿姨打来电话道歉，说是那高律师突然又有事情耽搁了，还得出差云云，改天再约了。

就这样，一桌饭菜都凉了，陈晏拿起筷子，夹了块花甲吃了，夹第二块的时候，陈妮气的拍了桌子，毫不客气的指着她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这都25了，马上就要三十了，到时候再找就找不到好的了，你可以不着急，但是你妹妹们，还有我急啊。别的不说，你两个妹妹明年就陆续该找工作了，现在大环境不好，工作又难找。而我呢，一把年纪了，还得给你们操心这那的，我自己的养老钱养老房都没着落呢，天天跟你们住这出租屋，你们是能习惯住在别人的屋檐下，我是不行的，我一定得有自己的一套房子，你又没能力买房.....”

“妈！”

陈晏没有说话，母亲这些话陈淇听不下去了，她瞅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见她脸色不算太差，松了一口气，转头对陈妮说：“我们自己能找到工作。现在房价也在跌，等我们姐妹三个都挣钱了，凑一凑肯定能给你买房子的，我们不是废物，你就别操心太多了！”

陈妮见自己最疼爱的二女儿生气了，忙解释道：“淇淇，不是的，妈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你自己找工作肯定没问题，但妈妈不想你那么辛苦嘛。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姐有这个机会可以攀攀高枝，那你也可以轻松一点嘛，她是你们的大姐，她有义务帮你们的”

陈淇还想反驳，却听见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陈晏笑出了声。

“义务？从两个妹妹上大学开始，就是我的奖学金在养着她们。读了研究生，是我的工资在养着，我还有一半的工资是上交的，你说我是这家的大姐，有义务帮，那你这个当妈的呢？”

“我从大四开始，都还没到毕业的时候，你就给我安排各种相亲，不看年龄长相人品，有钱就行，有钱就能把我推出去，怎么的，你那么着急用钱，怎么你不做老鸨，把我推去给人家做啊，怎么样？”

陈晏的话，让两妹妹十分震惊，连一向内向安静的小妹陈彤，都开口问自己的母亲：“妈，真的吗？”

陈淇更是气愤不已，难以置信的问：“妈！大姐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不是说过了不要跟大姐拿钱吗？大学的时候你都没给过她学费和生活费！”

陈淇这辈子最怕被自己的大姐看不起，最怕在自己大姐面前丢脸，现在突然知道其实这些年都是自己的大姐省吃俭用的在养着她，简直难以接受，她暴躁的把筷子摔了，红着眼怒视质问着自己的母亲。

陈妮看着自己最爱的二女儿如此对待自己，又难受又心疼，转头看着陈晏还笑脸盈盈，气不打一处来，同样摔了手里的筷子，更甚打掉了陈晏拿在手里的筷子，尖声道：“跟你拿钱怎么了，这是你欠这个家的，是你欠你妈我的。要不是因为你，发现了你爸出轨别的女人，把事情捅大，你爸就不会跟那个贱女人跑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些年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忍受左右邻居亲戚朋友的冷嘲热讽，我受够了，我跟你拿点钱怎么了！况且我让你嫁人是在害你？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指着陈晏，恶狠狠说道：“你就是个扫把星，我被人冷嘲热讽，妹妹们没有爸爸，这个家支离破碎，都是因为你，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贱人！我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了，你就该感恩戴德！你就该为整个家牺牲！”

这个家支离破碎，都是因为你.......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贱人......

这两句话如魔音灌耳，直钻的陈晏心脏难受，这两句话折磨了她二十多年，受不了了，无论过了多久，她忍这忍那，还是忍不了这两句话。

哐啷！

陈晏掀掉了桌子，所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饭菜汤汁也溅了一地，她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心里的痛苦难以言喻。

陈晏看着自己的母亲喋喋不休的嘴，声音越来越刺耳，最终像是机器坏了一样，自己的脑子持续不断地滴滴滴地响，她头疼欲裂，想立刻逃走，但是自己的腿沉重的动不了，只能双手抱头靠着墙滑到地上蹲着，心砰砰的跳。

“哎，哎，你没事吧？”小妹陈彤也蹲着安慰自己的大姐。

陈淇见她这样，脸色大变，听着陈妮越来越过分的咒骂，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大声呵斥住陈妮。

“好了够了！这些话你从小说到大，说到我们耳朵都起茧子了，跟祥林嫂似的，我们听的够烦了，姐姐受不了你没看见吗！赶紧闭嘴！”

陈妮被二女儿呵斥住了嘴，看见陈晏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稍微定了一下神，稳住情绪后还想再说点什么，陈晏的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放在冰箱上面，陈淇看见来电显示是“资本家”，知道是姐姐老板的电话，是重要的电话，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你老板的电话”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拍打陈晏肩膀的手力度也收了一收。

手机铃声停止又响了一遍，陈晏从膝盖间缓缓抬起头，她脸色惨白，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明显已经冷静下来了。

接过手机，划开接听键，“喂，老板，可以的现在有空，嗯好的，我半小时后到律所”

陈晏扶着墙踉跄着起身准备出门时，看到已经被自己掀翻在地的还有那个蛋糕，顿了一顿，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恋的出门。

陈妮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盯着地上的蛋糕出神，陈淇则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从沙发上拿起单肩包就往外跑。

她在小区门口拦住了刚坐上出租车的陈晏，从单肩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从车窗里扔进去。

“咳咳.....这个是我和小妹一块买的，我们也不是特意回来给你过生日的，只是逛商场的时候突然看到有折扣就买了，正好我们用不到，就给你了。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扔了”

这话说的颠三倒四没有逻辑，陈淇说完，顿了一两秒，猛地低下身子认真的对陈晏说：“这是我们用自己的钱买的，都是做兼职赚的，你放心，这几年你给我们的钱，我们上班后会还给你的”

陈晏边听边打开这个小盒子，是一条冰糯晴绿飘绿花手镯，应该是一万出，包装很古风，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很符合陈晏的口味。

原来，还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陈晏抬头看向陈淇，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温声说到：“陈淇，你和妹妹没有必要对我这样，你妈妈说的没错，是我害家支离破碎的。你们应该恨我让你们没了父亲。”

她其实，宁愿大家都恨着她。这样，自己才有力气活下去。

陈淇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大声嚷着说：“你少这么说，你是不是把妈的话放心上了？我告诉你别这样，她那人就是这样的，她就是闲的，过几天我给她找份工打就老实了，回头我会跟她沟通的。还有就是相亲这个，她要是再逼你你给我打电话好吗？你有我手机号的，发信息也好，我随时都在的，我......”

陈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闭上了嘴，干咳了两声，面色扭曲，最后似气急败坏一样猛地站直了身子，叉起了腰，道：“行了行了，反正就这样，你愿意找我们就找，我们肯定帮你按住妈，不愿意也就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赶紧走吧，走吧走吧，我也走了，我明天还忙着呢！”

她说完扭头就跑，陈晏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手镯，笑着戴上了。突然手机又响了，叶杭打过来的。

“陈晏，你已经迟到2分钟了，我耐心有限，你自己掂量看看。”

“好的老板！我马上滚过去！”

挂完电话，陈晏赶紧让师傅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