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暴雨让气温骤降,这几天的行程跟安了螺旋桨似的,从外地连夜赶回来,陆玄灵也没多耽搁。
下午五点半,陆玄灵来到秦枫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还放着一段舒缓的音乐。
陆玄灵在原本的那处长椅上躺下,然后听着这舒缓的音乐昏昏欲睡,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睡着了,接连做了几个梦,梦里那些鬼魂一直追着他,他跑啊跑,终于从悬崖跌落……
“陆院长,你还好吗?”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陆玄灵的眼珠转动着,慢慢睁开,视线逐渐从混沌变成清晰。
秦枫的脸正对着他,淡淡的光晕照在他脸上,目光始终直视着他,“刚刚你在做噩梦,一直在那儿喊。”他坐在对面,拿着纸笔的左手在飞快的记录着什么。
陆玄灵抬起头,身子往上挪了挪,哑着声音说:“是吗?我记不得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梦!”
秦枫放下纸笔,转身去拿了杯水递给他。
陆玄灵揉了揉压麻的手腕,倦色难掩,对他说:“谢谢。”
他喝了口水,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看你不在,躺下来听到这音乐,就这样睡着了。”
“哪儿的话,能让陆院长睡得安稳,也算是到我这儿的一点作用了。”秦枫换了个姿势,单手支撑着头,两条腿往一侧随意的倒着。
秦枫问:“陆院长好像不能直面自己的恐惧是吗?”
“没有,”陆玄灵慌忙否认,他下意识地要解释,话还没出口,就听秦枫慢吞吞地一笑:“你不必过分介怀,可以尝试着信任我,让我帮你分析分析!”秦枫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
秦枫放下手,身子前倾,他能用余光看到,陆玄灵仿佛松了口气,这情绪看起来要比刚刚松弛不少。
陆玄灵略微低头,双手交握放在腹中,唇峰艰涩的动了动:“那好吧,麻烦你了秦医生!”
一个小时之后,离开秦枫的办公室,陆玄灵漫步在医院长长的走廊过道,回想着刚刚秦枫对他说的话。
“你患有惊恐障碍,其主要特点是突然发作的、不可预测的、反复出现的、强烈的惊恐体验,一般厉时5-20分钟,伴濒死感或失控感,患者常体验到濒临灾难性结局的害怕和恐惧,并伴有自主神经功能失调的症状。”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每次见到鬼魂会强烈的害怕并因此而昏倒,只要看到那一张张脸,他就无法控制,快走到办公室时,陆玄灵低头,掏出衣服兜里的药看了一眼,只要按照秦枫说的按时服药,这些症状将会逐步改善。
他把药又放回兜里,推开门时,池昊坐在他的位置上,正无聊的把玩着那枚龙龟。
“陆院长,你可算回来了?”池昊伸了个懒腰,小幅度的扯了下嘴角。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秦枫说了什么?”池昊放下手臂,人倏然起身。
也许是因为池昊现在的处境,陆玄灵有所顾虑,他觉得实在没必要把自己的情况告知对方,于是淡淡道:“没什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给我开了点儿失眠的药而已!”
陆玄灵边说着边拿水壶去接水,“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一会儿准备直播。”
“哦,”池昊抬头,轻描淡写的往他身上扫了几眼,慢吞吞道:“下次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我想见一见这个秦枫,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魅力?”他摸了摸下巴,狐疑道:“他长的有我帅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陆玄灵一脸蒙。
接水的手停住,转头时差点儿没笑出来,“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秦医生是给我治病!”
“治病更容易治出感情,作为家属,下次我得一起去!”池昊一本正经的说,他的脸半逆着光,表情是一如既往地自负:“媳妇儿,你只能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其他人绝对不行,懂吗?”
陆玄灵把水壶接满水,放好按了开关,摇头失笑道:“懂,况且,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样你满意吗?”
池昊眉梢一扬,吊儿郎当道:“情况正好相反,我才是你的鬼!”
晚上八点,陆玄灵准时开播。
直播间立即涌入大批网友,弹幕大军回归,ID老于买彩票发起连麦,视线接通,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他的头发已经秃顶,身体还有些发福,背景是驾驶座。
“哟,没想道算命先生这么年轻啊!”老于对着镜头笑笑,他哼着小曲,惬意的开着车,“大师,我想一会儿下班去买彩票,想算算我能不能中奖?如果能告诉我彩票号码那就更好了!”
【这人懂不懂啊,算命不算彩票号码,有这个规矩!】
【看视频里这人正在开货车,边看手机边开车,这很危险啊!】
陆玄灵的手指轻轻扣了几下桌子,神色略微凝重,“彩票号码属于个人财库的范畴,我不能给你预测,不过,你今天中不了奖,不止如此,你最好谨慎开车,避免发生交通意外!”
老于双手稳稳地端着方向盘,听到自己种不了奖,人明显有些不悦,“我车技一向好着呢,几十年连一宗交通事故都没出过,平白无故的干嘛这么说我?”
【我说师傅啊,你就听着大师的话吧,大师一向很准的!】
【还有你这样开车有点危险,不如下线吧!】
【就是就是,你开的是货车,马虎不得,听大师一句劝吧!】
说他中不了彩排也就算了,关键是这算哪门子解答,算卦的钱这么就没了,平白无故还添了晦气,老于心里面觉得这钱花的有点不值。
他十分负气的踩重了脚下的油门,右手又重新挂挡,夜晚的公路上车不多,整个道路一马平川,他暗暗憋着股劲儿,直播间里那么多人,他有点丢面子,心说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自己的车技有多好。
“老于,你听我说,你命中忌木,要小心冲撞,从现在开始,你逐渐减速,下高速把车停了,今晚就别开车了!”陆玄灵看着视频中越来越较劲的老于,人有点急了。
他话音刚落,直播间弹幕炸裂。
【听人劝吃饱饭,大哥你看一看直播间啊倒是!】
【命中忌木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联系吗?】
【不是很懂,有没有哪位大神能给解释一下?】
【忌木就是要小心和木元素有关的东西!】
老于充耳不闻,他没有理会直播间,也始终没有下线,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的车技在线,陆玄灵算的不准。
陆玄灵不安的低头,盯着画面中的人,担忧这老于的处境。
池昊见他如此,轻声唤他:“怎么回事?”
陆玄灵抬眸时视线于他撞上,他沉默着摇了摇头。
突然,画面里发生颠簸,老于的方向盘左躲右闪,他惊恐的瞥了一眼镜头,失声道:“啊!大师,快救救我!”
紧接着只听一声巨响,像是一阵猛烈的撞击声,车子发生了撞击,老于的头重重的撞在了方向盘上,画面中断。
【啊啊啊啊,好可怕,真的发生车祸了!】
【大师怎么办啊?】
【那个人现在什么情况?】
陆玄灵飞快的拿起座机上的电话,拨通之后交代了几句,随后重重的把电话一挂。
“一会儿会有大麻烦,他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十方孤魂,”陆玄灵终于开了口,他眉头紧锁,似乎是在考虑什么,而后看着池昊:“今晚这医院可能不安生!”这等于是在提前给池昊打了个预防针。
池昊瞧他,很坦然的笑了笑:“那就先赏几根烟抽?”
陆玄灵嗤笑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两根烟,一根点着插到香炉里,一根放在嘴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猩红色的火点与白雾交织在一起,仿佛看不到彼此的神情。
“我们现在怎么办?”池昊咬着烟,后槽牙动了动。
陆玄灵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表,把手中的烟头掐灭,低声道:“我先去趟一楼大厅,你等我消息。”
池昊一口气吸尽了口中的半截烟,点头应答:“好。”
眨眼的功夫,救护车直接把人送到陆氏私立医院,大批记者蜂拥而至,在混乱嘈杂的声音中,陆玄灵跟着一起把人送到急诊室。
十多分钟过去了,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医生,陆玄灵静悄悄的坐在一旁,这时,一个护士探头冲他尴尬的笑笑,“陆院长,脑外科蔡文晖主任有事找你!”
陆玄灵轻轻一点头,跟着走到急诊室里,蔡文晖挥舞着他胖胖的手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陆院长,你放过小的吧,患者硬膜外血肿,有基础病,身上还有多处骨折,我就是个私立医院的普通大夫,恐怕不是很有把握!”
当昏昏欲睡的他被人一个电话叫下来,心里就有很大的意见,听说是陆玄灵执意让救护车把人送到这儿,他觉得这人简直是破车多揽债,可之前他也听说过,新来的院长行事作风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这么做也算是对了他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