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盈直到回到套房才气喘吁吁地躲进了洗手间。
手掌擦破了,膝盖也有点淤青。
她突然没由来的觉得委屈——怎么把事情搞得这样?又狼狈又可笑。
她想起楚瑜,十四岁时她和学校去游学,却提早坐了巴士买了点心回家想给他惊喜。推开门,听见卧室里慌张的声音还有入眼所见的满地狼藉。她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楚瑜只穿着一条裤子跑出来,有些压抑着怒气和慌张捂住她的眼睛,牵着她的手走到昏暗的楼梯间才放开。
兄长问:“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年轻的男人一下子就慌了,把她粗鲁地揉进怀里说:“哥哥不好,哥哥不是凶你…是怪自己,我们小盈还是个孩子,是不是害怕了,嗯?不害怕。”
“乖啊。”
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气,明明自己嗓子都是哑的,浑身上下都是乱七八糟的样子,却好像要做出从容自然体贴的模样。他没穿上衣,楚辞盈被按在他身上只觉得烦躁,两人自长大以来从没有如此亲近,汗水和女士香水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呕了一声。
楚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好像是要哭一般捧起她的脸:“对不起对不起宝宝,哥哥错了,哥哥不应该带人回家的。你打哥哥好不好,嗯?”
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楚辞盈就慌张的推拒,啊啊地说不出话。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了,只是楚瑜对她的教育太传统,一度让她忘记自己也是有性生殖诞生的生命。
看到楚瑜完全陌生的、像一个男人在女人身上的样子,她只觉得害怕。
可是她越躲楚瑜的眼神就越疯,最后他阴沉着脸把她塞到了隔壁一户独居的老奶奶家,一个人回到了卧室。床上的女人还没走,一脸惊诧:“你女朋友啊?这么漂亮还找我。”
“妹妹。”
“哦,那还做吗?”
楚瑜把她的衣服拿过来,随手掏出一沓现金,又找了张卡塞进她的手里,身上所有的热气已经消散,女人被他手的冰冷汗水惊了一下,不敢说话,抛了个媚眼干脆地走了。等傍晚时分楚辞盈终于被楚瑜接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家里的床换成了新的,沙发原本在的位置空出了一大块,楚瑜穿的整齐又干净,空气里是连锁超市里卖的清洁剂的味道。
后来楚瑜的职级越升越高,他们换了几次住所,罗切斯特的很多人都说他玩的疯,女人无论年岁都喜欢他,说梅奥的楚先生无论什么能力都挺强。
楚辞盈却再没有见过身边、家里有任何女人的痕迹。
等再后来,一个敢在她身边谈论楚瑜私生活的人都不见了。他们和她说,她有一个洁身自好、正直专一的好哥哥。
真能装!
楚辞盈打开手机看着消息列表里置顶的人名,狠狠地戳了戳屏幕,仿佛这样就能将人从里面揪出来打一顿。那份报纸上乱七八糟的小故事仿佛又把她带回了罗切斯特,只不过故事的主人公变成了陆氏的掌权人。
她没注意,屏幕震动两下,出现了一个“拍一拍”的提示。
她慌了神连忙想撤回,对方却立刻回复:
“怎么了宝宝,你现在在哪?”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护照不能用,我叫人去接你。”
楚辞盈的鼻子一酸。
连日来地颠沛流离受的委屈和撒的谎都变得不能忍受,她心想,你假装什么好心?要不是你,我至于这样吗。她又想,你得先道歉,你凭什么控制我,不然我才不告诉你。
“宝宝,我担心你。哥哥错了,哥哥不应该控制你,哥哥要尊重宝宝是个大人了,但是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你回来打哥哥好不好?”
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心里堵的更难受了!
宝宝、宝宝、你哄的都不知道是谁。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楚辞盈隔了好久回:
“我在扎伊尔,后天就回美国了。你不要管我,我不会去罗切斯特的。”
楚瑜许久都没回复。
突然,她的电话响起,对面几乎是吼着和她说:“楚辞盈你现在趁太阳没升起来之前立刻去机场!”
“你昏了头了去扎伊尔!”
*
回到房间,套房的门擦过地毯合上,仿佛将方才的一系列闹剧都关在门外。陆闲伸手要报纸,刘寅格慌忙藏在身后,选择不给。
特助神情严肃:“老板,污言秽语不能入耳!”
陆闲说,没事,他想看看。
他自上位以来都非常信任身边的人,他没有什么不堪的过往,更没有需要隐于人前的爱好,很多似真似假的传闻、桃色消息也因为商业需要而被放了出去,陆闲从不苛责,尽力配合。可以说是陆氏公关团队服务过最省心的一位老板。
唯一可以说是棘手的年少轻狂,因为堪称残暴冷酷的镇压而不在任何官方渠道能够找到痕迹,因此陆氏公关更加得心应手,彻底放飞自我,经常配合业务部门打出各种漂亮的翻身仗。
比如,乌干达的市场开拓也是由一条“百万河鱼”产生的连锁效应。
久而久之陆闲不再亲自过问这部分的材料,
因为这种信任,陆闲甚至从来没有登上过从前的社交媒体,从没有一次查看过和自己名字相关的新闻、报道。因为他潜意识里相信媒体的喉舌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一切的消息无论好坏、无论赞誉诋毁,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
其实刘寅格跟他说这是三流小纸媒的时候他就知道不会说什么好话,大抵还是那套陈词滥调——
说他背信弃义。
说他出身、过往、亲族门楣。
如果是她的话?
他思考了下这个执着的女孩,从罗切斯特追到了动乱的扎伊尔,对方的身份决定了她感兴趣的内容。也许更多的是报道他十七岁时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抗争、挑衅、酒精和疯狂的比赛。
特助还是摇头:“老板,您别问了。虚假消息!”
陆闲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里,闻言许久低低笑了几声:“有时候…我自己说的话都不一定是真的。又怎么会被假的报道气到。”
他伸出手,刘寅格再三挣扎,最终视死如归地递了上去。
特助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老板的表情,眼睁睁地见证着对方眉眼渐渐沉静下来,一目十行,看到最后微微一挑眉,将报纸合上之后随手放在了桌面上。良久,听见陆先生问:
“我的所有报道,都是这样的吗?”
刘寅格大喊:“不不不!这是意外,先生,这真的是意外。咱们的公关不会太深究这种低级的报纸,能找到这种级别的八卦一定是废了苦功夫的,不用心是找不到的。”
“你慌什么。”
陆闲的酒清醒了一半,其实早在那个女孩摔倒时他就醒了,他眼睛刚刚好看清她吃痛忍着的透红眼眶,还有手掌上猩色的痕迹。男人眼眸深邃地盯着窗户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刻他的手落在醒目夸张的头版标题上,轻轻点着。
他突然开口:
“是不是做的太绝了。”
男人没有前后文的一句话出来,刘寅格先是愣住,过了一会通过多年跟随的培养理解了老板的意思。这句话的全部思索大约是这样的——
是不是做的太绝了,把所有相关的视频下架、创作删除,把闪耀的光辉抹去,把只言片语封禁。官方的消息太过冰冷,所以让念念不忘的人用尽手段,从这种劣质的东西里寻找声音、寻找慰藉。唯一的信息来源是一份下流的报纸。然后被里面荒唐的字句伤透了心扉,吓破了胆子。
刘寅格被自己心里想的场景刺痛,难得有些共情,甚至有些理解了那些原本被他称为“不怀好意接近老板”的男孩女孩。
本身也不是什么大错…
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注定不可能在这种领域继续的人而已。确实,确实太绝了。
“我…我明天就打招呼让他们下架。”
“不用。”
刘寅格抬头,有些惊讶——陆总的意思是,不管吗?
男人起身大步走向内室,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将领带解开,脱下西装挂在衣柜的架子里。洗手间中传来洗手的水声,刘寅格听见陆总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捕风捉影的消息又不影响股价,不要让公关费心。”
水声停止,高大的男人靠在窗边也拿出烟,递给刘寅格一根。对方接过,两个人都燃起,明灭的光影藏起了男人冷峻的侧脸,刘寅格看的有些呆了。他突然理解了一些疯狂的男男女女,从另一个视角,去看这个伟大的人、这张伟大的脸。
然后,他看见陆闲拿起手机,将报纸所有的文字部分拍照扫描。
“这些照片合成一份发回去,国内的通稿也发成类似的风格。不要提秦亦,也不要带乌干达的事情。不可以提到我对于扎伊尔市场的判断,把故事说成桃色谈判破裂,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发挥。”
良久,他顿了顿:“不用有任何顾忌。”
刘寅格觉得自己好像分成了两个人,其中一半在严谨地记下所有的细节,并且灵活地思考如何补充、如何传达;另一半的他思绪已经飘远,飘到月亮上,飘到十几年前,飘到陆总还不是陆总。
他想:
真是冷酷、真是理智,我都昏了头,你还能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
你不在乎那些风风雨雨,因为你从里面走出,又必将重新一次次经过。
你不会可怜别人,因为你第一个不心疼的就是你自己。
他想,可是陆总,你两年都没抽烟了呀。
三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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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追连载的bb,我三次非常忙所以有的时候会消失一两天,但只要断就会补,断几天补几天(猫猫献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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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