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芊妤闻言努力憋住眼泪,她深吸一口气,笑得很是勉强:“好。”
白汐意沉默不语,她垂下双眸,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刚刚和时芊妤对视后白汐意不知为何心跳加速,就连颈后沉睡的腺体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要苏醒,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身体已经在向白汐意发出警告,耐心全无的她在看到眼眶里盛满泪水的时芊妤后,却还是不可控的心头一窒,没等大脑反应过来,就已经先说出你别哭这样的话。
头开始针扎般刺痛,白汐意想,她又要吃药了。
时芊妤樱唇微张,她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白汐意脑中好像快速闪过了什么,可那真的太快了,她看不清,也抓不住。
对自己再不吃药就会即将分化成Alpha这件事的恐惧覆盖了一切,白汐意冷言道:“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回家吃药了。
时芊妤双拳紧握,掌心被指尖掐出了红印也毫不在意,她竭力维持着自己情绪的平静:“姐……白小姐,我明天有一场演奏会,我自己还有一张门票。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来观看呢?”
时过境迁,人也是会变的。
所以时芊妤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也许因为现在是在公共场合,也许白汐意有不能说的苦衷,所以她不得不跟自己保持距离。
即使这其中有那么多荒唐的地方,但时芊妤自动合理化了一切。
还能重逢,已是万幸。
白汐意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她的头越发的疼痛,一旁的何云舒在这时站出来:“没有人能拒绝时小姐的要求的。时小姐你放心,明天我带白小姐一起来参加你的独奏会!”
白汐意低低嗯了声,一旁的白楚诺也终于开口道:“汐意在家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就让秘书带她先离开了。”
白楚诺当然知道时芊妤是谁,她是自己儿子主治医生的孩子,也是白汐意十九岁前国内生活的邻居。
看样子白汐意是真的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汐意离开后,围住看热闹的众人也都一哄而散,何云舒望着像是失了神的时芊妤,有些担心道:“时小姐,你没事吧?”
时芊妤摇头,不说话。
何云舒小声嘀咕道:“我觉得你看起来快要碎了。”
意识到自己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后何云舒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他打着哈哈:“那,那个,时小姐,我就先继续参加宴会了,你看你需要的话,我让我司机王叔先送你回家吧。”
一句话说完何云舒只觉得自己更尴尬了,人家时芊妤平时都是生人勿进的模样,自己说这种话不仅会遭到拒绝,说不定她还会觉得自己的话冒犯到她了。
“那就麻烦你了。”时芊妤回道。
“真的很抱歉刚刚说出那样失礼的话……诶,什么?你答应了?不,我的意思是,”何云舒道完歉了才发觉不对劲,他语无伦次道,“好的,可以的,我一定让王叔把你安全送回家!”
“明天,你会带着姐姐来我的独奏会的吧?”时芊妤又轻声问道。
何云舒有种自己终于也能被委以重任的自豪感,他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时小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时芊妤淡淡笑了笑,离开了。
何云舒捂着心口目送时芊妤离开,他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跟自己的朋友郑重其事道:“我现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Omega,不接受反驳。”
朋友们也都任由他胡闹,大家说说笑笑开始讨论市里开了一家很棒的酒吧,以及之后又要去哪里旅游。
白家主宅。
白汐意回到主宅的时候,已经头痛到路都走不稳,而家里的医生轻车熟路的将她扶到床上,把十几片花花绿绿的药片塞到她的手心,再递给她一杯温水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白汐意眼皮都不眨地迅速吞下,药片药效很好,几乎刚服下没多久头就不再疼痛,颈后的腺体也变得安分。她卸了力般背靠床头向后仰去,蹙着眉微微喘气,刚刚眼里的凌厉在此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只剩迷茫。
“刚刚的宴会……”
白汐意单手轻揉太阳穴,吃下药之后刚刚宴会的记忆似乎模糊了一段,她记得她被何家的小少爷搭讪了,还有……
还有什么呢?
“叮。”
手机铃声响起,白汐意打开手机,发现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
“白小姐您好,我是何云舒。我从白叔叔那儿要到了你的手机号,明天晚上六点我们一起去看时小姐的大提琴独奏会吧!地址就在市里的喷泉音乐厅。”
白汐意伸出右手食指,鬼使神差般轻轻碰了碰屏幕中的“时小姐”三个字。
心跳又向刚刚在宴会那样加速,白汐意深呼吸,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时小姐,时小姐,时小姐……”
她为什么记不清时小姐的名字了?
大脑又开始针扎般疼痛,白汐意知道自己现在最好停止思考,但她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不停地想要记起那个人的名字。
“……时芊妤。”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这三个字从白汐意唇中轻启时,她早已全身冷汗,原本气场十足的冷酷美人在此刻脆弱得看起来像是易碎的琉璃。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白汐意的思绪,她强打起精神,即使是在家里,她也不想想别人发现她的脆弱。
“进。”
卧室门被佣人打开,紧接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的男人被佣人推了进来。
男人挥了挥手,佣人便低着头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带上卧室的门。
“参加了今晚的宴会,感觉如何?”
见白汐意没有说话的意思,男人率先开口问道。
白汐意眼皮都没抬一下,“还行。”
男人也不在意白汐意这算不上好的态度,他继续道:“父亲应该有向其他人好好介绍你吧。听管家说你待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如果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问我。”
白汐意嗯了声,然后终究是没忍住:“白海琛,你为什么在我面前不贴信息素阻隔贴?”
从白海琛,也就是白汐意的亲生大哥刚刚进门开始,空气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却又难以忽视的茉莉花香。
白海琛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了,你还不肯叫我一声哥哥吗?妹妹。”
白汐意垂眸:“有血缘关系就代表一定是亲人么?”
白海琛明白是自己对不住她,于是便打住这个话题,“什么时候你想叫了再说吧。另外,我有贴信息素阻隔贴。”
白汐意这下终于肯抬头跟她这个血缘关系上的哥哥对视,她眼里满是不相信:“可是现在房间里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你自己的信息素。”
白海琛连忙澄清,他甚至专门侧身露出自己的后颈处:那里确实贴着一张黑色的信息素阻隔贴。
“虽然我因为接受过你血液治疗的原因,拥有跟你一样的信息素,但现在,在这个房间里释放信息素的人——”
白海琛有些无奈,“是你。”
白汐意面色瞬间惨白,她又失控了,尽管她不愿意,但她还是不停地在向名为“Alpha”的深渊坠去。
白海琛对自己这个妹妹真是有些束手无策了:“妹妹,成为Alpha也没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一定要……”
白汐意完全不听,她的右手因为颤抖甚至用了好几次才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箱子后,几乎是饿狼扑食般扯开箱子,取出了里面的注射器和装着浅蓝色液体的玻璃瓶。
白海琛变了脸色:“你想干什么?至少先等医生来……”
白海琛话音未落,白汐意已经给自己注射完成。
直接注射药剂的药效比药片强多了,白汐意在注射完之后只觉得世界都变得模糊,她用尽全力才拔出针头,接着整个人失去重心重重地往床下摔去。
“……支撑不了……”
“这是本能……”
“她简直胡来……”
白汐意在嘈杂声中醒来,她的床头围满了人。
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父亲,自责的大哥,还有像是蔫了的鹌鹑低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医生,以及在旁边给她擦拭额头的佣人。
“你们好吵。”
白汐意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白楚诺,也就是白汐意的父亲听了这话更是怒意冲天:“我们吵?我们吵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看看哪个人像你这么作践自己身体的?!”
白汐意表情未变,眼里又只剩冷意:“你们把我生下来,不也是为了白海琛么?”
空气瞬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白楚诺额头青筋崩起,他就没见过白汐意这么叛逆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要跟他对着干。
“总之,今天先让妹妹好好休息吧。明天再去医院检查……”
白海琛眼看自己父亲脸色不对,像是马上就要被自家妹妹点燃的炸药桶,立马打着圆场,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又被白汐意打断。
“我不去。明天,我要去看时芊妤的独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