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林初夏又拉着秦遇安出了门。
乡下人家为了节省香油灯烛,晚饭的时间都比较早,所以,即便是吃过了晚饭,同样还没有天黑。
鸭蛋黄似的太阳已经落在了远处的山后,只剩下橘色的晚霞,染红半边天,已经蓄上了水的稻田里,一群鸭子扑腾着翅膀,啪嗒啪嗒的跑来跑去。
小小年纪的孩童,手里拿着一根绑着竹叶的竹竿,追赶着那些鸭子,以避免它们溜进别人家的秧苗田里。
再过些日子,田里种上秧苗之后,就不能放鸭了。
看到两人,放鸭的小孩儿又朗声喊了他们。
“秦大哥,明儿个河里要放水了,咱们去捞鱼吧。”
小孩儿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完这话,他又似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了林初夏的身上。
须臾,他才试探着问道:“姐姐,可以吗?”
听到小孩儿的话,林初夏疑惑的看了看秦遇安,才又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可不可以?”
小孩儿大概也没有想到,林初夏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抬手挠了挠头,才嘿嘿的笑着回答:“我娘说了,秦大哥现在成亲之后,就不像以前那样,现在有娘子管着呢。”
被小孩儿一说,秦遇安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他扬着下巴,道:“你懂个屁啊,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谁敢……管我?”
先前还气势十足的他,对上了林初夏那看过来的目光之后,顿时便泄了气,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这小姑娘,实在太霸道了些。
谁家的娘子动不动就要打人的啊,也就只有自己家这个娘子,简直比母老虎还可怕。
看着他这样,小孩儿也捂着嘴,偷偷的笑着。
“算了,和小孩儿说什么,赶快走吧。”被小孩儿这样嘲笑,秦遇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子,拉着林初夏,就赶紧离开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等两人到秦大贵家的时候,秦大贵就坐在屋檐下,靠着墙角,喝着茶,许秋月忙着最后喂一次鸡圈里的鸡鸭。
一个年岁比秦遇安稍微大了一些的男人,在和小金鱼一起玩,厨房里忙碌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
看着这两人,林初夏暗自思量道:这大概就是先前秦遇安说过的,秦放和他的娘子郑月云。
上午自己来这里的时候,两人都出去做事情了,所以,才没有见到。
思及于此,林初夏又微微笑了,她端着那碗荠菜饺子,走到许秋月面前,道:“大伯,大伯母,今天家里吃荠菜饺子,我娘让我们给你们送一些过来。”
“到底还是你们想得周到,”许秋月将自己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才伸手将那碗荠菜饺子给接了过去,“瞧这饺子包得多好看,胖乎乎的。”
“那是,我娘子的手艺,可比我娘厉害多了,大伯母,你们就放心的吃吧,这饺子不是我娘做的。”
听到许秋月这样夸赞那碗饺子,秦遇安的脸上颇有些得意。
“你这孩子,若是你娘知道你这样说她,又该被骂了。”许秋月无奈的睨了他一眼。
“我才没有胡说,大伯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的手艺。”秦遇安咂咂嘴,才对她说道:“我今日才知道,你们从前吃的荠菜饺子,竟能好吃到这样的地步。”
“是,你小子现在是有福气了,得了个讨喜的媳妇儿。”在屋檐下坐着喝茶的秦大贵,听了他的话,也朗声说道。
“初夏自然是好的,咱们遇安小子也不差。”许秋月笑着,才端着那碗饺子去了厨房,不多时,又拿着一个空碗出来,递给了秦遇安。
“大伯母,既然饺子都已经送到,我和娘子就先走了。”
他接过碗,说道。
“不忙,”等秦遇安将碗接过去之后,许秋月才又盯着林初夏瞧了两眼,像是在经过一番思量,才拿定了主意,道:“初夏啊,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闻言,林初夏的心里,登时生出一股子不详的预感。
难道,自己这个假冒的林初夏,要被人给发现了?果然嘛,哪里就有所谓的天衣无缝?假的终究是假的。
怀着忐忑的心思,她跟着许秋月,到了屋里。
正是傍晚时分,屋里没有点灯,只能透过那从窗里照进来的微弱光线,堪堪看清楚屋里的一切。
秦大贵家里同样也不算是特别有钱的人家,只是他到底是手艺人,家里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动手做的,倒也比其他人家里的看起来更加的精致。
“初夏啊,你坐。”看出了林初夏的紧张和局促,许秋月拉着她,在窗前坐下了,才又盯着她,看了片刻。
“大伯母,你想说什么?”
被许秋月瞧着,林初夏的心里,更是有些犯怵。
“初夏,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刚嫁到这洛水村来,难免会有些长舌的婆子,在背后说些不好听的话,你若是不小心听见了啊,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好的和遇安过日子,这才是正经。
日子嘛,过得究竟怎么样,只有你们自己才知道,遇安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被宠得不懂事了些,你向来懂事,就多多帮助他,不要由着他胡闹,知不知道?有你公公婆婆在,有大伯和伯母在,他不敢欺负你。”
许秋月拉着她的手,又像是面对自己的女儿那般,交代得尤其仔细。
听到这些话,林初夏的心里,忽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揉了一下。
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听到这些话产生的本能反应。
原主林初夏,从小就是个可怜人,摊上那样的一个爹,还有一个软弱无能的娘,能够平安的活到现在,已经是实属不易,从小到大,那个娘教诲她的话,永远都是,要学会忍耐,说的最多的话,也都是,女人嘛,这一辈子,就该是这样,学会忍耐,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她就是最传统的那种女人,心里想着的,一辈子所拥护的,都是那套守旧的三从四德。
但是,现在的孙玉贞和许秋月告诉她的话,却完全不一样。
即便是在同一个时代背景下,不同的人,想法也会有这样大的差别。
“初夏啊,你在听吗?”
见她不说话,许秋月又问道。
“在听,大伯母,我在听着呢。”
林初夏回过神来,眼神一转,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
很明显,必然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闲话,又正好被她听了去,所以,今天她才会这样告诫自己。
果然啊,在哪里都是这样,背后总是少不得一些说闲话的人。
“大伯母,我晓得的,你放心吧,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要说什么,那都是她们的事情,我会好好和我家相公过日子的,至于那些话,我没听见,就当不知道。”
她点点头,这才又回答。
“你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不过了。”许秋月伸手,理了理林初夏的头发,才继续说道:“初夏,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姑娘,虽说确实有些爱嚼舌头根子的人,说遇安小子这人,不值得托付,但是他如今年岁尚小,等将来省事之后,必然也是一个可靠的。你们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人呐,还是要看重眼下和将来。”
见她说了这样多,林初夏的心里,也越发的感激,虽说自己对这桩婚事确实不看好,但是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眼下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把日子给过下去。
她点点头,这才说道:“大伯母,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会记住你说的话。”
“真乖。”许秋月转过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又道:“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也不虚留你,回去吧,若是晚了,你爹娘也该担心了。”
“多谢大伯母。”林初夏又站起身来,对她说完这话,才转身出去了。
门外,秦遇安正在抱着小金鱼玩,看着林初夏出现,他将小金鱼放在了地上。
“娘子啊,咱们现在回去了吗?”他问道。
“嗯。”林初夏点点头。
从秦大贵家里出来,天色已晚,蒙蒙的夜色,只能大致看清楚远处山峦的轮廓。
“娘子啊,方才大伯母喊你去屋里,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秦遇安走在林初夏的身后,思量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女人家的话,你也要听?”林初夏睨了他一眼。
一句话,让秦遇安不满的嘟囔道:“男人家的事情,你不是也要管?”
“相公,你说什么?”
闻言,林初夏当即沉下声音,反问道。
“我……我说,娘子先前在吃饭的时候说起,明天要给我做好吃的,要做什么?”
秦遇安当即换了一张笑脸,问道。
“明天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见他改口得这样快,林初夏也将自己的脾气给收敛了,故意给他卖了一个关子。
秦遇安也懒得继续追问,只是随手折了一根草,咬住了,才又说道:“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你爹一直不愿意让你出嫁,但凡家里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在,那就不缺少吃的了啊。”
“应该说,是多了一个免费的做家务活儿的人吧。”说起她的那个爹,林初夏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失望。
世人皆言,虎毒不食子,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爹,为了自己的私利,就将自己的女儿给随意的嫁给了一个小混混。
幸好自己嫁过来的这家人,还是很好的,若不是如此,自己现在过的日子,只怕也会是生不如死。
秦遇安也没有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会引得林初夏这样难过,他暗暗的皱了一下眉头,又咒骂了两句,才又尴尬的说道:“娘子啊,这个时候的鱼最鲜嫩了,明天我带你去捞鱼吧,捞起来之后,我们就在河边烤着吃。”
知道他是故意将话题给转移了,林初夏忽然觉得,这个小混混,好像确实没有那般的不堪,收回飘远的思绪,她又问道:“你会捞鱼吗?”
“你这就小看你家相公了吧?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捞鱼打猎的本事,那可是没有敌手的。”
秦遇安的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我又不是你们村里人,等你什么时候果真捞了鱼或者猎回了猎物,我再相信你也不迟。”林初夏又说道。
秦遇安也不生气,只是凑到林初夏面前,指着她道:“哼,小姑娘没眼光,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因为隔得太近,他口中所衔的那根草,拂过林初夏的脸颊,泛起一阵微微的痒。
她只觉自己的耳根忽然有些发烫,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又将自己的目光给移开了。
“诶,爹爹只是村里的屠户,娘也只是个普通的农妇,怎么会给你和阿砚起了这样好听的名字啊?”
她赶忙转移了话题,又问出了自己刚来这里时,听到两人名字的疑惑。
“娘子啊,你也觉得爹的肚子里没墨水吧?”听到这话,秦遇安简直感觉自己遇到了知音,他又凑到她面前,笑着说道:“我告诉你吧,我和阿砚的名字,都不是爹起的。”
“那是谁起的?”林初夏又问道。
“是外祖父呗。”秦遇安摸了摸下巴,道:“外祖父是村里的秀才,当时我出生的时候,外祖父实在高兴,又不想让我爹起的名字耽误了我一辈子嘛,所以,就给我起名唤作遇安,说是希望我随遇而安,结果没想到,我果真是随遇而安了。
后来,我娘生阿砚的时候,外祖父就直接给他起名秦砚,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阿砚倒也争气,没有辜负外祖父对他的期望。”
“你也没有辜负外祖父的一番良苦用心啊,现如今,不是挺随遇而安的吗?”听到这般解释,林初夏回答。
“也是哈,如此说来,我也蛮符合这个名字。”被她一说,秦遇安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是让爹爹给你和阿砚起名字,你觉得,他会给你们起个什么样的?”林初夏又问道。
“还能是什么?我听他说过这件事,他原本是想让我叫秦寿来着,说是希望我健康长寿,但是这个名字吧,听起来就有点像骂人的话,秦寿,禽兽,也不像是个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个名字,秦遇安的浑身都忍不住抖了抖,那嫌弃的模样,完全藏不住。
听到这番话,林初夏终于笑出了声,“幸好当年,你没有用爹爹起的这个名字。”
借着昏暗的夜色,秦遇安凑到林初夏的面前,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而说道:“娘子啊,你终于笑了。”
“谁笑了?”
被他刻意的提醒,林初夏越发觉得自己的耳根烫得吓人,她不满的抬脚,在秦遇安的腿上踢了一脚,直接跑了。
“这小姑娘,我好心逗她高兴,竟是这般的不知道好歹,还踢我。”秦遇安弯下腰去,揉了揉被踢痛的地方,又嘟囔道:“哎哟,还当真是踢痛我了,难怪阿砚的书里说,这女人就是难养呢。”
……
次日。
秦遇安正在好睡的时候,只觉得耳边传来林初夏那吵嚷个不停的声音,“相公,相公啊,该起床了。”
“天都还没亮,起什么床?”秦遇安瘪瘪嘴,裹紧了身上的被褥,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见他这样,林初夏直接伸手,去抢他的被褥,“不是说好了今日要去捞鱼吗?再不起床,鱼儿就被别人捞完了。”
“捞鱼也不用这样早。”他直接将身上的被褥给裹住了,任凭林初夏怎么拽,都没有用。
最后,林初夏只好又道:“算了,你若是还想睡,那就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做朝饭,我们吃了饭再去。”
她也不再勉强什么,转身出去了。
等她走后,床上的秦遇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的笑了笑,然后才继续睡了。
有这样一个娘子,好像也还不错?
而另一边,林初夏从屋里出来之后,站在院里,伸了一个懒腰,才走到鸡圈前,喂了鸡食儿,又给院中的那些花花草草浇了水,才去了厨房。
案板上,放着一碗昨日包饺子剩下的肉末,那些肉末,被她用油给炒香了,现如今,放在碗中,附着着猪油,看起来白花花的一片。
昨夜提前做好的生面条,放在盆中,用一块湿布盖住,倒也省去了需要现做面条的麻烦。
她往锅里舀了半锅水,盖上锅盖,才坐到了灶膛前,点火烧水。
到底是二月,晨起之时,还有一些散不去的寒意,林初夏往灶膛里扔了一根竹竿,然后,将手放在前方,烤了烤火。
暖意融融的火光,映得她脸色如霞。
等锅里的水烧开了,她才起身,揭开锅盖,将面条放在了沸水中,又用筷箸给搅拌了几下。
等面条煮得差不多了,再撒上一把小青菜,等青菜断了生,才用笊篱将面条和青菜捞起,放入碗中,淋上一勺辣椒油,撒上一撮碧绿的葱花,再加上一些酱油,最后浇上一大勺炒香的肉末,一些面汤。
等她将面条煮好,端上桌,其他人也都起了床。
“唉哟,闺女,你怎么这样早就起床了?这样冷的天儿,你该多睡一会儿才是。”
孙玉贞看见林初夏,赶忙上前,将她的双手给握住了,又捂了一会子,实在心疼不已,“瞧你这手,多冷。”
“娘,不过是做一顿朝饭而已,我昨日不是说过了吗?以后这家里的饭菜,就由我来做。”
林初夏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在了桌旁,又用筷箸将碗中的面条搅拌均匀之后,递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她又将另外一碗搅拌均匀的面条,给了秦砚。
“娘,阿砚,你们尝尝我做的渣渣面。”
“好,好。”孙玉贞笑着,接过筷箸,吃起了碗中的面条。
众人刚吃了一口,秦遇安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娘子啊,今天早上吃什么?我在屋里就闻到香气了。”
“吃渣渣面,”林初夏笑吟吟的对他招了招手,才道:“相公,这碗面给你,你快过来。”
“吃面条啊,”听到这话,秦遇安的脸上有些嫌弃,“面条有什么好吃的,没意思。”
“大哥,你还是先吃了这面条,再说这样的话。”
秦砚吞了口中的面,才说道。
看着这个向来不讲究吃穿的弟弟,也对一碗面条如此赞不绝口,秦遇安更是不屑,“不就是一碗面条嘛,有那么好吃?”
等他坐在了桌前,从林初夏的手中接过筷箸,夹了一些面条,吃了之后,这才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碗中的面条,麦香混合着被炒干的肉末香气,再有辣椒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一口面条下了肚之后,口中还残余着香辣的余味。
“娘子啊,这面条好吃!我还没有吃过这样香的面条。”他三两下吃完了碗中的面条,忍不住夸赞道。
“我会做的面条,还有上百种呢,相公若是喜欢吃,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见他吃得这样高兴,林初夏又说道。
听到林初夏的话,孙玉贞和秦砚也忍不住看向了她。
“大哥,你能娶到大嫂,果真是你的福气。”秦砚伸手,在秦遇安的肩膀上拍了拍,道。
“你一个书呆子,懂什么?”秦遇安嫌弃的拂去了他的手,“你好好的念书去。”
“娘,一会子吃了朝饭之后,我和相公想出去玩,可以吗?”看着孙玉贞此刻正高兴,林初夏又对她说道。
一句话,惹得秦遇安靠近了她,低声嘀咕道:“娘子啊,你和娘说这些做什么?她要是知道我们出去玩,必然不会同意。”
林初夏只是睨了他一眼,才又一脸期待的看向孙玉贞。
“好,你想去哪里,就让遇安陪你去。”
孙玉贞又笑着,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秦遇安惊讶得抬手,探向了她的额头。
“娘啊,你没病吧?”
“你这孩子,大早上的就敢咒你娘?”孙玉贞气得拿着筷箸,就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疼痛,秦遇安收回了手,揉着被打痛的地方,道:“既然没病,那为什么会同意让娘子出去玩?平日里我若是说要出去玩,你气得就像那胖河豚似的。”
“谁让你没初夏听话?”孙玉贞气得深吸了两口气,才指着他,骂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有说自己的娘是胖河豚的吗?”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林初夏赶紧说道:“娘,家里就交给你收拾了,我和相公先走了。”
说完,赶紧带着秦遇安开溜。
“娘子啊,我们没有拿鱼篓,怎么去捞鱼?”秦遇安跟着她,跑出了小院,这才说道。
“谁说我没有准备好鱼篓?”林初夏得意的挑了一下眉头,然后从一旁的柴火堆里面,扒拉出两个鱼篓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才道:“知道今日要去捞鱼,我早就将鱼篓给拿出来藏到这里了。”
“还是娘子聪明。”
看着她手中的鱼篓,秦遇安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到时候比一比,究竟谁捞的鱼更多。”林初夏又说道。
看着她这般志得意满,秦遇安从她的手中将其中一个鱼篓给拿了过来,道:“你一个小姑娘,竟敢和我比捞鱼?我告诉你吧,你输定了。”
“那可不一定,”林初夏扬着下巴,“倘若我赢了你,你就得听我的话。”
“那倘若是我赢了你呢?”秦遇安又问道。
“倘若是你赢了我,我也答应你一个条件呗。”林初夏满不在意的回答。
“行,我就和你打这个赌。”秦遇安拿着鱼篓,跑在了前面,“走喽,捞鱼去了。”
林初夏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秦遇安啊,果然还真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娘子啊,还不赶紧走,在等什么呢,若是去晚了,就真的捞不到鱼了。”
秦遇安跑了一段距离,这才发现,自家娘子没有跟上,只好停下脚步,远远的喊了她。
“哦,这就来。”
林初夏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思绪都给抛开了,这才赶忙追上。
……
洛水村,因着村外有一条不宽的洛水河蜿蜒而过,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
每年春耕时节,村民们就会将洛水河中的水,引到田里进行蓄水,然后进行秧苗的种植。
每次引水的时候,村里的孩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带上鱼篓,去抓那些拦起来的鱼儿。
等两人到河边的时候,村民们已经将河水给拦了起来,开始引水,下游河水变浅的地方,早就有了几个孩童,在忙着用鱼篓捞鱼。
和孩童们在一起捞鱼的,还有两个看起来和秦遇安年岁差不多的年轻男人。
“怎么他们也在。”
看着那两个人,秦遇安皱着眉头,低声嘀咕了一句。
“相公,他们是谁?”听到秦遇安自言自语的话,林初夏往他身边凑了过去,低声问道。
“你看那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就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李二,他旁边那个瘦高个,就是钱多。”
秦遇安努了努嘴,这才解释道。
听到钱多这个名字,林初夏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摇摇头,道:“相公,你看人家的名字起得多好?钱多,钱多,谁不希望自己的钱特别多啊,不像你先前告诉我的那样,秦寿啊。”
“我昨晚本是见你不高兴,所以才将这件事告诉你,想逗你开心,没想到你竟拿这件事来打趣我,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件事了。”
被她这样一说,秦遇安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又皱眉嘟囔道:“果然,女人就是麻烦。”
“相公,你说什么呢?”林初夏顿时换了一副神色,抬脚就在他的腿上踢了一脚,“你再说这样的话,就不止是踢你一脚这样简单了。”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秦遇安无奈,只好又同她商量道:“娘子啊,咱们现在好歹是在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呢,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
“行吧。”林初夏略微思量过后,便答应了。
两人的动静,很快便引得钱多和李二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诶,我说,那不是秦遇安吗?怎么,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都不和我们这些人一起玩了。”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她多次听自家相公提到过的李二。
“人家现在要忙着和自己的媳妇儿一起玩,哪里有时间理我们?”钱多也看向了林初夏,道:“李二,你是不是眼神不好?难道没有看见,人家现在出门,都是带着媳妇儿的吗?”
“原来这就是秦家花钱给秦遇安买来的媳妇儿啊,听说花了三两银子,如今看来,这三两银子换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小娘子,实在不值得。”
李二看向林初夏,说出来的话,也越发充满了不屑。
这小娘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看,寻常人家娶媳妇儿,不过才一两银子的事情,这个小娘子,竟要三两银子。
“李二,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这是我娘子。”
听到李二的话,秦遇安将林初夏挡在了身后,沉声说道。
“秦遇安,我这是在帮你说话,你不要不知好歹!”
李二没想到,秦遇安现如今竟会这样的将他的新媳妇儿给放在了心上,又气得喊道。
“算了,他这就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又和他多说什么?人家现在正是新婚的时候,夫妻两人之间的感情好着呢,早就将咱们这些兄弟给忘了。”
钱多又拉住了李二,表面上看着,像是在劝他,实际上,说出的话,也是针对着两人。
“呸,就你们这样的,还好意思说是我家相公的兄弟?就是你们才将我家相公给带歪了。”听到钱多的话,林初夏再也忍不住,看着两人,回击道。
“哟,秦遇安,你这娘子,对你倒是够好的,竟这般维护你,只是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躲在自家娘子的身后,算是什么本事?”
李二和钱多说完这话,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笑得弯了腰。
“那也好过你们娶不到媳妇儿吧?我家相公什么都好,自然不像你们,注定了该孤寡一辈子。”林初夏看了一眼两人手中的鱼篓,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倒是想靠武力教训两人一顿,但是,不见得能打得过两人,所以,只能想办法智取。
她微微的笑了笑,才说道:“不是我说,你们两个,除了只能在这里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过一下嘴瘾,还能做什么?别的咱们就暂且不说了,就是这捞鱼的本事,你们也不见得能比过我家相公。”
“小娘子,你当真以为,你家相公果真就像你说的那样好?我实话告诉你吧,从前你还没有嫁过来的时候,我们和你相公一起比赛捞鱼打猎赌骰子,无论做什么,他都比不过我们。”
钱多听完林初夏的这番话,仰头大笑了一会子,脸上的神色越发的不屑。
“你都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如今我家相公早已不同往日,不如,你们就比一比这捞鱼的本事,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
林初夏靠近了秦遇安,娇小的小娘子,站在身材高大的秦遇安身边,倒是颇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感觉。
“哈哈哈哈……小娘子,你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笑死人了,倘若我们赢了你们夫妻二人,你们又当如何?”
钱多这人,看起来明显要对李二的心眼更多,他的眼神一转,才又说道:“这样吧,倘若你们输给了我们,那就给我们一人五十文,如何?”
“难怪你叫钱多呢,果然是名副其实。”听到他的话,林初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人五十文,两个人加起来就是一百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一百文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怎么,小娘子这是不敢和我们比吗?”
看着林初夏是这般反应,钱多又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比的?但是,倘若是你们输了,那又当如何?”
林初夏又问道。
“娘子啊,你别和他们比,他们两个人,最喜欢耍无赖了,更何况,他们已经来了这样早,捞到的鱼,自然比我们的更多。”
见到林初夏这样,秦遇安又低下头去,看着她,对她说道。
“相公你放心,我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那自然是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见到秦遇安这样关心自己,林初夏看着他,笑了笑,示意他完全可以放心。
“李二啊,你听听,这小娘子果然是不知道深浅的,竟然敢和我们比捞鱼,还口口声声说会赢了我们。”
钱多的语气越发的不屑。
“哈哈哈哈,这小娘子还当真是会说笑话。”李二也笑着回答。
“你们还没有说,倘若是我和我家相公赢了,你们又当如何做呢。”
林初夏丝毫没有将他们的话给放在心上,只是看着两人,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
“倘若你们赢了,我们……我们就将今日捞到的鱼全都送给你们。”
李二和钱多思量了好一会子,最终,才说道。
“你们倒是会算计,若是我们输了就要赔一百文钱,你们输了就只是一些鱼。我若是答应了你们,那才真的是傻子。”林初夏撇撇嘴,不满的看着两人,“我还当你们当真是什么多厉害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空手套白狼的心思,还当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存在。
“那你想要怎么做?”两人被她这样一激,脾气也顿时上来了,抬手指着她,道:“既然如此,倘若我们输给了你,就各自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林初夏伸出手去,拉住了秦遇安的手,带他到了河边,才道:“李二,钱多,咱们将来都是要在这洛水村生活的,你们到时候若是输了,可不要抵赖。”
“这点儿小娘子你大可放心,我们自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只要你敢和我们比试,我们自然会依你所有的条件。”
钱多看着到底要比李二说出来的话更加管用,当即便将这件事给定了下来。
“好,咱们现在就直接开始吧。”
见两人果然上了当,林初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
没想到,自己先前的布置,竟会有这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