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眼神,明明小男孩不过三四岁光景,可眼里居然有了“哀莫大于心死”的苗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样不行,自己要给他一点希望,不能让一条人命在自己的眼前活生生的消失。
“对,我是,”洛叶默念了几句事急从权,神仙莫怪,“所以你要撑住好吗?仙人来救你了,不要让仙人失败啊。”
“嗯!”小男孩虚弱得搂住洛叶的脖子,手指软绵绵的,却是一股灼烫的热度。
身上这么凉,手指却是烫的吗?
糟糕,是发烧,一定是伤口感染了!
洛叶抱着小男孩一路狂奔,终于,在庄子的尽头,看到一个身穿斗笠,慈眉善目的老头,他的背篓里还有不少草药。
老头,不,是老大夫看到小男孩时吓一跳,从身后揉了一团药草塞给小男孩后,就赶紧引着洛叶往医馆跑:“你这小姑娘怎么带孩子的,快来,晚点就没命了!”
洛叶没心情纠正,而且她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刚才她再怎么努力,都接触不到虎哥那群小孩,现在却不光抱起了小男孩,还被老大夫看到,答案似乎指向了一个唯一的方向。
小男孩,也许就是幼年时期,在赵国饱受欺凌的嬴政。
因为是他的梦,所以只有接触到他,才可以被世界接纳。
但最后不管是政哥,还是一个普通孩子,洛叶都决心救人,现在保住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终于到了室内,光线昏暗,却隔绝了暴雨。
“你这后生,快来掌灯!”
“来了!”
灯火如豆下,老大夫拿出细细的针用火烫红后,又拿药酒消毒,之后一一刺激小男孩的穴位,这一刺,就从大雨到雨停,甚至天黑。
足足两个时辰后,终于,在老大夫额头汗都无法兼顾的专注操作下,小男孩“嘤”得一声醒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洛叶,眼里有着满满的眷念:“我,没有让您失望。”
洛叶的心尖猛地颤了下,老大夫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这小娃娃真的是,累刹老夫了。”
这村里人口少,一年到头都遇不了几回致命伤,这一通针灸下来,老大夫感觉自己的老腰都快累得直不起来了。
洛叶拱手道谢:“他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没事?”老大夫不赞同得摇摇头,“只是让那无常使者来得晚一些而已,今晚才最难熬!”
“我该怎么做?”
“你这后生,”老大夫终于多看了洛叶两眼,“怎么之前在村里从来没见过?你是这小娃娃的姊姊?”
洛叶尴尬,说萍水相逢的好心人可以吗?梦里的古人看着年纪小,但严格来说,都是老祖宗啊。
“罢了,老夫我啊只负责救人,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老夫没心情管,但是听着,今晚你守着小娃娃,不然人死了,可别赖上老夫!”
“好,”洛叶点头,“我怎么守,要不要上药?”小男孩的脸简直肿得像个猪头,更别提身上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了。
刚才虎哥那两脚,简直是将人往死里整,更别说挖土活埋,让他休克了。
老大夫从背篓里拨了拨,又从药箱里挑了挑,将药草分成了两堆:“这些药要煎,这些药要敷,你来。”
说完老大夫活动活动筋骨,睡眼惺忪得往里间走去,显然是要休息,毕竟施针就像是手术一样,太累人了,洛叶谨遵医嘱,赶紧忙碌起来。
煎药需要时间,洛叶索性净手之后,开始给小男孩上药。
嘶——洛叶皱眉看着自己被泥土擦破的手指,没出血,随意缠下就好。
小男孩伤得比她重太多了。
上药先需要脱衣服,其实来医馆时,因为大雨,两人的衣服早就湿得不像样,洛叶还好,深色外袍脱下就好,而小男孩因为身上滚了泥又沾了雨,老大夫嫌埋汰,直接扒了给搭了身布衣。
如今夜深无人,只有蜡油滴落和煎药时火柴劈啪的声音,洛叶小心翼翼地掀开小男孩身上的布衣,感到他轻微一颤。
“抱歉,还是弄疼你了。”
“没,没关系,”小男孩的睫毛轻颤,“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洛叶看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沉默了。
“仙,仙人,别看。”
不止是青紫交加的淤伤,还有很多成年累月的挫伤,小男孩的身上简直没有一块好肉,比刑满多年的犯人还甚。
洛叶先烧了壶热水,再兑成温水打湿了帕子,小男孩顿时感到身上清爽很多。
他愣愣得看着仙人,大气都不敢出。
洛叶用杵子磨碎了药草,一点点轻轻得抹上去,像是对待一件瓷器般轻柔:“别怕,你很勇敢,这些伤疤涂了药才会好得快。”
药草有镇定的成分,但碰上伤口绝对会疼,小男孩却一声也没吭,黑曜石般清透的眸子颤了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松点,”洛叶又换了个帕子给小男孩擦脸,这才发现他不是不疼,而是一直憋着,甚至鬓角都流了不少汗,“疼就叫出声。”
小男孩摇摇头,又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一年两年,他早就意识到呼痛没有用,只会让欺负他的人更加变本加厉。
所以他绝对不会示弱,绝对不会。
洛叶暗叹,这孩子的心性真是无人能敌,最后将小男孩脸上的伤也处理好后,她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小男孩看着她,忽然道:“仙人为什么会救我?是因为听到小正的愿望吗?”
“小正?”洛叶暗叹,“这是你的名字么。”
嬴政幼时曾用过母亲的赵为姓,正为化名,直到回到秦国,才正式登上族谱,换了大名。
小正点头:“那,仙人不是因为我的祈祷而来的吗?仙人为何而来?”
这执着的样子让洛叶一笑:“就不能是无意路过,却被小正吸引而来的吗?”
小正错愕:“我,仙人被我吸引?”
“不能吗?”
小正咬唇,没有谁会被他吸引,要不然他就不会一直都求救无门了,但是仙人含笑的样子太动人,他一点也不想反驳这样一个美好的可能性。
“听着小正,不管现在有多么难过,你一定不要放弃,一定要努力得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伟大,咳,幸福的日子会向你招手。”
小正忍不住确认:“会有那样一天吗?”
“一定会有的。”
洛叶再次端来汤药时,小正四肢疼痛,努力配合着投喂,一勺勺乖乖喝下,然后小声道:“其实,好苦。”
洛叶一愣,然后找了一会儿药箱,拿出药草喂给小正吃下。
甘草的回甘瞬间俘虏了小正的味蕾:“甜!”
真纯粹啊,洛叶开心道:“就是这样,以后痛苦时,记得说出来!”
小正歪头:“仙人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洛叶想了想,这个梦里不就是吗:“会!”
终于,小正放心得睡着了,洛叶一直留意着他的体温,终于,在天光露白之际,不由自主得睡了过去。
“喂,后生,后生!”老大夫的声音简直像是在耳边炸开,“醒醒,你口水流出来了!”
洛叶的脑海里,还是周三食堂限定的石锅鱼,忽然就被拉回了现实,啊不,梦境。
再一看,眼前哪里是宿舍床啊,明明就是古代的小医馆啊。
怎么一觉醒来,政哥的梦还没有做完?
“你怎么照看病人的啊,”老大夫看了一下小正,又看了下小正,然后急得再次拿针灸包,“怎么老夫睡一觉的功夫,这小娃娃又要不行了?”
洛叶一下子就清醒了,看着小正小口小口呼吸不畅的样子,同样心急如焚:“我也不知道,黎明之前还好好的啊。”
老大夫没空听洛叶狡辩:“别在这里乱晃,去,给老夫去山上采药去,就要药箱第七格的川芎,有多少采多少,要不这方圆百里一天天的如此看病,老夫迟早要先入土!”
洛叶赶紧去看,只见药箱里孤零零的只有一颗川芎,而且是一个明显炮制好的根茎,她第一次恨自己,怎么一点也不没研究中草药。
这东西倒底长什么样啊?
【宿主宿主,我来了,哇塞,正好遇上了系统维护,怎么样,始皇帝没有再为难你吧?】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洛叶的语气很急,“小爱,你知道药材川芎的植株长什么样吗,有没有图片?”
系统520愣了一秒,然后羞涩道:【小爱这个称呼好亲切啊,我喜欢,别急宿主,川芎的图片来啦!】
洛叶看着眼前的伞型花瓣,羽状叶的植物终于松了一口气,再看到功效是活血行气,改善脑缺血性伤害时,又心头一紧。
什么也不说了,赶紧给政哥采到!
“别,别走!”
小正忽然睁开双眼,巴巴得看着洛叶:“仙人,不要抛下我。”
老大夫没有反应,就像根本听不见一般,洛叶心下一松,随即一软。
她握住小正的手郑重道:“只是采药而已,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结果这一回来,就回到了政哥的龙床上。
洛叶的下巴被掐着,两颊的软肉被迫嘟起,眼前是嬴政满是阴霾的脸。
“你这妖人!竟敢戏耍朕!”
女主卒!全文完(bushi),喜欢的小天使可以点点收藏不迷路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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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