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位置距离官驿还有两座桥的距离,且不说陶玉京是从何而知的,但从常理推断来看,却显得有些荒谬。
“那处十分繁盛,人口众多,怎么会是在那里?”
把那么多人关在那里,不怕被人发现吗?
陶玉京神秘地摇摇头,“这就是所谓的掩耳盗铃,正因为那处人多,所以就算半夜有点动静也不会有人怀疑,只要在地底下提前挖好通道,把人困在那里,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你忘了从那里面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什么样子了吗?”
这样说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和看焰火有什么关系。
见盛明烛没有反对,陶玉京接着道:“今晚我啊,让你看的焰火就在那边。”
陶玉京做出一副神算子的模样,“今晚我料定那里会有一场大火,这场火会把一条街都烧得不剩。”
盛明烛动动唇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不过我会让这场火烧不起来。”
陶玉京此番总算是体会到林立诚当初陷害他时的心情了,果然这种看着别人钻进套子里的感觉很好。
不出他所料,一刻钟之后,只听见那边一角有人大喊:“走水了!”
接着便是喧闹至极的声音,什么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火光渐渐亮起来,和多年前陶玉京看到的一样。
然而一道光点快速地划破夜幕直冲云霄,在天上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火花,五彩斑斓,瞬时把整个夜空照得透亮。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陨落所迸发出的最后绝唱一般,此起彼伏的焰火在那一方闪烁,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皇宫中自然也看到了。
“外面是什么声音?”金凫闭着眼睛,他近日总觉得心神不爽,心悸异常,和多年前一样,断断续续纠缠了他好多年。
“回陛下,是城南有人放焰火。”
金凫很是烦躁,“不过年不过节的放什么焰火,让巡城卫把乱放焰火的人抓起来,朕不要再听到这个声音,吵得我头疼。”
得了圣谕,没有人敢耽误,巡城卫得了宫里传出的话后连忙赶往城南,却发现那里起了大火,于是全力扑救,谁知道误打误撞,在一家已经快烧成灰烬的豆腐店,发现了一个大洞,洞之深不见底,这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于是便派人下去看,结果便发现了下面的私牢,还有各种各样的鬼面具等阴晦之物。
他们把这个发现告诉给了宫里。
金凫听见后大怒,让人势必要把暗中搞鬼的人抓到,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在一旁侍候的太监趁着谁也没有注意,悄悄退了出去。
焰火的余光散在京城每个房檐上,各方势力的爪牙都在枝横遍野地笼络自己的消息。
一双涂着红色指蔻的女子轻轻捏起一块桂花糕,听着来人的消息,漫不经心地问:“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公主。”
金枝笑得凉薄,“这倒是新鲜,平时他把所有事都丢给那个狗太监,恨不得这个皇帝都不当了,这次不过是发现区区的几张鬼面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她用两根手指把桂花糕捏得烂碎,好像从来只是玩弄,没准备入口一样。
“去查查,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刺激那个老家伙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刺激到他了。”
如果真能发现他有什么惧怕的东西的话,金枝的嘴角勾起浅笑,那可就有趣了。
正好前段时间拉拢盛明烛失败,想起这件事金枝又有点生气,如果不是暂时不宜得罪盛明烛,她非得把坏她事的那几个家伙大卸八块不可。
又一朵焰火炸开,陶玉京给盛明烛倒了一杯清酒,“如何,今晚的焰火好看吗?”
看来今晚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不得不说让盛明烛感到有些意外,他问道:“所以你是如何得知今晚城南角会着火?”
盛明烛没有问是不是他放的,因为他知道,以陶玉京的为人,断不会做这种事。
“梦。”陶玉京找的借口有些缥缈,如果是以前,他自己首先就会嗤之以鼻,可如今对应他发生的这一切,却没有比梦更好的解释,“我梦里见到的。”
盛明烛饮了陶玉京倒下的清酒,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他看向远方,“今晚这场焰火真的是请我看的吗?”
“当然。”是请他看的焰火,却不是为他而放,陶玉京想了想,觉得这样让盛明烛背下这个名头确实有些不公平,于是补充道:“如果你喜欢的话,下一次的焰火,我只为你一个人而放。”
两个心知肚明的人,话都不必得太明,盛明烛当然知道他的意识,轻轻一笑,算是领了他的情,“焰火很好看,我很喜欢。”
听到这个回复,陶玉京莞尔。
秋闱进行的当天很是热闹,不过人也十分拥挤,林立诚的私牢虽然被发现了,可是他该完成的事情也都完成了,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他身上。
陶玉京同车文星一起进的考场,盛明烛在外面看着他们进去。这场景很像长辈送自己家的孩子。
进了秋闱之后是不允许随意出去的,考生需待在一个官房,除非考试结束,否则不许出去。
监考官交代完注意事项之后,便点起香烛,开始计时。
托在地牢里每日考试的福,加之车文星日日用功读书,提笔起来有如神助,一时间他真感觉自己文曲星附体。
反观陶玉京,虽然看见这些题目他文思泉涌,不过始终没有动笔。
本来都准备不参加考试的,不过他还是想亲眼看看前段时间他和盛明烛努力的效果。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毛刷磨过宣纸的声音。
突然听见笔掉地的声音,随后一个人惊恐地大喊:“有鬼,有鬼啊!”
接着是七零八落的声音传来,因为安静的环境,所以显得格外清晰。
“干什么?”监考官斥责道,他走过去看。
打开官房,那个人像疯了一样跑出来,嘴里不住地喊道,“有鬼,救命!我好害怕。”
“青天白日哪里来的什么鬼?无视考场纪律,取消参考资格,给我把他拉出去。”
谁知道,刚把这人拖走,又有一个考生忽地疯了似的,在官房里大喊,“救命,不要,我不要喝!”
监考官皱眉,恼恨今日怎么混进来这么多疯子,刚准备叫人把正在闹的那个人拖走,又有两个人开始大吼大叫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被关在官房里看不见外面动静的考生,听见不断有人发出有鬼之类的惊惶失措的声音,茫然之中忍不住询问起来外面的状况,于是顿时考场就变得跟菜市场一样热闹。
这一场试考下来可以说是一片混乱,监考官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整个人心力交瘁,再一看答题的试卷,好多人在上面画些不知名的符号,分明就是乱答一通。
出了这样的事,林立诚自然要被问罪,尤其金凫听见考场闹鬼的事,又开始发疯。
“好好的考场怎么会闹鬼?我让你去招揽贤才,这都是些什么,一群神志不清的疯子。京城最近是怎么了,前段时间有人在城南宏琇街下面私设地牢,查不出来是谁干的,这次秋闱会试,竟然也能出这样大的乱子,你这个宰相是怎么当的?朕养你干什么?!!!”
林立诚无言以对,只能跪在地上谢罪,“臣罪该万死。”
“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城南私牢和考场闹鬼的事到底是谁干的,必须给我查出来,要不然你这个宰相就别当了,革职流放吧。”
陶玉京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比当年还要意气风发。
盛明烛看他的样子,知道是办的事有结果了,正巧车文星也出来,只不过他显得有些晦气。
“怎么,看上去不高兴的样子?”陶玉京问道。
车文星看上去很是恼火:“都不知道这群人在发什么疯,整场考试吵个没完,本来想题就头痛,吵得我更是心烦意乱。”
他看着陶玉京和他截然不同的状态,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去参加的同一场考试。
他问道:“难道你那边就没听到?”
作为始作俑者的陶玉京内心微微歉疚,于是宽慰道:“那你的题都答完没?答完了?这就行了,等结果吧,我看好多人交白卷呢,搞不好你还真能得偿所愿。”
车文星苦笑,“但愿吧。”
闹成这样,成绩做不作数都是问题,而且以他的水平,肯定是比不上陶玉京的,他还不是知道陶玉京就是他口中所说的交白卷的人之一。
“走吧,回去再说。”盛明烛道。
车文星心态很好,郁闷了一会儿就想开了,回去就找书宴喝酒去了,这段时间他同书宴相处得很好,两个人处得快成哥们似的。
陶玉京和盛明烛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前时,顿住脚,推门准备进去,盛明烛在他背后说道:“这几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关于上辈子的。”
盛明烛的话让他心惊了一下,心说盛明烛难道也是死而复生的?不过他说自己想起了一点从前的事,看来之前是不记得的,和他的情况不一样。
陶玉京把门打开,让他进去,“进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