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谢一苇在埋头写作业,被抽屉里的信息提醒声吵得心烦意乱。
要是几条也就罢了……
半分钟响一次,从放学就在吵……
发消息的那人是不是……太过不识好歹了?
终于,谢一苇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地停下笔,从抽屉里掏出手机。
正准备开静音时,微信里又弹出一条信息。
“你在不在啊~”
谢一苇被这条莫名其妙的消息吓得抖了抖手,连带着嘴也抽搐了一下。
看着陌生的微信头像,谢一苇还是将疑未疑的点开了谈话框。
映入眼帘的就是……三十多条未读消息。
始俑作者找着了,是这个名叫“&”的家伙——季然。
谢一苇翻到置顶的“hello”开始看,然后……
“在吗?”
“在不在啊?”
“那个,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究竟在不在?”
“早知道就不微信同你聊了,你不玩微信的啊?”
“你现在是有什么事吗?我打个电话给你?”
“在不在?回个话呗。”
……
谢一苇通篇翻下来,真的有被整无语——事又不说事,总问在不在。就不能先把事说出来吗?
“在,什么事?”
等了差不多三分钟,季然才磨磨蹭蹭地发了条语音。
谢一苇把手机放在桌上,收拾着书包准备去上班。
今天作业差不多干完了,酒吧是按小时付薪的,正好可以多赚点。
他点开语音。
“那个,你不是要住校嘛?干脆别了,来我房子租吧。不是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着刚好离你家也近,你住进来比较方便。而,而且我家什么都不缺,包你住的满意住的安心。放心,不会给你开天价的。就是,可能,会有点小小要求。”
谢一苇停下收书包的动作,盯着季然微信头像里那三片黄色的三角梅看得微微出神。
今天去找老师的时候,老师说没有空的宿舍了,现在疫情是个隐患,为了不在疫情突然来临的时候被仓促的拎书包滚蛋回家,很多宿舍都直接被零班的定了,剩下的也都被其余学生抢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找那些同学看愿不愿意合租。
谢一苇本来想着和曾浩合租的……
“为什么?”
明明你我并不认识很久。
明明我们都不熟悉对方。
你什么都不了解,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图什么呢?
时间停留在两人之间,静默的灵魂牵扯在一起,上浮,又下沉。摇摆不定,一如难以名状的心情。
“什么为什么?跟你合租还要有什么原因吗?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来,提前告诉你,来我这又便宜有划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再说……你不来我也还会去找别人的!”季然发完这句话心还有点慌慌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一苇应该不会拒绝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住校?”谢一苇问道。
“不知道啊。”季然回复,“但我猜应该不是路程的关系吧,毕竟你高一都没住过校。”
他想了想,比出一个“二”,继续回道:“第二,我猜也不是因为我,这是你自己说的。综上所述,我觉得你只是想找个地方落脚,至于在哪都无所谓,所以我就顺便过来做推销了。”
谢一苇将目光凝聚在那条语音上。
该说什么呢……猜的可真准。
“你有什么要求?”谢一苇说。
季然看了一眼,有戏耶!
“要不你下来聊?实不相瞒自从在给你发的第一条消息后我就站在楼下了,路过的同学看我都跟看傻逼似的。”
听完这句话,谢一苇忙从走廊看去。
正巧季然抬头。
月亮高举头顶,散发微弱的光,却还不足以将黑暗全部照亮。
季然靠在路道旁的路灯上,慵慵懒懒。
灯上有几只小黑点环绕。周边同学星星点点,一个接一个地离去。好像只有他独自承接了黑夜的孤独,默默地等待……
眼神就是在这猝不及防的时候对上的。
季然看了一眼就连忙低头用脚摆弄边上的小石子,他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有点不敢看他呢?
不管啦!季然摇了摇头,不就是撒谎嘛,同学之间偷偷帮一下忙怎么了,至于这么矫情么?他这叫“善意的谎言”!
季然再次抬头,却没见着谢一苇。
手上抓着的手机通的一响,
——“等一下,我现在下来。”
一路上,谁都没有先说话。
但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成为低头族。
谢一苇:你先说你有什么要求,我再斟酌。
&:不,你先决定你要不要租,我再说。
谢一苇:总得先知道你心里打的主意,我才能合理的做出判断吧。
季然左想右想,最后深吸一口气,狠下心,豁出去了!他两手死摁键盘,脑袋里却想的是小谢同学我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行吧,那我先告诉你,我初来乍到,家里有事,总而言之现在你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打过交道最多的人。经过我观察你具有良好的家居能力,拥有天赋的艺术细胞,以及强大的自律意识。
谢一苇看到不禁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季然。
季然比谢一苇矮一点点,索性就把头埋得更低,争取让谢一苇观察不到他嘴角抽搐。
好在谢一苇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
谢一苇:你从哪看出我具备了良好的家居能力的?
季然一愣,总不能说是谢一苇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一看就是顾家的苗子吧……
&:看你的面相就觉得你有。
季然内心捶胸顿足——这么荒唐的理由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谢一苇歪着眉头,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将近过了十秒,他才回复道。
“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嗯……对于我这种天然享乐派来说,你过来的要求是…扫地拖地整理家具,购买每周必须生活产品,还有……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了,先这些吧。
谢一苇看着他,终于说了一句,“你是想我应聘你家保姆吗?”
额……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的耶……
季然硬着头皮搭上肩去,尴尬的哈哈,“怎么会呢小谢同学,你不能这么想我啊,主要是吧,我这个人……太懒了,为了让我好过些,你就租吧。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呢,这样。我付你家务费,行吗?”
奇怪,莫名的很奇怪。但是谢一苇找不到奇怪在哪。
索性就把这种奇怪感归咎于这个好吃懒做的人身上。
“那倒不用。”
两人走到车棚,各自骑上车,踏上归家之旅。
就是这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还怪尴尬的。
“先去你家看看。”到了家楼下,谢一苇把车停进车库,对着季然说。
“额,可以,跟我来。”
季然把人领上楼,随意用钥匙拧了下门,进去又打开了灯。
“我家这个风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鞋不用拖,你先四处看看,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什么时候搬过来都成,我不介意。”
谢一苇走了进来,房子格调很温馨,属于新中式款的,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乱,毕竟,他一开始以为季然就是纯纯消遣他来打杂的。相反,各类家具都被整齐摆放,地面也挺光滑的,看上去应该是每天都被拖过了。
“你要去房间看看吗?哝,这边是客卧。”季然端了杯水给谢一苇,带他走向房间。
谢一苇拉开房门。
房间倒没有客厅那么繁杂,偏简约一点,大概是房子主人觉着这样也太单调,还细心的在床边放了几盆盆栽,看样子是月季和几株迷迭香。
“哦,那个是闲来无事瞎玩玩的。”季然看谢一苇看着那几盆花,解释道。
“种的还不错。”谢一苇如是评价道。
季然微微一笑,心中认同,那肯定,家里面的花花草草都是我摆弄的呢,你很不错,有眼光!
谢一苇稍微逛了一圈,觉得还不错,思考了一会,说道,“你租金开的多少?”
季然其实之前提租金的事本意是叫谢一苇过来,自己根本没这个概念。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疏漏的地方。
“嗯,看你表现吧——对了,学校一学期多少?”季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大机灵鬼。
“一间宿舍一千六。”谢一苇歪头,“住进去的话按人数平分。”
季然心想,怎么这么麻烦啊,本来是想着让他白嫖直接住进来呢,这下好了,被自己这么整了一回,这钱是非交不可了。
叹了口气,季然道,“没关系,如果按两个人来算的话,你只需要交八百,但我说了我这肯定比学校便宜,那就给你打个折,七百,怎么样?”季然想想,又道,“不对,七百难听,这样吧,给你六百,六字好听。”
季然微笑着,不深,就只是浅浅的笑容,但是,仿佛充满了温暖与热情。
谢一苇在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为什么帮我?”
“额……啊?”季然很困惑,按理来讲,他应该演技不差吧,怎么还是被……
“我总觉得你让我来肯定是有原因的。思来想去,跟你认识也没那么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我没发现的时候,曾浩和你说过什么,才导致你有如此举动。”谢一苇眯眼,“他和你说了什么,或者说,你听了他哪些话,才来帮我?”
季然转了一下眼睛,桃花眼里有了一丝狡黠的意味。
“好吧,那实话告诉你吧。”季然撂着额前的碎发,“其实也不是帮你,是帮曾浩。曾浩和我说,以前你去他寝室过夜的时候,你晚上睡觉不老实。有一次你还半夜梦游把他给吓醒了,听到你要跟他合寝,心情有点忽高忽低。毕竟他是我新桃园二结义的弟嘛,为了帮他,我只好把你调走啦。”
末了,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对了,你可别说他哦,这么做完全是我这个哥哥的主意,你可别找他的茬哦。”
谢一苇冷眼听完一切,哼了一声直接下楼。
编的可真真,要不是自己从来没住过曾浩的宿舍,恐怕就要信了。
看到谢一苇溢于言表的嫌弃,季然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他把谢一苇叫住。
“喂!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他。”
季然牵住谢一苇的衣角。
——不完全是为了你。
“也算是,给了我一次从头来的机会吧。”
季然缓缓放下了牵住衣角的手,这么久积累的一点点勇气,就因为说出了这句话而用尽了。
谢一苇想到了那个黑夜,孤注一掷的少年踏进了酒吧,酒精味四处飘散,却独独,绕过了那个少年,为什么呢?古代的众多诗人都逃不过酒精的蛭皓,究竟是什么,比酒精还令人坠落?
“那个,你要不愿意的话就……”
“那我考虑一下,时间到了就给你答复。”谢一苇打断季然的话,继续下楼。
季然就站在门口,目送着谢一苇的背影渐渐被楼道的黑暗所掩埋。
但楼下的灯又适时亮了,现在,季然看不见谢一苇,却可以看见楼下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