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你怎么样。”唐瑶把椅子转过来,敲敲他的桌面。
他惊醒过来,心脏还在狂跳,唐瑶的眼睛、鼻子、呼吸,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境。
他站起来,环顾一下四周。
周围什么也没有,没有猫,也没有姜玄听。
唐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你看上去……很憔悴。”
谢言序重新坐下,摸摸口罩,沙哑道:“没事,最近受了点伤。”
唐瑶神情严肃起来:“怎么回事,你被坏人打了?”
谢言序沉默不语,让唐瑶更确定,这小子沉默寡言的,肯定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我帮你报警。”唐瑶自己家有个跟谢言序性格差不多的弟弟,也处理过不少这种情况。
他这副样子,一看就不对劲。
谢言序有点不适应同事的关心,委婉拒绝:“不用,不是被坏人打的。”
唐瑶若有所思,疑惑道:“不是被坏人打的,该不会是‘家暴’吧……”
上次去小谢家里,看到了他的女朋友。
挺文静的小姑娘,人也不可貌相,仔细想想,她看着也挺不好相处的。
谢言序错愕了一瞬:“不……”
“不是她吗。”
“……”他倒真的思索了一下,“不是。”
这个结论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
他这段时间浑浑噩噩,被姜玄听很恶劣的对待,好像已经习惯了承受非人的待遇。
但是最近的伤,严谨来说,是和粱舟打架时产生的。再后来,是他自己下的手。
姜玄听至少没有直接动手。
如果是刚见面那会儿,谢言序忤逆一句,能给他打掉半条命。
昨天夜里,他拒绝了多少次?
谢言序还没细想,经理突然抱着策划书走过来,唐瑶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小谢,午休时间去赵总办公室一趟。”
赵总是他们公司的总经理,不过他人不怎么来公司,一年也就露两次面。
“好。”
他和赵总没见过几次面,但当时面试的时候,是赵总亲自面试的。
他起初在这个城市只是想找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工作,这家公司刚好在长青公寓附近贴了个巨大的招聘公告,没什么波折就迅速入职了。
经理提醒道:“别忘记了。”
谢言序转了转腕表,等到中午十一点半,乘坐电梯到达顶楼。
这栋楼的电梯是透明的观光电梯,从里面慢慢向上,能看到公司地面上行走的人,和地面上的绿化植物。
他突然向下看去,那些绿化植物将这座大楼簇拥着,形成一个不知名的图案。
他正要仔细看去时,透明的电梯玻璃上突然印出一个背影。
谢言序向后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他转过来,玻璃里的女人也正好转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谢言序压低声音,抬头看了看电梯里的摄像头,下意识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姜玄听的鬼影。
姜玄听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嘴角勾起,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顶层很快到了,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谢言序走出来,离开前还向姜玄听看了一眼。
她的身影已经不在电梯的玻璃墙壁上了。
穿着西装的秘书在察觉到脚步后,抬起头向里面指了一下:“是谢言序吗,赵总在里面等你。”
看来也是特地交代过了。
谢言序拉了拉衣服,确认一下自己不会暴露出异常,才推开办公室的门。
入目的首先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午的阳光非常刺眼,所以拉下来一层薄薄的窗帘,把阳光过滤为暖色,让整个办公室十分舒适。
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总正坐在办公椅上,穿着暗蓝色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报纸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快被淘汰了,手机上什么消息都能看到,很难想象这个外表,年轻的赵总还保留着这么古老的阅读方式。
“你来了。”
赵总放下报纸,露出一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然后用手推了推镜框:“坐吧。”
他面前有一张宽大的桌子,办公桌对面放置着四把椅子,前后左右皆可坐人。
桌子上放置着一个茶盘,琉璃似的茶盏,杯子旁边还放了一个模样奇怪的茶宠。
黑不溜秋的,像是雕刻成了人体器官的样子。
谢言序也不客气,拉开一张椅子,淡定地坐下。
“赵总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他说着,肩膀一凉,女人的手搭在他身上。
谢言序喉咙发干,紧张地握住拳头。
她过来想干什么。
姜玄听拍了拍裙摆,食指点在前面的椅子背上。
谢言序看了看赵总,他的眼神还停留在报纸上,恋恋不舍地多看两眼。
谢言序见他没看,桌子下的脚尖一勾,把旁边那张椅子轻轻勾出来。
姜玄听半透明的身体让了一步坐在上面,手放在桌子上,抬了抬眼,慵懒地观察这个办公室。
“也没什么大事。”他终于放下报纸,开始摆弄桌上的茶具,熟练地摇香、刮沫……最后将茶水倒在茶宠上。
黑色的茶宠因为烫水显露出红色,谢言序这才看出,这只茶宠雕刻出的样子,是一个心脏。
“我看了你的测评数据,……是本人测试吗。”
谢言序目光停留在腕表上:“是的。”
“数据很奇怪啊。”他将茶盏放在谢言序面前,帮他倒了一杯。
姜玄听挑了挑眉,从撑着头的姿势坐直了,靠在椅背上,轻蔑地看着赵总。
谢言序:“可能是误测,我下午会去和研发部确认一下。”
“别紧张,只是例行询问。”赵总眯了眯眼睛,“听说你最近旷工很频繁。”
“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可以请假,你的上司和同事都联系不到你,还有你同组的何慧慧。”
谢言序轻轻皱眉:“忘了。”
姜玄听踢了他一脚,眼睛凉凉地扫过来。
“忘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赵总笑了一下,说起公司的员工关怀来。
姜玄听凑到他耳边,寒意蹭着他的耳廓:“你故意的,是不是。”
谢言序沉默不语,眼睛突然瞪大。
姜玄听的左腿半跪在他的椅子上,膝盖顶着他的后腰。
轻轻一顶。
谢言序抓紧了自己的膝盖,她怎么这么疯……
赵总还在前面侃侃而谈,谢言序的手穿过她的身体,什么也没碰到,红着耳朵忍受着。
可是……他不由得悄悄扭了一下腰。
身体无意识后倾,好在清醒过来,咬住下唇。
姜玄听的气息……
犬化改造像种下一颗病毒,会让他下意识去关注姜玄听的一举一动,期待她的反应。
但是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愿。
“好好回答,不然有你好受的。”姜玄听并不清楚或者不在意他内心的挣扎。
她的手指挑了挑他的发梢,侧身坐在桌子上,挡在他们之间。
赵总就在她后面说话:“……这才是公司的关怀,你觉得怎么样。”
谢言序抬头,视线看向赵总,其实是看着姜玄听的眼睛。
那双眼睛眼白和瞳孔分明,时常给人一种颓废的美感,眼角上挑,眉骨微凸,完全放松的时候也像是耷拉着眼睛。
如果这张脸再幼小一点,就能透过时间,看到梦境中的姜玄听。
谢言序眨了一下眼睛,在她的示意下点头:“挺好的……”
“团建日期你去通知一下。”赵总手指点在桌子上,“不要有太大的负担,团建前我们还有一次免费体检。”
等等,什么团建,什么体检。
姜玄听按着他的头,做了个点头的姿势。
赵总满意地笑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没有什么其他事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谢言序的眼睛停留在他的手上,表情不变地离开总经理办公室。
然后在门关上那一刻,沉下了脸。
那只手骨架很大,指甲有些发紫。
他好像在何慧慧的肩膀上见过。
门内,赵总的表情也变了一副模样,双手抱在胸前,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他现在是人鬼吗。”
“气息一样,但不是。”从办公室的固定电话那一头,又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人永远不可能变成人鬼,就像人鬼永远不可能变成人。”
“他身上的阴气已经足够多了,姜玄听怎么还不动手。”
那男人猜测道:“也许还有别的条件……她总不可能心软吧。”
“呵呵,你看谢言序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她像是能心软的人吗。”赵总双手交叉,说着风凉话,“招惹了厉鬼,从来就没有全身而退的。”
“你是在说我们吗。”
“我是说从前。”赵总笃定,“我们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从坎布特斯回来。”
“快了,动手之前,你会见到我的。”
——
谢言序走进电梯,顶层一直给他一种若有似无的窥探感,他对这种窥探很敏锐。
他手动了一下,从手心里飞出一个小小的铁片,飞快地打在电梯监控上,镜头甚至没有捕捉到。
“你答应了他什么。”
“是你答应的。”姜玄听融进玻璃,“我可没答应。”
“是你按着我的头答应的。”
“你不会怕了吧。”姜玄听乜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谢言序心平气和讲道理:“我怕什么,他们一看就是冲你来的。”
“那就更不用怕了,这么多年,冲我来的人多着呢。”姜玄听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挥挥手,“习惯了。”
谢言序刚想怼的话卡在喉咙里,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碎了。
他锤了一下胸口。
这不是他的情绪……该死的粱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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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