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芸只当大家都去忙了,也就她这个家庭主妇一天到晚都是闲的。
东西买得多,小推车塞不下,手里还提了两个大红色的袋子,沉甸甸的,手上勒出两条紫红色。
回去路上,又遇见公公,两人打了个招呼,薛芸往家里走,公公继续在公园下棋。
到家后,把菜都分门别类放好,看着外面太阳慢慢大了些,连忙把家里的被子搬上天台。现在楼房都高,天台在27楼,电梯上下,家里被子又多,来回三趟,累出一身汗。
做完这些,还没到午饭时间,又拿了扫把,拧了拖把,洗了抹布,把家里都打扫干净。
主卧是公公婆婆住的,带有一个卫生间,装的是马桶,但老人那一辈都是习惯蹲厕,马桶上总是沾满了污渍,每天都要刷洗。
次卧的阳光最好,是两个小孩的房间,玩具撒了一地,弯腰收拾就是半小时,最后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当时买房的时候钱不够,买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厨二卫的格局,后来生了孩子,就不够住,最后是隔了半个阳台,又隔出了一间卧室,但是夫妻俩没了私密空间,夫妻那点事,从半月一次到一月一次,最后到一年都没有一次。薛芸也习惯了,她每天累得躺在床上只想睡觉。
收拾好卫生,将脏衣篓里的衣服拿出来,按颜色深浅分了两堆,分批次洗涤,又将小孩衣物和内衣内裤都挑出来,这些都是需要手洗。
家里有小孩后,就备了一个红色的塑料大澡盆,小孩洗澡和漂洗衣物都能用到。
小孩子的衣服都浸泡洗干净,内衣内裤也用另外的盆洗干净晾晒好。洗衣机停止运作,里面衣服要及时晾晒,不然会沤出一股霉味。
十二点整,两老一前一后同时到家。公公去阳台上看花花草草,婆婆继续看电视剧。
家里很安静,没什么人说话,只有电视机里“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998”的广告声音。
薛芸手脚俐落,不到半小时,三菜一汤就端上桌,就剩下一道炒土豆丝。炒菜油烟重,她转身把厨房门关好,油烟机用久了效果不好,油烟总是跑到客厅,被把公公婆婆呛到了。
摆好碗筷,薛芸招呼公婆吃饭,然后解了围裙,提着个三层饭盒就出门了:“爸妈,我去送饭,你们先吃,吃完碗筷放桌上我来收拾就行。”
两老吃着饭,也没问要不要给薛芸留饭,甚至都没回头瞥一眼。
薛芸也不在意,提着饭盒跑了几步赶上了公交车。老公在市中心上班,周围吃饭贵,也不卫生,干脆就家里送饭。至于为什么不早上带饭,而是中午送,是因为饭菜放久了味道不好,之前试过一次早上带饭,最后饭盒里面的菜原封不动被带回来。
七站公交,没有堵车,在一点之前,把饭菜准时送到。薛芸送了很多次饭,但到现在也不知道老公工作地点,送个饭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还有在地下车库见面。
薛芸之前有问过一次,被不轻不重说了一句女人家见识短,不懂工作上的事情后,就再也没多嘴过一次。她在这个家里慢慢也学会了些生存之道,不多嘴,不回嘴。但渐渐地,她也就没什么想说的了,除了和两个孩子多说几句,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
走路回去要花费一个多小时,到时候来不及去幼儿园和小学接孩子,薛芸通常都是拎着饭盒坐公交回去。她大多时候都很享受这在公交车上的片刻时光,这让她想起读初中时候,周末和同学坐大巴回家的日子。
回家后,桌上就剩下一盘清炒土豆丝,莲藕排骨汤还剩了个碗底和半块藕片。
婆婆盖了条毛毯,在沙发上睡午觉。
公公应该是约了朋友出去钓鱼,放在阳台上的钓竿不见了。
薛芸动作放轻,就着剩菜吃了半碗饭,但就这半碗饭也没吃完,剩下两三口。或许天气越来越热,她胃口也不好,吃什么东西都觉得嘴里有股苦味,胃里总是胀胀的。
她瞧了一眼沙发上睡着的婆婆,才轻手轻脚将碗里剩下的倒进垃圾桶,又翻出几片菜叶子盖住。婆婆见不得浪费,厨房垃圾桶是她检查的重点,要是被发现菜叶子摘多了、皮削多了或者剩菜剩饭,总是会阴阳怪气讽刺两句“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吃完饭就是收拾桌面,洗锅刷碗,都是干惯的活,费不了多少时间。
这个时候,薛芸才长舒一口气,解下围裙,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可也就半小时,婆婆睡醒从沙发上坐起,薛芸赶紧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婆婆喝了水,见她歇着,就叫她把楼上的被子收回来。今天太阳大,被子不能晒太久,晚上睡着燥热得很。
薛芸应了,坐电梯上天台收被子。
回来的时候,婆婆不在家,房门关着没人开。幸好这样的事情经历过几次,被关在门外几次后,薛芸长了记性,只要出门,兜里总是放着一把备用钥匙。
上下三趟,被子都收回来,然后在床上铺好。
忙活着,就到了下午三点,该去幼儿园接小宝。
幼儿园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都是同一个小区的,平时楼上楼下的能碰见,此时聚在幼儿园门口,免不了聊天说八卦。
薛芸不是个爱说话的,只站在旁边听。
“薛芸,你昨天晚上听见你家楼上吵架声没?”
薛芸点点头。
递话的人接了个反应,就能兴高采烈继续说下去:“两人昨天晚上打起来了,居委会上门调解的时候,发现男的手里拿着把刀,女的鼻青脸肿的,手里还拿着晾衣竿。”
“那两人吵架动手也不是一两天,天天吵,天天吵。”
“要我说呀,还是家和万事兴,结婚过日子,忍忍都能过下去。”
“听说那男的出轨,被女的抓个正着,之后就天天吵着要离婚。”
“吵归吵,你看真离了吗?还不是凑一起过日子。”
“要我说,那个男的不偷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这天天吵,还挨打,什么时候是个头。”
薛芸一边听着,一边留神注意幼儿园门口。
老师领着小孩子在门口叫名字,家长一个接一个上前把小孩领回去。
小宝估计是刚睡醒,是被老师抱出来的,一头扎进薛芸怀里继续睡。
薛芸挎着包,抱着小宝从人群里挤出去。走了没几分钟,小宝就扭着想要下来往小区运动器械那跑。陪着小宝玩了半小时,刚好接到大宝的校车。
大宝把书包给薛芸,牵着小宝的手往家里走。
薛芸拿着书包,走在后面,听两个小孩一本正经地交流在学校里遇见的事情,满脸都是笑意。
路过的一个准妈妈看着,很不好意思地上前问:“阿姨,你们是哪个家政公司的?一个月多少钱呀?”
薛芸僵住,但依旧笑着:“不是什么保姆,我是这两个孩子的妈妈。”
大宝回家写作业,小宝跟在哥哥后面安静玩玩具。两个小孩难得安静的时候,一个是睡觉,一个就是写作业。
薛芸不负责辅导作业,大宝的作业她也看不懂,遇见不会的题目,就等孩子他爸回来再问。
她更多的时候负责的是后勤工作,比如现在就需要准备晚饭了。
晚饭算是一日三餐里最隆重的一餐,通常是四菜一汤,备菜洗菜的工序就不少,于是薛芸在厨房一待就是半小时,其间出来两次,看看房间里两个宝贝是不是乖乖待着。
五点多,厨房传出饭菜香,公婆也从外面回来了。大宝作业写完,带着小宝在客厅玩,公公婆婆在旁边看着,房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快六点,薛芸打开厨房门伸出脑袋招呼大家吃饭,顺手就将碗筷摆放好。婆婆看了看时间,说她儿子回来一起吃饭。
话音刚落,老公就回来了。于是公婆脸上绽放出笑容,一家三口人亲亲密密地打着招呼,然后坐上桌子开始吃饭。
刚开始,这种场景见了,心里总是莫名有些悲伤,但自从两个孩子出生后,这种心里的钝疼感就慢慢减退,直至剩下麻木。
薛芸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手间洗手,然后领着两孩子回餐桌吃饭。
大宝已经会用筷子了,能够自己独立吃饭。小宝还只会用勺子,需要时刻照看着。一餐饭下来,光照顾两个孩子就耗费了大量心力。
等两个小孩吃完,帮他们把手、嘴巴都擦干净,薛芸才能坐下来吃两口。她也没什么胃口,就喝了半碗骨头汤,就起身收拾餐桌。
一日三餐所带来的都是重复劳动——洗菜、切菜、炒菜、擦桌子、洗碗,周而复始,一天三次,比公交车都准时。
厨房收拾好,就要帮两个孩子洗澡。洗澡是个累人的活,长时间蹲着,让薛芸最后站起来的时候,腰直接咔嚓响了一下,差点直不起来。
老公刚好手里玩着游戏从洗手间门口路过,开玩笑似地说了句:“你这可真是大小姐的身体,这每天在家里躺着,帮孩子洗个澡,腰都折了?”
薛芸觉得心里的钝疼感又开始了,但她不知道缘由。
婆婆坐在客厅接了句:“还不是你惯的。让她辞职在家里歇着。你看人家家里媳妇,哪个不是家庭事业两手抓。就我们家里这个,被你惯的。”
钝疼感越来越强,有些呼吸不过来,但还有孩子要照顾,薛芸深呼吸一口气,忍着腰疼抱起孩子回房间穿衣服。
小宝已经洗好澡,乖巧坐在床上玩玩具。大宝把衣服穿好,也凑到小宝那边去。
两个小孩洗澡制造出来的狼藉场面还需要薛芸去收拾,自己也要洗漱,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九点。
公婆睡得早,只剩下客厅的电视依旧在放着家长里短婆媳争端的电视剧。
薛芸老公检查完孩子作业出来就去了厨房,不久后端出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正在吹头发的薛芸:“睡前一杯牛奶,对身体好。”
前一个月,他买了袋装的牛奶粉回家,味道不好吃,两个小孩都不肯碰。于是他就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每天睡觉前一定要亲自泡一杯牛奶给薛芸。
说实话,牛奶是真的不好喝,但难得的心意,薛芸也不好拒绝,所幸她也不是很在乎味道,饱腹的东西,能下肚吃不死就行。
她放下吹风机,笑着把牛奶接过来,一口气喝完。
牛奶见底,直播间屏幕一黑,直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