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樱领悟快,武替经验丰富,几场打戏都还算顺利,NG的并不多。
眼看着一场场戏顺利完成,敖仲提着的心也渐渐往回落,虽然期间每每见到扈樱必要的摸爬滚打都要揪心。
他特意跑去看场记的当日安排。
场记见到敖仲挺高兴,指着扈樱和武替道:“他们配合得真好!原本预计四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他们居然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完成了。”
拍得顺利意味着收工也会早。这大冷天的野外,所有人都被冻得够呛,见到能早收工的希望,心情特别好,他已经开始盘算着晚上约人去宾馆烧烤区小酌几杯。
爱屋及乌之下,不等敖仲相问,场记就带着点小兴奋地主动告诉他:“只剩最后几场戏了,拍完就可以收工了。”
苏辛悠和卿清发现昏迷的宋牧即将醒转,各有顾虑,不约而同地开始手下留情,一面打斗一面谈判。
这三场戏中,打戏已渐入尾声,卿清的动作设计不复杂不激烈,又有对白,并计划了部分近景拍摄,于是武替休息,郑霖霖亲自上场。
扈樱与郑霖霖都被威亚悬在湖面上,一切准备就绪。
随着场记板一声清脆的声响,再次开拍。
察觉到宋牧即将醒来,苏辛悠分神查看,被卿清抓住时机一掌击飞。
苏辛悠倒飞出去,砸入滚滚溪水,溅起好大一蓬水花。
虽说现在溪流暴涨,但溪底到底不如江河深,溪底又全是卵石而非淤泥,这一砸必定会被磕疼。
敖仲不及多想,骤然掐诀,生起一道术法。
溪底似有一层柔软却富有弹力的垫子,不仅没有预料中的磕疼感,反而替自己卸去大部分的力量。
扈樱随机应变,压手一按,整个人趁势从水中弹起,在空中翻滚一圈,调整身形,再次向郑霖霖的方向飞去。
在了解了扈樱能力后,李济设计了两套计划,一是在扈樱砸入溪流中后停止,重新调整后再拍下一段戏;二是由扈樱连贯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摄影师没有听见导演喊卡,便知按计划二行事。他一面继续推动摄影机跟进,一面在心中赞叹扈樱这动作既飘逸潇洒,又充满力量的美感。
旁观者看着就很爽。
导演这挑演员的眼光,真绝了!
郑霖霖虽然知道有两个计划,但她觉得扈樱的动作太复杂,必定会在砸入溪水的那一刻停止,人就有些松懈。
哪知现场执行计划二,她不禁慌乱起来,设计好的动作也被变得没有章法。
李济喊了卡,对郑霖霖道:“你再跟武指练一下。”
扈樱趁机休息。她浑身**,走一步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刚刚一直在紧张拍摄还感觉不到,这会儿歇下来,被风一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敖仲忙拿了个大大的暖风机对着扈樱吹,又用大毛巾替她擦还在滴水的头发。借着这两样掩饰,他不再顾忌,再次施起术法。
等郑霖霖几个动作练过再重新开拍时,扈樱已经全身都暖洋洋的了。
郑霖霖没有功底,虽然动作比方才熟练不少,与扈樱一对比,她的动作就显得绵软无力。她也有自知之明,心中发虚。可偏偏二人这一段有大量对视镜头,需要正视扈樱。
扈樱饰演的苏辛悠心中恼恨卿清暗算,自然气势凌厉,眼神凶狠愤怒。
一对上扈樱的眼,心中畏惧油然而生,郑霖霖下意识地撇开视线。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左瞧右看,唯独不敢与扈樱对视。
连带着台词都说得毫无气势,软绵绵的透出心虚:“我打不过你,但你也杀不了我,最后不过两败俱伤。不如我们谈个条件?”
李济再次喊卡,对郑霖霖道:“情绪不对。你虽然打不过她,可以有点害怕挨打,但是以她的能力想杀你也要付出巨大代价,而且你背后有神给你撑腰,所以你更多的应该是有恃无恐,不能表现得这么畏惧。”
郑霖霖态度恭谨,连连点头称是。
可人生不如意十之**,郑霖霖虽努力尽心尽力,却总被扈樱周身气势压制,难以克制地惶恐不安。
一遍又一遍的NG后,扈樱越来越熟稔,发挥得更好。反观郑霖霖,她变得焦躁起来,动作时不时会出错,台词里愈发夹杂各种不该出现的情绪。
被压戏了!
而且是彻底的碾压!
所有视线都聚焦在郑霖霖身上,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
李济再次喊卡:“休息十分钟。”
越着急越容易做不好,现在需要给郑霖霖时间,让自己调整过来,以此打断这个怪圈。
十分钟后继续拍摄,郑霖霖给自己做了无数心里建设。心中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前期的动作完成,到了架住扈樱,与其对视谈判的时候。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忍住转头的冲动,大声吼道:“我打不过你,但你也杀不了我,最后不过两败俱伤。不如我们谈个条件?”
虽然郑霖霖有很大进步,但与扈樱相比,她的情绪表达还是有些微妙的差距。
李济想了想,终是没有喊停。
扈樱动作略一停顿,脸上浮出犹豫之色。
眼角余光瞥一眼湖岸,那是潘祎扮演的宋牧所躺的方向,犹豫之色退尽,憎恨取而代之。她下手重新凌厉起来,几招就将郑霖霖打得节节败退。
这段只需郑霖霖本色出演,表现出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被扈樱击中胸口,摔飞出去。
剧本中卿清自然身手了得,在泥地上翻滚几圈,趁机接近尚未完全清醒的宋牧。在苏辛悠的怒斥中,她反手抓起宋牧威胁苏辛悠。
这段戏动作设计不算难,且没有扈樱参与,郑霖霖压力减轻,很快完成。
很快到了当日最后一场戏。
敖仲也像场记一样压不住内心的激动:这辛苦的工作终于可以结束了!
扈樱、郑霖霖和潘祎都已经就位。
潘祎的戏份最简单,他只需闭眼垂首、全身放松,演出昏迷未醒的状态。他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只在最后配合郑霖霖将自己扔给扈樱。
这场戏主要是扈樱与郑霖霖的对手戏,一场相互妥协的谈判。
郑霖霖拎起潘祎,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张忌惮警惕的脸。她掐着他的脖子,阴狠而得意地笑:“再往前一步,我就掐死他。”
前冲的脚步猛然停顿,扈樱表情复杂,厌恶、恼怒、憎恨……至最后只剩担忧、害怕,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放开他,我让你走。”
敖仲知道这场戏中是大量的对白,没有打戏,心里痛快不少。他一面操纵法术,在扈樱周身笼起暖意,一面笑呵呵地欣赏。
他是个外行,不像剧组其他人那样能将哪里好说出个一二三来,只觉得现在的扈樱就是那只因为担心师父安危而被人掣肘的小狐狸,看这就让人又爱又怜。
这后面的情节是怎么发展的?
小狐狸有没有得偿所愿?
敖仲挠着下巴仔细回忆剧本,越回忆越皱眉。
这后面写的是苏辛悠因为担心卿清偷袭害人,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宋牧身边。晚上,无知的宋牧以“男女有别”为借口赶她出去。她干脆变回小狐狸往宋牧床上钻。
唔……自从扈樱成年后,自己就再没抱过小狐狸了,很久很久了,至少得有一千多年了吧?
宋牧,不,潘祎居然可以抱小狐狸?
敖仲完全沉浸在剧情中,忘记了这狐狸不是那狐狸,而且,现在的扈樱也不可能再变成那只可爱的小白狐。
他现在忽然有点儿小愤怒!
另一侧的镜头前,扈樱已经与郑霖霖完成了谈判。
郑霖霖娇娇地一笑:“一言为定。”
扈樱压抑着怒气,冷冷地回:“一言为定。”
“还给你。”郑霖霖一掌将潘祎推向前方的湖水中,顺势反向飞出镜头。
扈樱脸色大变,起身跃起前去接潘祎。
路线都是早就定好的。
潘祎仍然维持着毫无知觉的模样,扈樱以一个优美而有力的姿势接住,环住他的腰,关忧急切地看向他。
随着一声卡,摄像机内的画面定格。
李济道:“很好。收工!”
潘祎睁开眼,两人靠得很近,他能清晰地看见扈樱所有表情,她眼神幽深,似是看着自己又似透过自己看着别人。
这是还未从戏里彻底出来。
他轻轻地挣了挣,试图从扈樱臂弯里离开。
扈樱眨了眨眼,那些令人动容的情绪霎时消失不见,松开环着的双臂,莞尔一笑。
两人现在还被悬在空中,等着威亚师将他们放下去。
近在咫尺的两双眼相互对望片刻,有些怪异的感觉。
潘祎突然有点共情郑霖霖,被扈樱一望的确觉得有点儿不自在,撇开头没话找话:“他们在喝姜汤。”
岸边,场务带着人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发给众人:“去去寒气。”
冷雨寒风中,众人接过冒着袅袅白雾的碗一饮而尽,心中暖和,手脚更有劲,收拾的动作都比往常快了三分。
扈樱跟着低头望一望,也笑着搭了句废话:“这么冷的天,的确该喝些暖暖身子。”
一头红发在一众忙碌的黑发中极为显眼,扈樱轻易就看见了他。
敖仲正端着一碗姜汤抬头看来。
扈樱向他挥挥手,又摇摇头,以口型示意:我才不要喝。
不喝就不喝。
姜汤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敖仲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人,不由分说地将姜汤塞进他手里:“给你。”
那人正是发汤的场务,看着满满一碗,直愣愣地问一句:“干什么?”
敖仲与他接触得多,算是熟悉,随口道:“光顾着给别人,你自己不要喝一碗祛寒吗?”
他居然还能注意自己没喝。
场务顿时激动异常,差点儿热泪盈眶:“你、你、你……”
看场务结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敖仲指指碗:“快点喝了,凉了就不好了。”
他还得看着扈樱呢,没空与他歪缠,继续催:“赶紧喝了,快去忙吧。”
敖仲语气虽然略嫌高冷,但是一颗心绝对是火热得让人感动,场务只记住了他的好,一仰脖“咕嘟咕嘟”喝干净,伸手就妄图去握敖仲的手表达感激之情。
敖仲不易察觉地往旁一让,正要环顾四周随意找件事支开他。就在他转头那一刹那,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