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回到了住处,见到了池塘里面几乎被水泡发的真理世界,几乎是吓了一跳,连忙跳进水里,把真理世界捞了出来,回到了岸上,边上的仆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连忙冲过去:“您赶紧换一身衣服吧!这天气衣服湿漉漉的,可了不得!您的手是怎么了?”
仆人也要尖叫起来了。
荒木由衷地觉得他们很烦,挥了挥手,让他们安静分开,自己回到了卧室附近。
他顾不得换一身衣服,先找了帕子将真理世界的身体擦了擦,羽毛都是湿漉漉的,里面也在往外滴水,真理世界眯着眼睛,看起来半梦半醒的样子,好像快要死了,荒木捂着真理世界的身体,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语的莫大恐慌。
真理世界的身体是冰凉的,越是接近越是觉得这分明是已经死了,以为活着不过是恍惚之中的错觉,错觉之中的荒谬假象。
荒木咬着牙,喃喃道:“千万别死,求你了,千万别死……”
真理世界被他吵醒了,打了个哆嗦,感受到他手心一点点流逝的温度,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好像重度近视取下眼镜之后世界的模样,真理世界眯了眯眼睛,试图看清楚荒木的表情,没看清楚,只觉得荒木好像很难过,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但是,荒木究竟为什么难过?
真理世界动了一下,想敲一下自己的脑壳,没敲到,才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是一只鸟而不是一个人了,它没有手可以敲自己了,只有毛茸茸的羽毛,羽毛还是被水沁湿的,它一下子失落下去,但荒木立刻察觉了真理世界的苏醒,兴高采烈地捧着真理世界问:“你醒了?”
真理世界敷衍地点了点头。
荒木笑道:“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灵兽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果然我没有看错,你可千万不要这个时候就死了,我会难过,特别难过的。”
真理世界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觉得奇怪,想问,你和我又不熟悉,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荒木好像知道真理世界想问什么,笑了笑,低声说:“他们都讨厌,他们跟你不一样,你是最特别的,我喜欢你,不管是作为宠物还是作为朋友,我不能没有你,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我的朋友,你可千万别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样的朋友的。
不是他们不能算朋友,但他们和我想象之中的朋友不是一回事,他们和我需要的希望的朋友也不是一回事,他们都不是你,没有办法,我不能像看你那样看他们。
他们越来越讨厌了,每一件事都很讨厌。但你没有做他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所以,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别走。
你放心,不会再出今天这种事情了,因为我不会再把你单独放在没人的地方了,果然他们表里不一,讨厌我到这种程度害得我连累了你受着罪要死不活的苦。对不起,你别介意,我不会跟他们好的,我不会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的,我不会背叛自己,也不会背叛你。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你别害怕我,我不是故意把你丢在这里不管的,我本来也没有不管你,我发誓,不会再这样了,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荒木的嘴唇有些哆嗦,他闭了一下眼睛,说不清是眼泪还是池水顺着他的脸颊落在真理世界的头顶上,是冰凉的。
真理世界摸了摸头顶,头顶的羽毛还是湿漉漉的,既不蓬松也不漂亮,还有点可怜。
不知道荒木怎么这么真情实意。
真理世界不太明白,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相处的时间更少,接触的时间简直约等于零,荒木是在移情吗?
他之前想养宠物,但是没有养到,现在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了,养了一只鸟,所以,这是为做不到的事情做成了而高兴吗?
还是执念?
荒木舍不得松开真理世界,总觉得下一刻真理世界就不见了。
真理世界看着他惨白的脸,蹭了蹭他的手。
荒木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喜欢你,你的羽毛,你的颜色,你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神,还有你对我的回应。无论如何,总比没有好多了。见到你的那一天,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当时还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我知道了,他们总说,那些东西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我不喜欢。
你是完全属于我的。我很高兴。
失去你,我会难过,所以,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希望你能等我死了再离开。
本来这也不难,可惜,他们不愿意顺着我。
这个我也知道,又不是今天才这样。”
他起身道:“跟我去浴室洗洗澡吧。你不用换衣服,但是我要换一身衣服,我会开很热的灯,灯光会把你的羽毛烘干,没有很吵闹的声音,也不是特别烫,不需要你去接触,我想,你看见那东西应该不会害怕,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湿漉漉的,容易生病。
这里是有兽医的,但是治疗鸟类的兽医不多,我担心你被治死,连人都能被医生治死,何况一只鸟。”
荒木突然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真理世界眨了眨眼睛,也没什么可说的,何况,作为一只鸟,它也说不出来什么,理论上说,鹦鹉之类的鸟是可以说话的,但是,没有练习也不大会,嗓子和人又不一样,说起来麻烦又困难,不提也罢。
荒木把真理世界放在了不会被水淋到的地方,是个有点高的位置,距离头顶的热灯很近,真理世界眯了眯眼睛,觉得很热,干脆把眼睛闭上了,躺在荒木特意给它留的位置上,呼吸起伏,渐渐睡着了。
荒木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擦了擦手,揉了揉真理世界,真理世界醒了过来,叫了两声,有些疑惑地询问荒木的意思。
荒木低声说:“醒醒吧。那个池塘的水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我想再给你洗一洗,你别睡死过去了,我等会用帕子给你擦干水,随便晒一晒,你再慢慢睡。”
真理世界勉强睁着眼睛,点了点头,瞪着眼睛,看起来随时会睡过去的样子,头一点一点的。
荒木把真理世界放在小水杯里面,水杯里面是温热的水,荒木对真理世界喃喃道:“不知道这里的那些东西给你洗了会不会让你掉毛,我就不给你用那些什么香皂之类的东西了。”
他的手突然顿了顿,疑惑地拿起一片羽毛问:“你平时掉毛也这么多吗?”
你自己知道自己这么掉毛吗?
荒木的目光注视着真理世界。
真理世界突然从困倦之中打了个哆嗦,好像觉得有点冷了,看向荒木,正好和荒木的目光对上了,莫名觉得有点心虚,挪开了目光,心里疑惑荒木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它还打算早点洗完了早点出去睡觉呢。
荒木将羽毛随手放在旁边,摸了摸真理世界问:“我给你找个兽医看一眼怎么样?我觉得你这样掉毛恐怕会不久之后就变成秃子。”
他还特意对真理世界反复念叨:“秃子。我没有觉得你像兔子。不过,兔子的毛比你多,应该不会很容易秃掉。”
真理世界眨了眨眼睛,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心脏怦怦乱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气愤更多还是觉得好笑更多。
要不是现在不好说话,真理世界恨不得骂骂咧咧,少说要问一句,你怎么回事?
哪有对着别人说你会变成秃子的?这话可不好听。
真理世界挪了两步,背对着荒木,眯了眯眼睛,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声音很微弱,但是荒木听见了,连忙低声说:“对不起,我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都是假的,肯定不会变成秃子的,不会变成秃子的,别生气啊?”
真理世界哼了一声。
荒木偷笑了一下,低声说:“别生气了~”
真理世界叽叽咕咕,没回答。
荒木问:“要不,继续洗?等洗完了就出去睡觉,好不好?”
真理世界歪了一下头,瞥了荒木一眼,荒木点了点头,真理世界哼了一声,没回什么。
荒木就当它默认了。
洗完澡,荒木找了一块帕子给真理世界擦了擦羽毛,把真理世界放在之前的位置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收拾这里的东西,洗了手再带你你出去,洗衣服的事情,可以交给别人,你不介意吧?”
没回答就当是不介意了。
荒木对真理世界低声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执念这种东西,我听别人说过,一件事,旁人越是阻止越是可能引起当事人的反抗,这种反抗通常被其他人称为叛逆,实际上是不是待定,或许你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当初周围的人不允许我养宠物,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但也不全是。
我不是因为他们阻止才喜欢你,只是因为阻止更喜欢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