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在小女孩旁边,其他三人或背或侧,都看不到小女孩,只有非瑜正对着,隔着两张桌子和物五,与小女孩两两相望。
而小女孩一动不动,维持着进门时的笑盯着非瑜,一双眼似黑洞,要将人吸进去,扭曲,碾碎,分解,活生生的人就此变成一堆分散的粒子。
“这钟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它是小区里的人最需要的东西?”
物五把圆钟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找不到任何机关,连正常调拨针的地方都没有,圆溜溜的,干净得一毛拔不出。
而且,这钟还不正常运转,直愣愣地指着十二点,静止如定海神针,任东西南北,也雷打不动。
物五泄将钟放回了桌面,泄气地捶脑袋:“什么都没有,你们还是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独蒙雪拿了过来,正好对着正面,看着上面三针指向,猜测道:“会不会是这指的时间有特殊含义?”
听到这句话,物五捶脑袋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亮了起来:“有可能诶!”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
非瑜说话前目视前方,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身上,却能分心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之前在过第一个剧情时,看到了跟这个相似的钟,那钟跟它一样不行走,只指着某个点,9点,在商店时我注意到了这钟的时间,也是九点,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
田昇点头道:“是的,我也注意到了,从昨天的九点变成十二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昨晚是下午4:55进来的,一般情况而言,系统不会让我们错过第一个节点,所以我觉得昨天的九点是晚上九点。”
听此,非瑜眼色一亮,“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物五无心的一句话他视为关键线索,这也的确是关键线索,大胆想象,假设他的猜想是正确的,上面的时间点是轮回时间,那昨晚应该会有所动静。
还有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
为什么昨天的小区那么的死气沉沉,而今天就生活起来了。
物五摊了摊手,无奈道:“是啊,也许是因为我们选择原地待阵错过了一些线索吧。”
非瑜垂了垂眼,思绪万千。
真的是这样吗?
独蒙雪:“那今天的12:00,是中午12:00还是晚上12:00?”
田昇看了看手表,道:“现在是11:12分,两个时间点都有可能。”
物五打了个响指,笑道:“那还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吃个饭再去枯树林看看有什么线索,哥不是说过,他被女孩拉入的梦境中有一棵很奇怪的树吗?或许树就对应时间所指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们大可明天再来,反正每天都会有。”
众人同意。
他环顾四周,往前伸着半个身子,声音细小道:“话说,吃饭不就是要先点菜吗,为什么我没看到点菜员?”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起,滴滴滴,声音悠长绵延,像是人耳朵里的嗡嗡声,分不清从何而来。
只有发出声音的主人站在他们眼前,他们才知道是一位端着黑木盘子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嘴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得体却僵硬,脚步轻缓且有节奏,加上她身上有众多盘旋的纹路,看上去非常像个木偶。
非瑜看到黑木盘子上有五个纯白的咖啡杯,最右侧有一个古铜色的按铃,非瑜想刚才的铃声应该是从这按铃来的。
“你们的咖啡。”女人一手稳当地拖着盘子,一手井然有序地将咖啡杯一杯又一杯端出来。
女人身上带着一股奇特的味道,混杂着大片的咖啡气息一同袭击非瑜的嗅觉,两种味道的混合物说不上难闻,但也说不上好闻。
非瑜想可能好闻的是女人身上的味道,难闻的是咖啡。
因为他不喜欢喝咖啡。
“姐姐,我们没点咖啡啊。”物五向女人眨了眨眼。
女人还是保持着标准化的笑容,一字一顿道:“你们的咖啡。”
“她怎么一直重复一句话?”
独蒙雪皱了皱眉,道:“该不会是个假人吧?”
说着,她正打算上手,想摸摸她的皮质,结果非瑜突然抓住她另外一只手,阻止了她。
“怎么了?”独蒙雪转过身问。
非瑜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看女人露出的颈侧位置。
独蒙雪跟着看了过去,只见女人脖颈上有一个黑色叶子的标记,叶子上还有脖子肉做的叶纹,纵横交错。
等到女人离去之后,独蒙雪才道:“她身上为什么会有一个印记?”
非瑜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道:“我昨晚在那个小女孩的梦境中看到了叶子印记,在她的身上,同样有印记。”
物五点了点下巴,胡言乱语道:“难不成她两是姐妹,别说,这么一想我还真觉得两个人长得有点像。”
非瑜看着物五,默了一声,又转道:“还有一个更大的方向,我在梦境中翻看过一本古籍,虽然上面的文字我都看不懂,但我还是能够看出那是一个古老民族的文字,那上面就有叶子印记,我猜想可能是某个族群的图腾。”
物五有些苦恼地瘪了瘪嘴,道:“好麻烦啊,怎么还扯上了什么什么族,这里不就是个小区吗?难不成这个小区的前身就是某个族的根据地,如果真是这样,我怀疑是这个小区里的人灭了那个族,才有了这些纠葛。”
听此,非瑜又一次看向了物五。
物五被他这个眼神吓到,连忙摆手道:“我只是猜测,乱说的。”
猜测吗?
非瑜没说话。
每次这个时候物五都会说出不一样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又的确有参考性,甚至还是正确的,一次也没什么,两三次还自称是乱说那就不值得推敲了。
独蒙雪肯定了他的想法,轻飘飘道:“你的想法很合理啊,小区代表现在,而古老民族,这一听就是好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代表着过去,而现在与过去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若真的能够同时存在,那么这之间一定有一个打破旧节点建立新节点的人或事,有可能是现在杀死过去,过去死不瞑目。当然也有可能是现在打破了过去的诅咒,激活了过去。”
非瑜听到诅咒二字,突然想起了在梦境中那个中年妇女杀死珈时说的话。
“都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诅咒了我们!”
“呵。”这个时候,田昇笑了一下。
三人看向他,田昇淡定如常,他手指打了个圈,道:“我们在这瞎猜还不如去问,反正人都在这。”
独蒙雪疑惑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田昇笑着看非瑜,道:“身后那个女孩就是她。”
独蒙雪和物五纷纷往后看,在看见女孩的那一刹那,他们都被惊住了。
“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了?那个阿姨呢?”
此时女孩也抬起了头,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田昇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自来熟般,坐在了珈的对面。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姐啊?”
非瑜,独蒙雪,物五:……
这么直接的吗。。。
“对啊,我有一个姐姐。”
非瑜,独蒙雪,物五:……
没想到,女孩更直接。
田昇:“那你和你的姐姐是不是来自另外一个地方?”
女孩笑容僵硬地维持着,摇了摇头,回答时眼睛往上瞪着看田昇。
“我们本来就是这里的啊。”
声音一吞一吐,像是深夜一阵又一阵吹进窗的声音,再看珈诡异的笑容,看得人不由胆颤,但田昇依旧是来时的模样,皮笑肉不笑。
“你是怎么死的?”
女孩的脸色顿然沉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田昇,怒火燃烧着,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不满:“你真没礼貌!”
说完,女孩直接起身跑出餐馆了。
噗嗤——
物五忍不住笑喷了,“田大哥,你怎么这么直接。”
田昇双手一摊,道:“非瑜不是说过,有问题就问。”
物五哈哈笑着,道:“那也不是这么问的。”
独蒙雪伪装的好,没笑场,她正经地咳了咳,道:“至少也确认了,她确实有一个姐姐。”
田昇坐回来之后,一直掰着手指,漫不经心道:“你们说,要不要更直接点,直接杀死npc。”
“不行。”非瑜决然否决。
田昇看向非瑜,“怎么?”
非瑜对上了他的视线,眼神坚定道:“上一轮剧情已经说明了破坏副本规则违反规定,会被纠错惩罚。”
非瑜顿了顿,道:“破坏副本规则是领导纠错来的,说明除了系统规则外,还有领导规则,他们一直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监视我们,只要我们犯了他们的错,就会被指出惩罚。”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都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一想到暗处有人看着他们,独蒙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他们不是在楼上吗?怎么还能看到我们,不会是隐身了吧。”
物五有点兴奋道:“应该是有个监视设备,如果我们能找到它们,那就可以搞破坏,让他们看不了。”
田昇往后仰躺道:“那就直接破坏设备不就好了。”
“警告!不可破坏系统设备!不可破坏系统设备!不可破坏系统设备!”
警铃般的声音在空气中爆炸,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看得出来系统已经很努力地在警告他们。
田昇歪了歪头,有些无辜看着非瑜:“我们只是说说。”
非瑜默不作声,他有一个直觉,田昇和物五并不是说着玩,而是真的想做。
“关键人物都跑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待会儿还要去后边的枯树林。”
物五端起咖啡,道:“咖啡都要冷了,喝咖啡吧。”说完,他乐悠悠地喝了一口。
独蒙雪迟疑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喝了?”
物五眨了眨眼,可爱道:“嗯,是啊。”
独蒙雪:“你就不怕有毒?”
物五又眨了眨眼,十分乐观且无奈道:“有毒也来不及了,我已经喝了。”
独蒙雪:……
心可真大啊。
“哎呀,别这么紧张,好歹是开餐馆的,总不可能毒死客人吧。”
“说不定是有人看我们很帅,特意送给我们的呢。”
物五咂摸了几口咖啡,一脸享受:“而且,这咖啡真的好喝,你们要是不喝,那不是辜负了送咖啡之人的一片心意。”
说完,他还往非瑜那边抛媚眼,道:“对吧,哥。”
非瑜没立刻回话,他只是看了一会儿物五,想到了什么,端起了自己不爱喝的咖啡,做个样子抿了一口。
“嗯。”
好苦,苦得直击人心,苦得有点受不了。
非瑜故作淡定:“确实好喝。”
物五笑得眯眯眼,道:“我就说吧,哎呀别纠结了,还有十几分钟就中午十二点了。”
独蒙雪本是很犹豫,她平时警惕心就高,不易轻信他人,何况是在有生命危险里的副本里,更是不易接受他人所赠之物,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的咖啡。
在这个团队中,非瑜无疑是主导地位,所以他的某些话语和某些行为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她警惕惯了,不会轻易完全放下,所以依然端着姿态不肯喝。
可当她看到对面的田昇也喝起了咖啡后,她全然不怀疑了。
团队里的人都选择喝,那就说明真没什么问题。而且喝咖啡这种举动很反常,她觉得团队里的人是发现了什么才执行。
一定是这咖啡有什么特殊含义。
独蒙雪坚定地想着,随后坚定地同他们一样喝起咖啡。
然而,在她一口一口细致地品尝完咖啡之后,在她打了一个饱嗝之后,她所预料的事根本没有发生,并且,其他人只字不提咖啡的线索。
“喝完了就走吧。”非瑜先起身,将圆钟收入自己的背包中。
其他人纷纷起身,还在思考咖啡的独蒙雪见了,慢半拍后也快速跟上节奏追了上去。
……
在他们离开之后,有一个女人从后厨走了出来。
她身上裹着的银白衣物全都消融,显露出古老的符号,头上有一条土色的头巾,白色的短袍上一条土黄色的丝绸斜贯身体的一边,下身土同样土黄色的罗裙落于脚边,白色布鞋上的绿叶露出来。
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女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垂落的手掌,冒着红光,又在不断变形着,仿佛是流动的血水。
“谁也别想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