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细雨朦胧。
他们抱着羊向家走去,虽然淋着雨浑身湿透,但一路上心情无比畅快。
忽然,大宽的耳朵动了动,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一般眉头一皱。
大地再次震动,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宽心里一喜:“难不成还有羊会来不成?”
然而还没等他思考片刻,在道路的尽头,一排排长满黑毛的狼窜出,这些狼群四散开来,似乎在挨家挨户地寻找目标,准备对村民发起进攻。
看到这,大宽脸上的喜色僵住,阿牛吓得大喊起来:“哥,是狼!是狼!”
见阿牛惊慌失措,阿牛怀中的羊瞅准时机猛地挣脱开,一下子窜了出去。
“坏了!”大宽道,此时的他已经没心情管羊跑没跑了,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家的房屋,一颗心瞬间揪紧。
铁柱还在里面。
这些狼大摇大摆地闯入村民的家中,它们似乎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被闯进家门的村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大宽仿佛能闻到空气中温热的血腥味。
可奇怪的是,这些狼闯入人家毫无规律。
这些狼仿佛在挑选着家门闯入一般,有些人家被破门而入村民变成了美食,而有的村民家却完好无损。
直到大宽看见那些狼闯进曹壮家门时,大宽才想起来,狼群闯进的都是刚刚开门抓羊的村民家。
而那些从未出过家门的村民家,狼群就像根本看不见它们存在一般,直接忽略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周围惨叫声太大的缘故,狼群并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他们悄悄站在房屋两侧,用墙壁做遮挡,蹲在了角落。
“咋办!哥!咋办!铁柱、闺女在家!”眼看那狼群就要闯进自己家,阿牛手无足措地望向大宽,几乎要急哭了。
“咋办……咋办……”大宽也慌了神。
他的面前是凶狠残暴正在吃人的狼,恐惧让他浑身冒起冷汗,他竭力抑制想要逃跑的本能,低头看向怀中的羊,犹豫了片刻。
然而,正是这片刻的犹豫之间,狼群瞬间破开了铁柱家的门,几只狼窜了进去。
片刻后屋内传来了铁柱的惨叫声。
铁柱被狼拖出了房门,他的肠子被狼扯了出来,身体正在汩汩地流着鲜血。铁柱死不瞑目地瞪大眼,脸上是惊恐与绝望。
目睹了这一幕,两人瞪大眼,心里的恐惧感像是海水般将两人淹没。
大宽被吓得六神无主,手中紧抓的羊终于松开。他喃喃道:“快跑!快跑!”
“跑……跑……不行,不行!闺女在里头!”阿牛失神道。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她!她又不是你生的,你装什么好人!”大宽怒道,他站起身就要走,却被阿牛死死拉住了衣角。
大宽扭头看向阿牛,却见阿牛眼里闪着泪光,八尺高的汉子抖得像个筛子,嘴里却还是道:“救人。”
大宽声音颤抖道:“你疯了?她死了,她死在里面了!她出不来了!那是狼!咱俩进去就是送死!”
阿牛像是个被训斥的孩子一般,眼圈发红,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字音:“哥不去。”
阿牛道:“我去。”
似是没想到阿牛会这么说,大宽愣怔一瞬,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阿牛站起身,向头牛犊一般牟了劲地向屋内冲去。
而那屋内,少说三四只狼。
阿牛这突然的出现让整条街上的狼都愣怔片刻,随后它们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一般,向阿牛冲去。
“他娘的!”大宽怒骂一声,随后他咬牙站起身,闷头向道路中间跑去。
大宽这么一冲,狼群冲向小屋的动作瞬间止住了。它们的目光齐齐看向大宽,似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出来送死,狼群歪了歪头,有些疑惑起来。
大宽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他捡起一块石头向狼群扔去,大喝道:“他娘的!有种来咬我!一群狗东西别怂啊!”
石头扔向狼群的动作瞬间将狼群激怒,有的狼甚至放下了手中的猎物,向大宽狂奔而去。
这些狼群的动作极快,极为敏捷,一时之间,大宽成为了众狼狩猎的活靶子。
大宽的眼圈发红,他死死咬牙,拼命向前跑去。
可饥饿许久的人怎么能跑得过这么多只健硕有力的狼?
没过多久,身后一只狼便将大宽扑倒在地,那散发着腥臭温热的口水滴在大宽脸上,大宽只能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在他眼前张开,那锋利的牙齿要咬碎他的脑浆。
与此同时,数十只狼蜂拥而上,它们扑向大宽的手臂、腿、脚,任何一处裸露的部位,狼群如苍蝇一样将大宽围得密不透风,死亡的气息将大宽淹没,他甚至放弃了挣扎,直接闭上了双眼。
然而下一瞬,大宽忽然感觉身上一轻,身边传来狼群逃窜的呜咽声。
他紧闭的双眼前出现火光,鼻尖传来一阵草木的芳香。
那阵草木芳香太过清幽,带来一阵说不出的安心感。
大宽那一直瑟缩颤抖的身体舒缓不少,睁开眼,眼前来救他的人是那个这五年来因为不肯送新娘出嫁,被他教训过无数次的男人。
是手持火把的阿盛。
阿盛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道:“一猜你就不老实,都说了不让开门,你听一下会死吗?”
若是往常,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大宽肯定会撸起袖子将那人狠狠教育一顿,可是如今他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阿盛的手,眼含热泪,嘴唇颤抖:“救,救阿牛!”
阿盛点了点头:“跟我来。”
两人起身向家门走去。
狼群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阿盛手中的火把,像是在看什么畏惧的东西一般,不敢上前。
大宽问道:“他们怕火?”
阿盛道:“不,他们怕幽木的气味。”
大宽这才注意到这火把确实与其他木头不同。
阿盛手中握着的那根木头通体幽蓝,燃烧的火焰亦散发蓝色的光。雨滴洒下,这火苗没有片刻熄灭的痕迹,火光闪动之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有了火把的保护,两人顺利地进了房屋。
房屋内,阿牛坐在地上,他的腿似乎被狼咬断了一条,身体也被啃咬的血肉模糊。此刻的他拿着一把菜刀不断挥舞,他身边围着的三头狼狩猎一般围着阿牛转圈,寻找着进攻的时机。
阿牛的怀里,一个吓坏了的小女孩正在不断地哭。
万幸的是,女孩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在狼群冲进来的那一刻,铁柱便第一时间把熟睡的女孩放在了高处的柜子上,狼群若是想伤害小女孩,必定要花费些时间。
狼群不断寻找着向上爬的办法,正是因为这拖延的时间,女孩才活了下来。
疼痛蔓延他的周身,阿牛皮肉绽开的脸上滑落两道泪痕。
眼泪很咸,落在伤口里生疼,疼得他近乎晕厥。
但现在他还不能睡。
阿牛的瞳孔里倒映着野兽的獠牙,他死死地盯着眼前准备咬向他的狼嘴,随时准备挥下下一刀。
就在狼群与阿牛的战斗难分胜负之时,狼群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强大的气息一般瑟缩一瞬,随后它们迅速跑开。匆忙地躲在了屋子的角落处,只露出双眼睛观察四周,瑟瑟发抖。
大宽和阿盛冲进了屋子,跑向了阿牛和女孩。
见到大宽,阿牛那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笑了,扯得皮肉生疼:“哥,你来救我了。”
“闭嘴!”大宽一边骂道,一边将阿牛往身上背:“他娘的,认识你我真倒了八辈子血霉!”
阿牛的目光有些涣散,他趴在大宽的肩膀上,眼皮控制不住的下沉,声音很小,似乎风一吹就散:“可是,哥……”
后面的话大宽没听清,他咬着牙起身,阿牛又高又壮,背在身上像背了块石头,很是费力。
阿盛单手抱起女孩,他看向门外洪水般聚集在外虎视眈眈的狼,开口道:“离我的火把别太远,要出去了。”
“好。”大宽哑声道。
几人一同闯了出去,阿盛环视了一眼四周的房屋,除了大宽这家,有三户人家的房门大敞,屋内满是血泊,已经遇害,没有生还的可能。
“走吧。”阿盛的眼睛看着火把的光亮,心头一沉。
那本是幽蓝色的木头因燃烧而逐渐变黑,小兔仙说过,待幽木颜色全部变黑,火苗便会熄灭,火把也会失去作用。
所以要赶在火把消失作用之前回到小院。
几人大步向前跑去。
有了这一群人在小巷上行走之后,那些散落在四处的狼像是有了寻找的目标一般瞬间聚集,它们围在阿盛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处,开始紧紧跟随。
一路上,那些饿狼如跗骨之蛆一般任凭他们怎么甩也甩不开。
女孩看起来四五岁了,平时被阿牛好吃好喝的养着,重量并不轻。阿盛抱着女孩的手微微发酸,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火把,火把已经变黑了大半,只剩下短短一节是蓝色的。
而大宽,早已被阿牛这庞大的体格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满脸是汗,三步一喘,像是背了座山。
“咱们得再快点,火把快不起作用了。”
“好。”大宽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的每迈一步便无比艰辛,实在无法再快。
阿盛的后背也开始发凉,火把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变黑,相信过不了多久,马上火把便会熄灭。
可他们距离小院还有一段路程,照这个速度,想要回家比登天还难。
周围环绕着饿狼,一旦火把熄灭,它们便会毫不客气的蜂拥而上。
然而,就在这时,大宽身后的阿牛忽然出了声音:“哥,把我扔了吧。”
阿牛的眼睛紧闭,他用他最后的微弱声音说:“扔远点,让它们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