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手上提着的伏锌片太大,上不去悬浮车,她们只能走着回去。
秦筝筝叹气,“我就不该出来。”
跑这么远就捡了两块伏锌片也就算了,还得拎着这块东西走回偏僻的天湖游乐园。
“话不能这么说。”叶肃凌将麻袋往上一甩,挂在背上,有了几分乞丐的气质,“那地方还是很有意思的不是?”
秦筝筝:呵呵。
天湖游乐园地方偏远,走了许久才看见破旧高耸的围墙,她将手上的伏锌片扔进围墙里,随着“嘭”的一声,秦筝筝刚打算翻进去,就听见叶肃凌突然说,“糟了,我突然想起来那只猫还没吃饭。”
好不容易捡一只变异兽,给饿死了可不好。
“变异兽吃什么东西来着……”她思索着,顺带也将手上的伏锌片丢了进去。
“我记得猫是纯肉食动物。”秦筝筝突兀开口,“你给它买点虫族肉就行,有变异鱼肉的话也可以买点。”
叶肃凌觉得秦筝筝堪比行走的百科全书,变异兽在城市里都已经完全绝迹了,她还能记得其中一种变异兽的习性。
“那我去买点虫族肉,你帮我把伏锌片拿进去吧,谢了。”叶肃凌似乎叹了一口气,养只变异兽还真是有点麻烦,刚走完那么长的路,就又要绕回去买肉。
对于秦筝筝来说拿一片也是拿,拿两片也是拿,顺手的事,她没有拒绝,熟门熟路地翻过了围墙。
叶肃凌则认命地去给变异兽买肉。
她两只手都提着一块伏锌片,只能拿腿将门踢开,随手将伏锌片放在地上。
变异兽见她回来,喵了一声,“咕嘟”一声从桌子上跳下来,蹲到她脚旁边,仰着头看她,碧绿色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她。
秦筝筝摊开了空无一物的手,“我这没吃的,你再等会。”
变异兽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叫声很软,带着幼猫独有的细声细气,秦筝筝从昨天买的那一堆东西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在碗里放它面前,自己则喝了一口瓶子里的,“吃的没有,先喝点水吧。”
变异兽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用爪子碰了碰水碗里的水,随后舔了几下爪子,舔完又试探般去碰水碗里的水。
秦筝筝躺到床上,酝酿了一会睡意,有些睡不着,她睁着眼,过了许久终于放弃了补觉的行程,坐起了身。
变异兽蹲在床边好奇地看着她,耳朵竖着,蹲坐着时显得小小一团,只有她手掌那么大。
看这个体型估计一个月都还没到,不过牙已经长出来了,吃点肉食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叫叶肃凌把肉切成肉条应该就行了。
她懒得开口,自己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十七分,她给顾京末发了消息:【顾医生,我现在来可以吗?】
隔了一会,顾京末回道:【可以。】
今天是周日,顾医生因为她还要往学校跑一趟,她于是说:【我马上来。】
刚打算出去,叶肃凌便从外面推开了门,她去的时候鱼肉已经差不多卖完了,她只买到了几片,怕幼猫吃不饱,她又买了一些虫族肉。
她唯一的感受是——好费钱。
变异鱼肉贵的要死,这么几片收了她三十联邦币。
她将鱼肉放进地上的碗里的时候感觉心都在滴血,虫族肉还没放进去,幼猫便急不可耐地凑上来,湿润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手,她拍了拍它的脑袋,将虫族肉也放了进去,“吃吧,小猫。”
秦筝筝将方才的水碗也放到了猫的前面。
总叫它小猫也不是个事,叶肃凌蹲下身,思索着,“要不给你取个名字吧?”
她是一个妥妥的取名废,取了好几个离谱的名字,又自己一个一个地否决掉,最后看向秦筝筝,“你觉得叫它什么好?”
秦筝筝也取不来名,拿起外套打算出去,毕竟不能让顾医生等太久,“你的猫当然是你自己取名字。”
叶肃凌叹了口气,揉着猫的脑袋继续想。
幼猫舔了舔鱼肉,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叶肃凌,碧绿色的眼睛眨了眨,或许是觉得她也想吃,于是忍着饥饿和食物的诱惑,叼了一条鱼肉给叶肃凌,随后,认真地“喵”了一声,似乎是让她吃。
叶肃凌接过鱼肉后它才咕噜咕噜地开吃,吃得很急,像是饿狠了,但它仍旧先分给了叶肃凌一片。
叶肃凌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上的一片鱼肉,这下倒是不觉得费钱了,反而觉得养这样一只乖的猫花多少都不带心疼的。
它维持着这个姿势吃饭时骨头非常明显,看样子是从小饿到大的。
吃了两口,它抬起头看了眼秦筝筝一眼,似乎是觉得不给她不好,于是喵喵叫着又咬了一块鱼肉给秦筝筝,剩下的都是不好吃的虫族肉,它用湿润的鼻尖拱了拱她的手指,碧绿色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在叫她快吃。
秦筝筝垂目看了看手上沾着些猫口水的鱼肉,不知想了什么,顿了顿才放回去。
“你真想吃啊?”叶肃凌调侃道。
“滚。”秦筝筝说,随后拿起外套,“我走了。”
叶肃凌笑了一声,也将鱼肉放了回去,她将鱼肉放回去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就叫你少少怎么样?少病少灾的少少。”
她似乎自己觉得满意,“这名字好,我简直是一个天才,决定了,你以后就叫做叶少少了。”
秦筝筝往外走的动作骤然顿住。
叶少少。
少病少灾的少少。
而她的名字与这只猫的名字如此类似,母亲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否也带着类似祝福的寓意?是否也希望她无病无灾,安然快乐?
是没有的吧。她想
筝筝,这个名字无法联系到任何一种寓意,像是为了顺口而取,她一直无法认同这个名字,但直到此刻才知道这样的怪异从何而来——因为这是宠物才会拥有的名字,古时候的人们也总这样给动物取名,这样叠字的名或许没有寓意,但足够好取,足够朗朗上口。
或许也有另一种可能,或许母亲希望她去争去抢才给她取了“筝筝”这个名字。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她自己否决了。
因为母亲从来不希望她争抢。
母亲只希望她柔顺,听话,做一个有价值的Omega。
她是否应该庆幸母亲没有为了这样的希望而给她取名叫“软软”“矫矫”。
被取名叫叶少少的猫边吃饭边喵喵叫着,叶肃凌边在旁边看着它的蠢样笑,她听着这样的声音,无知无觉地按了下太阳穴,打开了铁门。
被虫族入侵后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一片,阳光也被隔绝,不会刺目,只有昏暗。
周日上午学校没几个学生,学校也空荡了许多,被半透明管道连接的圆球型建筑悬在空中,每过一个管道就要将智脑放到检测仪上确认学生身份,直到穿过了左拐右拐的回廊,被透明胶囊包裹着往上走。
她在冰冷机器中间走到诊断室,顾京末坐在诊桌后的椅子上,穿着无菌的白大褂,听见声音后抬了一下眼,示意她坐在诊桌前,见她坐下后,用指尖将药推到她面前面前,一样一样叮嘱道,“这种是改变骨骼硬度的药,早中晚饭后吃,一次一粒。”
随后又拿出另一种药,“这种提升肌肉含量的药,一次泡半袋,一天吃一次。这种对身体危害大,宁愿少吃,也不要多吃。”
秦筝筝接过药,将智脑放在扫描仪上,随着“滴”的一声,自动扣取了药物的钱。她道,“我知道了。”
顾京末站起身,对她说,“再做一次血液检测吧,对了,昨天精神力数值有波动吗?”
秦筝筝被拉回现实,她回答道,“有过一瞬间的起伏。”
“嗯,那问题不大。”顾京末示意她伸出手臂,“以后每天都要来这里做一次身体素质检测,我好根据你的身体情况制定后续计划。”
秦筝筝应了一声,随后将袖子撸了上去,露出手臂。
她的手臂过于瘦,皮肉几乎贴着骨头,能看见很清楚的透明血管,顾京末边用酒精棉球在她手臂上消毒,边用冷静的声音提醒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需要增肥,你现在太瘦,至少要达到正常体重存活率才会高一些。”
“你多高?”顾京末将针扎进去,没等她回应又问。
“177.3cm。”
秦筝筝对自己身高精准到了小数点,因为母亲曾经无数次对她说——“Omega太高了是嫁不出去的。”导致她对自己过于高的身高十分焦虑,她有一段时间甚至不吃东西,希望没有营养摄入就可以不再长高,好不让母亲失望。
可她现在却想,高一点有什么不好的呢?
“十六岁?”医生又问。
她回答,“嗯,刚满十六周岁。”
顾京末今天第一次笑了笑,“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如果你能长到一米八以上,存活率还能提高不少。”
她现在正值发育期,非常有可能在下一次分化前抽条。顾京末思虑良久,说,“药物暂时减半,先观察一周左右的情况,如果身高没有变化再加量。”
这种药物对一个身体还没定型的孩子影响很大,如果完全用药物捱过去,即使最后存活下来,药物的影响也会伴随终生,此时有了另一个可能性,药物自然是能少用就少用。
她将血液放进去检验,怕秦筝筝没认真听,又问,“记住了吗?”
秦筝筝“嗯”了一声,拿起袋装的药问,“药量减半,所以这种泡的药是一次四分之一袋?”
顾京末觉得自己考虑的不太周全,说,“不,这种先别吃,另一种药量减半。一个星期后看情况再做更改。”
秦筝筝说,“好,我知道了。”
血液检测单出来的很快,她的血液中依旧不含有多少精神力,情况比较良好。
顾京末说,“我和你的班主任说过了,你在下一次分化前都不用去上课了,你要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锻炼上才有存活可能。”
“你等一下去找林归钦,她会带你去政教处批长假条,对了,你家长能来吗?需要家长签字。”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来。”
或者说,她不知道母亲愿不愿意来。
但这次事情过后,母亲就会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谎言。母亲大概率不会愧疚,但她却迫切地想要证明。
秦筝筝看向顾京末,询问道,“可以由您和我妈妈说吗?我说的话她不会相信的。”
顾京末有些诧异,但没有去打探学生的**,“行,你打电话给你母亲,我来说。”
她指尖顿了顿,才拨通了母亲的通讯,沈覆月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错了吗?秦筝筝。”
这样冰冷的语句。
母亲不关心她这一天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不关心她到底有没有说谎,她只是冷冰冰地问她——“知错了吗?”
秦筝筝甚至能猜出来,如果她开口第一句依旧是反驳,那么母亲就会说,“秦筝筝,我对你很失望。”
她陡然失去了所有兴趣,一言未发,像是所有气力都被抽干,变成了一具还站立着的空壳。
顾京末说,“这位家长,我是学校的医生,我并不清楚您和筝筝之前是这么沟通的,但我需要说明的是,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随时有可能再次分化,而在下一次分化之前无法使得身体素质匹配上过高的精神力的话,她会有生命危险。”
电话另一头的沈覆月没有言语。只垂下冰冷的目,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筝筝没有说谎,在秦筝筝挂了电话时她就已经和林归钦确认了这件事。
她所要整治的,只是秦筝筝的态度,和这样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的行为。
生出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顺从。
沈覆月用冰冷的语调不疾不徐地说,“我清楚,然后呢?”
顾京末见她不像那么不好沟通,便继续说,“最好的方案是在下一次分化前暂时休学,如果您没意见的话,可以到学校详谈。”
边说,顾京末边将今天的血液报告递给秦筝筝。
秦筝筝只觉得无力。
母亲半点也不觉得愧疚,半点也没有担忧。
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她半点也不爱她。
就算母亲知道了事情真相,也没有对她有任何歉意,一丝一毫都没有,是母亲误会了她,母亲却希望她认错。
母亲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对于强势到骨子里的人而言,错的只会是其她人。
沈覆月说,“嗯,我等一会过来。”
通讯在下一刻被挂断。
顾京末对秦筝筝说,“你妈妈可能要在过一会才能来,先吃点药。”
她拿出一个一次性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秦筝筝。
秦筝筝接过了这杯水,“谢谢。”
她忍不住想,或许母亲是因为在电话里不好说明,才没有问她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伤。
她其实已经并不在乎母亲有没有因为污蔑了她而有歉意,只在乎母亲是不是会有一点关心她,哪怕只有微末的一点。
药丸用温水顺着吞了下去,她的每一寸骨头都叫嚣着疲累,她自己也无法分清自己的想法是什么了。
每一个想法都矛盾且愚蠢,她既想原谅母亲,又无法让这件事在心里彻底翻篇,或许她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她其实是和母亲如出一辙的人,被质疑和污蔑的失望她永远也无法遗忘。
不知坐了多久,或许很久,也或许只有几分钟,智脑贴着手腕震动起来,她看到了备注——“妈妈”。
不知为何,她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才接通。
“秦筝筝,我到了。”沈覆月堪称温和的说,“来校门口,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她心里骤然生起几许无措,指尖蜷缩了好几下,才干涩的开口,“好。”
母亲是有愧疚的。
像是终日悬在半空的心落回了安处,在细碎处藏起自己也无从而知的欣喜和紧张,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下来的动作有多急切——她压根无法轻易地去恨母亲,母亲随便几句话就能让她屁颠屁颠地过去。
她第一次觉得左拐右拐的回廊如此繁复。
到了校门口时又下起了雨,但这场雨并不大,沈覆月早已经打开了能量伞,大半身型被遮挡住,视线被水的波纹隔开,竟显出了几分温和。
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妈妈……”
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这几日的难受和失望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她流着和母亲一样的血,所以她天然的爱母亲,这样的爱无法轻易破除,而她在此刻也不想强迫自己破除。
沈覆月将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捋到耳后,她除了小时候,很少与母亲隔得那么近过,因此连呼吸都有些不得章法,沈覆月淡淡说,“下雨了不知道打开能量伞吗?”
母亲在关心她。
她怔怔地,像是倦鸟归林,寻到安处,许久才打开了能量伞,雨水被隔绝开来。
沈覆月语气总是冷静平淡,“秦筝筝,分化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你,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离家出走。”
她停下脚步,在能量伞的隔绝下看着秦筝筝,目光穿透了雨水,“我会担心。”
……母亲说,她会担心。
她在担心她。
一瞬间的情绪太过嘈杂,原先堆积在每一寸骨血和缝隙间的颓然和无力化成了酸涩的欣喜和迟来的委屈。
她在母亲面前才像个孩子。幼稚的,期待被看见的孩子。
接下来说的话再也不让她觉得无法说出口,一切都顺其自然,“对不起……妈妈,我不该离家出走。”
沈覆月轻而易举地就将不顺从的女儿拉回了掌控里。
她往前走,秦筝筝跟了上来,像是幼兽跟着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母亲。
沈覆月说,“昨天你去了哪里?”
天湖游乐园这样的地方如果说出来,母亲会失望于她的叛逆吧。她不想破坏此时少见的温馨氛围,可更不想撒谎,上一次母亲怀疑她说谎的代价便已经让她无法接受。
这一次如果真的说谎,被母亲发现的话,母亲是不是真的会放弃她?
可她似乎已经忘了,最开始是她对母亲感到失望,可等到母亲态度一逆转,她便开始因为这骤然好转的氛围而开始患得患失。
她爱母亲远胜过母亲爱她。
所以为此担忧的只有她。
她沉默良久,最终选择说了实话,“我昨天住在废弃的游乐园里。”
沈覆月似乎透过满是雨水波纹的能量伞冰冷地打量了她一眼,又似乎是错觉,因为母亲只是用辨不出情绪的语气说,“游乐园?”
这样的本能不知是何时被塑造的,反正在她有记忆开始,她只要一听见母亲用这样的语调说话,便会有些恐惧。
她斟酌着用干涩的语调说,“就是……妈妈小时候带我去过的天湖游乐园。”
沈覆月的语调似乎更加冰冷了一些,“你怎么会去那里?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她最怕母亲这样的语调,有些慌乱地解释,甚至用手比划了一下,“那里离得很远的,围墙很高,没人会去那里的,不危险的。”
小时候带她去的那一次已经过去了七年左右,她不可能因为那一段记忆而特地去找天湖游乐园,唯一的可能性是,沈覆月质问道,“谁带你去的?”
秦筝筝不喜欢这样的语气,“……不小心走到那里去的。”
沈覆月当然不会相信,“那半座城区由于虫族毒素过高早就废弃了,在那半座城区边上的天湖游乐园也是如此,你需要我告诉你天湖游乐园离这里有多远吗?”
她刚从天湖游乐园出来,又怎么会不清楚天湖游乐园离这里有多远,她知道不说出点什么母亲再也不会信了,于是低声说,“我喝了点酒,不知不觉就走到那里了。”
“秦筝筝,”沈覆月冷冷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omega不允许喝酒,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喝醉了谁都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
她无由来因为这样的语气而感到愤怒。
可是妈妈,你明明可以说喝酒是不健康的,为什么你却要单独说omega不允许喝酒呢?你又为什么要认定只有omega喝醉了酒是危险的?
分明alpha喝醉了酒同样是一滩烂泥。为什么alpha就不危险?alpha就是安全的?为什么要默认omega等同于行走的性符号,要默认omega只要丧失了行动力,就只能被当做可以随便亵玩的玩具,为什么alpha从来不会被这样认为?
她有太多想要反驳,可说出口的只是,“……我不会再喝酒了,妈妈。”
她不想惹怒母亲。
她更不想让母亲失望。
所以她藏下了所有反驳的**,只是垂着头说,“我再也不会喝酒了。”
沈覆月没有就此放过她,敏锐地继续质问,“就算你喝醉了酒,走到天湖游乐园旁边,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地就选择走进去,我更不信你会无缘无故地选择在那里住下来。”
她质问道,“是不是有人带你进去过。”
明明是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秦筝筝知道无法隐瞒,只能说,“有一个同学刚好从里面出来。”
“哪个同学。”沈覆月冰冷地问。
“……妈妈,我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不需要问了。”秦筝筝又感觉心累,她又一次被当做犯人审问了。
说出叶肃凌的名字,只会让母亲多一个质问的对象,可这样的事情没必要连累别人,叶肃凌只是帮了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恩将仇报。
沈覆月辨不出情绪地看了她一眼,“秦筝筝,我这次来不是和你争吵的,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告诉我是谁,这一篇就这样翻过去了。”
秦筝筝说,“……我不想说。”
此时收到了顾京末的消息,她终于能有片刻喘息,点开了消息框——
【顾医生:你带着你妈妈来政教处,我和林老师都在这里。】
她说:【好。】
秦筝筝看向母亲,“妈妈,顾医生叫我们去政教处。”
沈覆月看了她一言,语调不变,“秦筝筝,我不会允许你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她冷漠且不容拒绝地说,“刚好你要休学,分化之后我会直接帮你办理转学,这里本来就离中心城太远了。”
秦筝筝不可置信,反应不过来般,“……转学?”
她攥紧了指骨,无力感再一次占据了全身,她的声音绷得很紧,“我不愿意转学。”
沈覆月冰冷的指尖绕开能量伞,落在她的脸上,隔着重重波纹和雨水落下的声响说,“不要让我失望,秦筝筝。”
前面的质问都只是引子。
她说不清楚这一刻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只是看清了前面所有的质问和温情都只是借口——都只是用来逼迫她顺从的引子。
母亲用这样的方式来操纵她,也用这样违背她意愿的的方式确认她是不是还在掌控范围内。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母亲的掌控欲。
可她看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当母亲开始用这样的方式时,就意味着她只能在母亲给出的问题里回答出是与否,如果答案是否,她就会被母亲放弃。
她看着母亲的眼睛,无比确信这一点。
只要她试图脱离母亲的掌控,母亲就会彻底不要她。
母亲就会直接抛弃她。
她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因为她爱母亲,而母亲不爱她。
所以没有选择的只有她。
她要用多大的努力才能让自己不爱母亲呢?她真的能做到不爱母亲吗?
秦筝筝的脑海又开始一阵又一阵地刺痛,她按住太阳穴,用力到指尖泛白,“我不一定能活下来,妈妈。”
不要再逼她了。
能不能继续在这所学校读书她其实并不在意,她在这里没有多少朋友,唯一称的上朋友的只有叶肃凌,稍微熟一些的只有张捷。
她对这里没有太深的感情,这里也并不是无可替代。
她遗传了母亲的冷血,生活上大部分事情都无法触碰到她的情绪——她只是不愿意被操纵,不愿意成为母亲的傀儡,不愿意将母亲的喜恶当做自己的喜恶。
她更加不愿意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沈覆月笃信地用冰冷的语调说,“活不下去的,不配做我沈覆月的女儿。”
她依旧没有任何担心,即使她的女儿命悬一线,岌岌可危。
秦筝筝不想再言语,哀求道,“我脑子很疼,妈妈,能先不要说话吗。”
在这样意识模糊的刺痛里,她终于走到了政教处的门口,她撑住门框,脸色发白。
沈覆月垂下目,冷冰冰,“不要装病。”
“秦筝筝,装病逃不过任何事情。”
所有流动着的血液都在一句话下变得寒凉刺骨,她的血液似乎冻住了她的骨头和心脏,不然她怎么会无法呼吸。
这样的质疑和当时母亲质疑她说谎时何其相似,她以为母亲经过了这次事情后至少会对她多一些信任,她以为母亲至少不会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独断专行——可她错了。
母亲从来不在意她的感受,也不在意是否错怪了她。
她甚至提不起气力去看智脑上代表精神力数值的线有没有起伏,胸腔憋闷着,空气都变成让她溺毙的水,“……先办休学吧,妈妈。”
她好累。
她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她的母亲只将她当做傀儡,她妄想操纵她的一切,她试图在她身上安放所有无法再别处安放的掌控欲。
可一个人类,是不会心甘情愿成为傀儡的。
可她恨不了她。
因为她的生命来自于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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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