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婆及其大女儿,还有喻言母亲,将打好的糍粑揪成一小团一小团,然后将其压扁整理成圆形,放在大大的圆簸箕里。
赵婆婆还特意准备了加了白糖的熟黄豆粉,用它来沾糍粑,又香又甜。
喻言不太喜欢吃糯米类的食物,不过这个糍粑细腻软糯还冒着热气,比在外面买的好吃很多,再加上人多,大家你一个我一个,吃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她也把一个饭碗大小的糍粑吃完。
有点噎人,想喝水,见桌子上有几个橘子,便剥了一个吃起来。
看得出来,江禹行挺喜欢吃糍粑,一口气吃了两个,赵婆婆又递给他一个,他接过来,没立即吃,走到喻言身边:“噎到了,哪里有橘子?”
喻言指了指放橘子的桌子,定睛一看,橘子没了,环顾四周,见好几个人都在吃橘子。她手里还有三四瓣橘子,都给了江禹行。
可江禹行还是难受,让喻言帮他捶背。
喻言犹豫了一秒后,抡起自己的拳头捶向江禹行的后背,力度不小,连着捶了四五下。
赵婆婆看见江禹行又是讨橘子吃,又是要捶背,赶忙让吴爷爷去拿橘子和饮料给大家。
“好了好了。”江禹行回头笑,“我惹到你了,拿我出气?”
喻言平视他,视线只在他下巴区域:“你人高,食道长,多用点力,被堵住的东西才落得下去。”
江禹行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如果是往常,喻言大概会带着几分调皮反问:那你惹到我了吗?
江禹行没说什么,去拿了矿泉水和橘子,让喻言选。
喻言选了橘子,剥开皮后,自顾自地吃起来。
*
“小江,问你个事。”
江禹行走向赵婆婆:“外婆,什么事?”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有三十了?”
“明年三十。”
“二十九啊。二十九岁时,我大女儿7岁,小女儿5岁。”赵婆婆顿了顿,“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结婚生子都晚。”
江禹行笑而不语,这些都是长辈们老生常谈的事。
“小江,你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那姑娘人美心善,重点大学毕业,工作也好。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也认识,我觉得你们两个——”
江禹行打断赵婆婆:“外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喻言瞄了一眼江禹行的背影,心里一阵阵疼,她机械地往嘴里塞橘子,橘子失去了原本的甜味,越嚼越酸,还微微发苦。
*
喻言回到家里,坐在烤火炉旁。
赵婆婆家的客人还没完全散去,江禹行还在那里,跟吴爷爷和他的女婿们站在大门口旁聊天。
喻言低头看手机,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看过什么内容。一抬头,恰好看到江禹行在看她。他没有移开视线,就那样一直看着她。
或许,江禹行并没有看她,只是朝她这个方向看罢了。
喻言起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前凳子上,呆呆地望着远处纯净的蓝天和墨绿的青山。
她回想起,赵婆婆在准备给江禹行介绍对象时,匆匆瞥了自己一眼,再加上老人家说的那番话,她其实已经猜到了自己就是赵婆婆说的那个姑娘。
如果有心,很多人都能猜到赵婆婆准备给江禹行介绍的对象是喻言。
在小镇生活大半辈子的赵婆婆,没有多少机会认识小镇之外的人。小镇的大学生不多,毕业于重点大学的更寥寥无几,再加上有不错的外表,还是江禹行认识的人,除开喻言还能有谁。
可是江禹行却打断了赵婆婆的话,让她没有开口继续说的机会。
那时喻言已明了,江禹行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喻言那点小小的期待终究落空。
不甘心又能怎么办,现实就摆在眼前。
也许江禹行正好知道是喻言,才会故意打断赵婆婆的话,总不能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不喜欢她。他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外婆舅舅们和喻言父母离得那么近,总不好因这事让两家人难堪。
赵婆婆是一片好心,但她却忽视了好心背后的后果,这是小镇上很多人的通病,自以为是,看问题片面。
想到此,喻言心中残存一丝安慰。
*
除开吃晚饭外,喻言都一直待在她的房间里。
她盯着微信看了很久,她与江禹行的聊天记录止于几个小时前他的问话:【忙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问这句话之后,他们见过,聊过天,还一起吃了糍粑,她也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现在及以后,似乎都没有再一起走走的必要了。
*
车子前进不到一米又停下,如此反反复复,好似坐摇摇椅一般,人的身体跟着车子摇晃,摇得昏昏沉沉,极易打瞌睡。
喻言已睡了一觉,见前面还是几排密密麻麻的车,她已变得淡定,闭上眼继续睡。
再度醒来,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一开始她没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身旁的人提醒她后这才接了电话。
“喂!”
“喻言,你走了?”
喻言一激灵,完全清醒,看了看手机,没错,是江禹行。
“不是说好明天走吗?”
喻言挠了挠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我室友忘带钥匙,她一早就催着我赶回去。”
之后,电话两头都静悄悄。
喻言疑惑:“没听到吗?信号不好?”
“听到了。我都准备好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了,没想到你——”
喻言前几天也很期待与他去她的童年天堂,只是事情变化太快,计划赶不上变化。
“其实我也记不清那地方具体在哪里,你开车导航准能找到。”
江禹行说好。
电话里又陷入沉默。
喻言爽约在先,有点过意不去:“好堵车,要不是我朋友没钥匙,我也想明天走。今天是高速路免过路费的最后一天,好多人都急着走,你明天走肯定不堵车。”
“可能吧。”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喻言找了室友打来电话的借口,匆匆挂了电话。
*
喻言打开微信,盯着江禹行的对话框,昨晚九点多他发来一条信息:【明天可以骑马了。】
喻言没回。
又过了十几分钟,江禹行发来消息:【睡了?】
喻言还是没回。
其实那个时候,喻言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五点多就起床,上了一辆专门跑江城的顺风车。
原本以为走得早就能避开堵车,没想到在国道上就开始堵,上高速后还是堵。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欣慰的,那就是昨天吴悠然他们开了七个多小时,而今天喻言只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
*
喻言回到出租屋时,三三还没到,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打扫卫生。擦家具上的灰,拖地,洗脏衣服,一晃眼三个小时过去,三三这才到出租屋。
原以为三三到得晚是因太堵车,一问才知,她去彩云峰玩了一圈,而且是和王兴一起玩一起回城的。
三三前一秒还在跟喻言诉苦,抱怨男朋友,后一秒她就跟男朋友你侬我侬,害得人白担心一场。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说话不可信。
三三一放下行李,便拉着喻言出去吃饭,王兴在楼下等她们。
经人提醒,喻言这才察觉自己很饿,原本不想当电灯泡,可从家里带来的都是酥肉、肉干之类,她不想吃,于是便跟着闺蜜去蹭饭。
吃完火锅,三三他们要去看电影,喻言不好再打搅别人的二人世界,只得先走一步。
喻言想起家里没有牙膏,便去附近的超市买牙膏及生活用品。明天是最后一天假期,她不想出门,便到食品区拿了些鸡蛋蔬菜,还拿了一袋米粉。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她洗漱后,换了一套毛茸茸的淡紫色家居服,躺在床上追剧。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门铃声响,还以为是电视里的声音,可她看的是古装戏。紧接着是一阵敲门声。
喻言赶紧下床去开门。
*
“三三,你又忘带钥匙了?”
大门打开,喻言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我问了星宇。”江禹行示意他手上的东西,“给你送东西。”
喻言在老家收拾行李时,忘了放在洗手间里的洗面奶和面霜,上午母亲打电话给她说过这事。她让母亲自己用,她再买新的,可没想到母亲也没事先告诉她一声,就让江禹行把东西带来了。
江禹行打电话给喻言的时候,她正从超市里出来,手里的东西有点多,掏手机慢了些,她没接到电话,犹豫过后,最终还是没打回去。
他这才从喻星宇里那里要到喻言的住址。
“方便进去吗?”
喻言接过东西,急忙让出一条道,请人进去,门并没有关严:“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妈还让你跑一趟,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江禹行静静地望着她。
“怎么了?”
江禹行掀了掀嘴角:“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本来就挺麻烦你的。”喻言尴尬笑着,“对了,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有点事,提前回来。”
“很堵车吗?”
江禹行摇头。他是傍晚从安隆出发的,可能是急着回城的人都已经回了,路上并不堵车,要不是夜里开车需谨慎些,他可以早到半个小时。
江禹行一直站着,视线几乎没离开过喻言,带给她的压迫感很强。
“你别老站着,坐呀。”
江禹行迟疑片刻,转了个身,走向沙发,人还没坐下,却弯着腰捂着肚子,一脸难受。
“你怎么了?”
“胃有点难受,没吃饭,有吃的吗?”
*
喻言先给江禹行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去了厨房,准备给他做米粉。
她洗了几片生菜,从橱柜里拿了一个大碗,因好久不用,便用水壶里的热水涮了涮后再打作料,铁锅里烧着水。
“你胃疼,我就不给你放辣椒了。”
“好。”
喻言取出一口平底锅放在另一个燃气灶上,锅热放油,煎了一个鸡蛋,还放了些从家里带来的酥肉。铁锅里水沸腾着,她将米粉丢下锅,煮了一分钟后又将生菜丢进去。
喻言太过专注,竟没发现倚在厨房门口的江禹行,不经意回头时,吓了她一跳:“马——马上就好。”
“不急。”
*
江禹行坐在餐桌前,用筷子拌了拌碗里的米粉,看着清汤寡水,但味道却很鲜美。
喻言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没有肥肠,我煎了鸡蛋,还有从家里带来的酥肉也煎过,脆的。”
江禹行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酥肉,轻轻一咬,又脆又香:“好吃。没想到你还挺会做饭?”
“也不是,只会做一些简单的,不饿着自己就行。”
江禹行不再说话,专心嗦粉,不一会儿功夫就吃完,连盘子里的鸡蛋和酥肉也一扫而光。他喝了一口汤,很满足:“好饱。就是少了点辣椒,下次可以给我加辣椒。”
喻言瞥了他一眼。
下次?
他不知道单独跟他在一起时,她有多煎熬。
她希望没有下次。
“看你那样子,是不想给我做了。我记得你说过要请我吃米粉。”
“不是,做的不好。”喻言清了清嗓子,“下次在外面吃。”
江禹行笑了笑,端起桌上的碗盘进了厨房。
“你放着吧,我等一下洗。”
“两分钟的事。”
江禹行撩起袖子洗碗,动作麻利,不像是生手。
听着厨房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喻言心里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