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系统善意的提醒,身前是女孩伸过来的手,两者都在告诉他这个任务不可抗拒。
非瑜选择一个人出来赚取生命值,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风险与困难的准备,所以在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后,他并没有退缩,相反他还有点跃跃欲试。
死掉的人再次出现,这分明就是解密的开始。
他朝小女孩淡然一笑,坦然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小女孩的手掌上。
在两个手掌相触的瞬间,那瘦弱的手陡然收紧了,一股急剧的压缩力量夹着非瑜的手,势要将手心手背肉压缩成一张薄薄的肉纸般,非瑜感受到那处的血液都无法流通,整只手都压得没有知觉。
但非瑜没有丝毫退缩,而是默默承受着这熟悉的挤压感。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身体经历了比此时更严重的挤压,但他忘记了是哪里,又是什么感觉。
他的身体藏着一个可怕的机制,这个机制不会让他有过激的感知。
比如现在,他能感觉到痛感正在不断攀升,然而在痛感到达一个极点后,非瑜所有的感知骤然下降到0,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咯咯咯——”
女孩发出了怪笑,看她狰狞的青筋布满脸面,非瑜就知道她肯定用了很大力气,但很遗憾,他现在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姐姐,你不疼吗?”
小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错疑惑。
非瑜笑了笑,道:“你希望我回答疼吗?”
这个回答让小女孩脸色有些难看,显然她本意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但遇到硬茬了,没给成还被侮辱了人。
女孩的嘴角歪了一下,周遭的空气随之急速下降,寒意侵袭,非瑜感受背后阴风阵阵。
他知道,小女孩生气了,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根本没有拂了谁的面子,反而先寻问了别人的需求。如果女孩说她让自己说疼,他一定会全力配合。
这么会考虑对方,非瑜觉得自己很礼貌。
思考间,女孩的怒气收了起来,转过身去,被挤压压缩的地方生出了向前的方向与力度,强制带着他往前走。
“嚓塞诶嗦,嚓塞诶嗦,膜米阿组波虚塞塞……”
女孩心情转好,她一边唱着,一边带着非瑜到了跳房子的地方。
在路灯的照耀下,一眼望去,地面红色的线条勾勒出一条道路,道路尽头是劣质的简笔画大树。
大树光秃秃,上面布满了红色线条,红色线条上有红色大圈,像是凝结在树枝上的血滴,掉落在地上,就如泼墨般在地上炸开了红色的洞口,洞口又汩汩地流着红色液体,染遍整个方块。
小女孩的手松开了,她笑着跳向了第一块方格,双脚落地的瞬间地面上激荡着一大滩的水渍,只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红色都活了过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如铃铛般的笑声回荡在红色的夜中,像是陷入了红色的梦魇,耳朵,视线都被红色占据。
非瑜皱着眉,平淡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小女孩回过头,此刻女孩的嘴角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咧着,占据了一大半张脸,红色的倒影显得她格外的惊悚。
“姐姐,你不来吗?”女孩的声音清甜美好,若不是看到了她现在的面目,只听声音,非瑜会认为站在面前的一定是个乖巧美好的女孩子。
“你答应过我,不能反悔哦。”
这次她的声音比较急切,连带着她的表情都变得狰狞,嘴角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周边咧出了好多缺口,缺口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滴溜转着。
非瑜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人眼球,它腐烂的身体里的红眼睛也是这么流转。
“你不能反悔!”
小女孩的脸上出现了怒气,身后裹着阴暗的气息,直冲冲地朝着非瑜压过去,扑面而来是一股巨大的腐臭味,与之前味道的臭味如出一辙。
非瑜的眼色一闪,迅速踩上了第一格,嘴上冷静道:“我没有反悔。”
小女孩顿然愣住了,暴怒的脸色卡在红色的气雾中,一动不动,进退两难,发怒也不是,冷静也不是。
空气好像在那一瞬间冻结。
敌不动我不动,非瑜亦僵持着局面,丝毫不慌。
须臾,小女孩慢慢收回自己长出来的红色褶子,那长在空气中的臭味也如潮水般退却,直至她脸上再次出现“甜美”的笑容。
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咯咯咯——”
铃铛般的笑声回荡,小女孩转过身,往前跳着继续带领着前方的路。
“嚓塞诶嗦,嚓塞诶嗦,膜米阿组波虚索索。”
听不懂的吟唱在她跳的每一步后落下,而她并不是一直跳下去,小女孩跳了一步后就会停下来,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npc,保持着跳下来的动作,似乎是在等后面的人跟上。
非瑜学着她,一步又一步跳着。
“嚓塞诶嗦,嚓塞诶嗦,罗塞阿组波索索。”
忽视诡异的吟唱,全程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变化,唯一一个肉眼可见的变化只是脚下的路越来越清晰。
非瑜看到了,沿着通往画着枯树的路上,随他的脚步一路生花,花是彼岸花,彼岸花娇艳欲滴,宛如泼上了新鲜的血液。
而在他的脚下,散出了一片枯叶,枯叶像大海推浪般,抵达彼岸花的生长地。
然后,彼岸花枯萎,死了。
非瑜纳闷地看着这诡谲的场景。
“阿奴来,阿奴来,罗塞阿奴,阿组波塞塞。”
歌声的结束,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步——在小女孩的带领下,他跳到了画着枯树的大方块。
非瑜听到了水溅的声音,他看向小女孩的脚,只见那些红色的血全都变黑,空气中又爆出难闻的气味,可在臭味的最高点,非瑜就闻不到任何气息了。
黑血沿着女孩的腿,在她身上画出四溅的花,如果黑血是红血,遥遥望去,与他刚才在路边看到的彼岸花一模一样。
非瑜攥了攥口袋里的石头,不由往回看去,想找到那朵花,然而一路生花的景象早已消失不见。
一眼望去,非瑜只能看到立在两边黏腻的墙上,从上往下流淌着液体,浇灌着来回的路,地上的格子黑色的液体淹没,一点又一点地消失在非瑜的视野内。
没有回头路。
“姐姐,快进来吧。”
此时,小女孩笑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阵阵阴风灌入后背,直穿他的心脏,令人毛骨悚然。
待转身将视线放回时,非瑜看到的是,方才还躺在地上的格子房活了过来,如飞来的石头矗立在离他一尺内的距离,直逼人身。
一颗被木质墙壁包围的大树竖立在他眼前,钻土上有很多叶子装点,整体的材质很膨胀很崎岖,像是人的皮肤被水泡烂了,又是浮肿又是皱巴。
木墙中有一个门,门很大,几乎占据了一面墙,从外面看进去,只能看到黑暗与红光。
非瑜皱了皱眉,在这红与黑的融合中,隐隐约约,他好像看到了里面有万千双眼睛。
就像那颗人眼球一样。
思绪还没回转过来,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非瑜顿然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见到又是咧着嘴的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就被小女孩大得绝不正常的力气强硬地拉了进去。
巨大的气流撕扯着他的皮肉,几近要将他撕个粉碎,空气中混杂的特殊气味也被推拉着,不均匀地分布在整个扭曲的空间中,一会儿味道加重,令人作呕,一会儿消散,得以喘息。
整个过程堪比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但非瑜对这些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他觉得生和死的滋味都一样,一样的平静,一样的激烈。
沉浮在生死中,再次睁开眼,非瑜看到的不再是血腥诡谲的场面。
这个房子木制元素颇多,一颗大树长在屋子正中心,四块原木块各自围在粗壮的树桩边组成桌子,树两盘都是原木架子,架子上有很多瓶瓶罐罐,看起来都很陈旧,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古货。
架子旁还有一个钟,钟指向的九点位置让非瑜稍微停留了一下。
再往深处,就是一个开放式厨房。
然而这个厨房与外部的形象却格格不入,大理石瓷砖,灰白墙面,现代技艺的灶台,还有一些乱糟糟的锅碗瓢盆张牙舞爪地散在四面。
现代文明与古老民族的碰撞,在此刻呈现出割裂的气势,这种割裂并非是分离,而是一种强行被混在一起,不可分离的纠缠。
“姐姐,吃饭了。”
一身古族衣服的小女孩端着一盘子混合物走过非瑜面前,将盘子放在了东边的原木桌上。
非瑜走了过去,小女孩给他摆来了一个凳子,他没有坐上去,而是扫视着桌面上的东西。
木桌子上有很多划痕,在土黄桌面上划出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看上去十分脏乱,摆在上面的有一个盘子,两个碗。
唯独没有筷子。
与此同时系统响了起来:“请守护卫士完成与小女孩共进晚餐的任务,完成任务后可获得2个副本生命值。”
2个副本值,足以化解他的倒计时危机。
在小女孩的注视下,非瑜淡定地坐了下去,很明显,在他选择坐下去的那一刻,小女孩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姐姐,吃吧。”
小女孩人畜无害地招呼着。
在她双手下,只有一盘绿油油黏黏糊糊的东西,那东西似乎还在蠕动着,让人看上去就倒胃口。
这**裸地写着:这是坑。
与此同时,地球保护中心总部。
“依我多年的经验,这里的餐具一定有问题,不摆出来就是为了让人注意。”陈步一手拿着笔敲着底下的文件。
“正常人都能注意到,但很遗憾......”陆尽摸了摸脖子上的粉水晶项链,“不关注不注意,npc都会狂暴,他不能拒绝也不能接受,否则死路一条。”陆尽漫不经心道。
“神经吧,不能拒绝也不能接受,他们都还是新人,哪有这么强的戒备心,我靠,我看好的小哭包不会就这么没了吧。”陈步骂着。
陆尽翻了个白眼,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对陈步这种随便给人取外号的坏习惯嗤之以鼻。
“小哭包被倒扣副本值一定是物五搞的鬼,我们派他下去,是让他去帮助新人,不是给新人找麻烦。”陈步看向言常,输出道:“老大,你就这么放任物五害人吗?”
言常一脸淡定,他默不作声,脸上带着笑,看向大屏里非瑜的眼神,没有多余的担忧,反而还带着富有恶趣味的好奇。
没错,他好奇非瑜会如何化解任务的危险。
屋内。
非瑜不紧不慢地抬起眼,视线从两个碗移到了小女孩身上,自然地露出笑容。
“姐姐已经忘了该怎么吃饭了,你能教姐姐吗?”
这一出反入为主,让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屏幕外的陈步和陆尽:6
淡定如言常也快绷不住了,抿嘴一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