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一请了病假。
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请假,算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从学生的层面来讲,林天一这次连周末的假都请了,所有学生的课都得重新调整。好在她人缘极好,家长一听林天一生病了,甚至都有说要去看望她的。
从同事的层面来讲,林天一是谁,那可是拼命三娘啊。别说请假了,每天加班都是常事。
林天一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郝玲打来了电话。林天一有很多强迫症,比如她见不得门是开着的,她见不到东西不从小到大或者从大到小排列,还有一个就是,她接受不了手机是响铃的。
尤其是昨天,她先是经历了变态的张志保,在她痛苦万分之时,应苏像个陌生人一样从她面前走过。
他只是经过,你的世界,并没有停留。
回到家之后,她就发烧了。浑浑噩噩地请了假,也没有吃药,倒头就睡了。
一觉醒来,头疼,嗓子里像有小刀不住地磨。闭着眼摸了下手机,极其困难地睁开眼,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手机上有很多个消息以及很多个电话。消息都是同事们的问候,电话基本上都是郝玲打过来的。
正想给郝玲回一个,对方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林天一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嗓子太疼了。
“我的姐姐啊,你可是终于接电话了,你想吓死我啊,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请假了?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啊?”郝玲本来嗓门就大,一连串的发问,让林天一根本插不上话。
“我……在家。”林天一压着嗓子,终于发出了声音。
“发烧没有?”
“嗯,不……不知道多少……度。”
“等着,我马上去找你。”
林天一自己住,住的是她妈妈的一套两居室。离瑞英很近,开车不到十分钟。
挂了电话之后,林天一想喝水,但起不来,便又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就感觉到额头上有冰凉的东西。她睁开眼,郝玲过来了。林天一家是密码锁,密码就是林天一的生日。
看她那个样子,郝玲急得红了眼睛。
“你就倔吧,什么事都不说。干嘛什么事都要自己扛,没有别人,你还有我啊。”郝玲猜到了,林天一肯定和张志保分手了。但如果只是分手,林天一不会是这个样子。
林天一笑了笑,握住了郝玲的手。
等林天一稍微缓和一些之后,郝玲给她量了体温吃了药。一大杯温水下肚,林天一的嗓子才回复过来。跟郝玲说了下上午的遭遇。
“什么?我/他/妈的能杀了他!”郝玲一激动爆了粗口。
林天一拍拍郝玲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激动。
“好了,都过去了,他也没有得逞。钱你给他了吧,我俩就两清了。”
“我给了,他马上就收了。我当时还在劝他呢,结果他也不回我。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渣,我就不该说那些话,现在我就要把他拉黑。”
是啊,林天一没想到,每一段感情她都认真对待,却从不曾有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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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疫情管控期,林天一也没有去医院。烧是退了又起起了又退,一直到周六晚上才彻底好利索。她撑着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一些组内的工作。
组内老师的周测成绩、个人提升、讲义的制作、KPI的统计,这些每周都要做,周而复始。想了想,她给客服主管许温婉发了信息。
林天一想提前销假,看看周日还能不能排得上学生。
许温婉自然是高兴的,立马联系了几个能上课的学生。末了,还问了下林天一,是不是不要给她排太多,毕竟她身体刚好。
“排满吧。”不工作就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好好赚钱。
因这几日睡得多了,林天一怎么都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涌现最近发生的事情。
有点想骂娘。
草!林天一小声嘟囔一句,掀起被子把自己整个都盖了进去。
一夜没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全部以咖啡续命。尤其是下午。
一点半开始上课,两点的时候林天一就已经灌完一大杯黑咖啡了,喝得还是许温婉的手磨黑咖,但是感觉却丝毫不顶用。
让学生做题,林天一下楼找许温婉“续杯。”
前台没人,许温婉的办公室就在前台的后面。两人正说着话,林天一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许温婉想起身,林天一没让,她探个头就能看见。
林天一一边晃着杯子里的咖啡,一边露出半个身子往外看。
正好与进来的人,对了下眼。
“是家长吗?”许温婉问。
“不是,是学生。”林天一收回身。
是学生,是应苏。
两人互相看到的时候,彼此都是一愣。都没有说话,一个回了办公室,一个上了楼。
怎么还这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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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的应苏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和她说句话。
不过是几天未见,为什么会瘦那么多?因为分手太过伤心吗?
不是说这周都请假的吗,病好了吗就来上课。
应苏又是如何知道林天一分手的呢,这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就是最后见到林天一的那天,他从林天一身边经过,头也不回。走出去之后又有些后悔,他自己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林天一的时候会生气。
她一定是从酒店里下来的,所以他才生气的,是吗?
下午依旧没有语文课,景尧隔三差五都会来阴阳他两句,他也习惯了,不想去反驳,也不想去服软。他为什么要服软?
晚饭后路过咨询室的时候,听到郝玲在打电话,他才知道林天一请了假。
生病了?
穿那么少,不生病才怪呢。
见男朋友就那么重要?一定要穿裙子吗?平时他都没见过林天一穿裙子,都是一本正经的职业装。
可生病了,有人照顾她吗?
肯定有吧,她不是有金主爸爸吗?
应苏想得太过入神,一下就撞到了一个小学生身上。那个小学生正好刚接完水,一次性水杯里的热水全倒在了应苏的手上。
“哥哥,对不起,你没事吧。”小孩子有些吓了一跳,明明是这个大哥哥撞到了自己,可自己的热水淋了人家一身。
应苏也没感觉到疼,他想知道林天一怎么样了。他想去问郝玲,又觉得不妥。
回到教室,他像是不经意似的,喊了下景尧。
“我刚才去道歉了,但是听说林老师请假了,病假。”
“生病了?我去问问。”
等了一会,景尧就回来了。到班里就像小喇叭似的,在那叫唤:“林姐生病了!高烧!请了这周的假!”
“怎么这么严重啊,那我们的课怎么办了?”
“不请假她也不教我们了,唉,好久都没见林姐了,都想她了。”
其实也不过是两天没有上语文课,三天没见到林天一而已,他们都觉得很久没见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依旧是只有应苏没有说话。
“别着急,还有一个更炸裂的消息。林姐,分手了。”
几个人来兴致了,围着景尧你一句我一句。
应苏心里咯噔一下,分手了?那昨天是什么情况?
“应苏,你在笑什么呀?”王芷涵正讨论着,一回头,看见应苏独自一人在那笑着。
“有吗?”应苏摸摸自己的嘴角,好像真的笑了。
确实,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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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一觉得休息几天,上这一天的课,应该没什么问题。可真的上完一天,却把她累得不行。揉着脖子,从手机柜里拿出手机,回复了几条之后,有条新的消息进来。
这条消息是一张图片,林天一还没打开,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心会跳得这么快。
是应苏的消息。
Y:[图片]
Y:要吗?
打开图片一看,是一串手链,很普通。红绳上挂着三个小瓷猫,平躺在应苏的手心。每个小瓷猫上面都刻了字,“林天一”。
林天一有些想笑,都刻了我的名字,还问我要不要。
TIan:不知道。
消息刚发过去,应苏的语音就打进来了。林天一的心,竟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喂。”
“你下班了吗?”
“刚刚下课,还在校区。”
“那你——”林天一听到,应苏的话还没说完,好像就被别人抢了去。
“林老师啊,你都不知道我们为了找你这三个名字有多费劲。在上百个里面找的,你就不要生他的气了吧。”
林天一笑了,应该是应苏的朋友们。她有些害羞,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还没等她说话,手机似乎又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就是就是,林老师,咱们苏苏有些不好意思,早就想跟您道歉了,您就原谅他了吧。”
“别听他们乱说。”在一片嘈杂声中,应苏的声音有些小,却被林天一听得异常清楚。
“他们是乱说,那意思就是,你不想求得我的原谅了?”
“没有,不是,我是说别的,哎呀,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说话。”电话那头的应苏有些着急,着急解释,又语无伦次。
确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天一也能或多或少摸清楚应苏的性格。看上去吊儿郎当、毫无所谓,其实内心敏感得很。
“明天给我?”
“什么?”应苏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是什么?”林天一又笑了。
“好的,可以,你明天不休息吗?”
“请假调的课太多了,明天要上几组。”
陆陆续续有人下班,林天一跟同事们挥手再见,自己则一边和应苏聊着天,一边回办公室。
“你病好了吧。”
“差不多了。”林天一想起来,自己的药还没吃。因为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那,你原谅我了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许多,应苏的声音也小了一些。外面的风应该很温柔吧,林天一看到了风吹树梢,正如应苏的声音,飘进自己的心里。
“嗯。”林天一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