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钦钦不知道自己交给崔文强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从她结束任务那天起,整个虞城都变得紧张起来,似有大事发生。
事实上她也不在乎。
她只当自己是千金阁一名普通员工,今生能够上升至小管理层,不用东奔西跑卖命也养活自己就知足了。
可如今,她还是贪心了。
沈钦钦靠在窗前望天,目光空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几日内心多么焦灼。
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喻修琳在做什么,是否有危险。
夜不能寐。
突然空闲下来这几天,让她想清楚了从前刻意逃避的问题。
她对喻修琳的感情,终究超越了上下级的恭敬仰慕,多了男女之情。
可喻修琳是什么身份?来到这时代两年多,终究叫她明白了身份之差代表的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说她现在孑然一身,便是沈卿的身份也配不上他。
“沈姑娘,我们明日离开虞城,你可有要准备的?”
沈钦钦回神,摇了摇头,“去哪?”
“北阳城。”
“北阳……”沈钦钦低声呢喃,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抗拒。
“阁主是在京城吗?”
说话之人毫无心理准备,被突如其来的犀利质问惊得一慌,连忙低头否认。
“姑娘说笑了,阁主在何处做什么,都不是我们该知道的。”
沈钦钦却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面上不动声色,“好吧。”
接下来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还是察觉到身边盯着她的人变多了。
沈钦钦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第二日老老实实地上了马车。
一行二十多人伪装成商队,由张羽带队,上路五日后,他见沈钦钦没搞幺蛾子,便放松了对她的监控。
又过了三日,沈钦钦已经和队伍里的人混熟,晚上留宿客栈,沈钦钦突然闹肚子,半夜外出上茅房时只有同屋的小王姑娘陪同。
“姑娘别怕,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于是这几天降温有些受凉,咱们不急着赶路,姑娘养好再走也不迟。”
“嗯。”
“哎,我已经三年未回北阳,不知道变化大不大……当年离开时姐姐才刚成亲,不知现在过得如何……还有静静姐,不知道成亲了没有。”
“嗯。”
小王姑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偶尔得到简单的回应,便没有怀疑,直到时间过去小半时辰,她才隐隐发觉不对。
“姑娘,您,还不出来吗?”
蹲这么久,正常人都受不了吧。
没有听到回应,小王姑娘立刻走到茅厕门前,“沈姑娘?”
“马上。”里头终于传来回应,但那尖细古怪的嗓音显然不是沈钦钦。
“砰”一声,厕门被小王一脚踹开。
只见一个小厮正掐着嗓子站在茅厕角落,见到她转头就跑,小王这才发现茅厕后面竟然有个大洞。
小王脚下一蹬,下一刻便出现在洞外,将刚钻出来的小厮吓瘫在地,黑着脸问道:“沈姑娘在哪?”
小厮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不敢有任何隐瞒,求饶道:“傍晚是有一位姑娘让小的夜半时分到这个茅厕,她,她只让小的尽量拖延时间,小的真不知她去了哪里,女侠饶命啊。”
小王一听沈钦钦已经离开半个时辰,脸色更黑,拎起小厮去通知其他人。
领队张羽得知情况,立刻将所有人派出去找人。
小王不解道:“这么大动静,万一咱们暴露怎么办?”
张羽深深看了眼小王,语气不明道:“莫说暴露,便是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比不上沈姑娘一人的安危。”
小王惊讶地瞪大眼睛,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沈钦钦是对千金阁很重要的人,却没想到重要到这种程度,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张羽默了默,他刚刚所言是文竹亲口所说,至于沈钦钦的身份他也不确定,但绝对是阁主非常看重的人。
“有功夫问这些,还不如快去找人。”
……
京城
萧睿站在牢房外,冷冷看着里头的懒懒靠在破床上闭目养神的俊美男子。
“喻世子,你若再不交代景元的下落,便是公主府也救不了你。”
喻修琳睁眼,看向萧睿的目光颇为无奈,“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何以觉得他会向我汇报行踪?”
萧睿冷笑,“京城谁不知你二人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先是你接近我,又与谢尧交好开始我便有所怀疑,后来景元接近谢莹儿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
“我不知道你们有何目的,但显然你没想到景元会杀了谢莹儿。”
“诶?”喻修琳出声打断,“杀人罪名可不是能随便诬陷的,要拿证据说话。”
“人证物证俱在,就连喻世子也难逃干系,与其担心别人,倒不如想想如何为自己脱罪吧。”
喻修琳耸耸肩,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
萧睿见此,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话,意味深长说了句,“景家公子为何经常逗留京城,又至今未娶亲,莫非喻世子以为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
说完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喻修琳盯着萧睿远去的背影,嘴角笑容渐渐消失。
萧睿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
事情还要年后元宵节说起,不知是谁以景元的名义放烟花向谢莹儿表达心意,而谢莹儿正与景元一起逛街,当场接受了表白,周围很多百姓都做了见证。
景元骑虎难下,只得先稳住谢莹儿,打算回头再商量如何应对,却没料到景家已经得到消息派人过来说亲。
眼看着两家就要结亲,景元又收到了云安要离开京城回封地的消息,情急之下就要跑去找谢莹儿说清楚。
巧的是谢家当日正在办宴,景元用喻修琳的请帖混入谢家,等喻修琳知晓此事时只得到了景元杀害谢莹儿畏罪潜逃的消息。
他还没来得及见景元就被刑部以同谋的嫌疑关了起来。
刑部尚书铁面无私,下面的人就算不敢苛待喻世子,也不敢太宽松,故而喻修琳得到的消息有限。
只知谢莹儿死于毒杀,现场有景元掉落的配饰,还有丫鬟证明看到他进了谢莹儿屋子。
喻修琳了解景元,就算人真是他杀的,也不会留下那般明显的证据,其中显然有蹊跷。
要说有人陷害,对方又如何确定景元那日会去找谢莹儿呢?除非那人早已盯上景元,十分清楚他对云安的心思,又能随意进出谢府。
而当日是谢府宴会,宾客众多,有机会布局的人太多……
喻修琳眯了眯眼,招手让狱卒靠近,“长寿路有家花天酒楼,里头的糯米鸡不错,劳烦小哥走一趟?”
狱卒原本犹豫的心在看到对方递过来的金疙瘩时立马变得坚定,“世子爷放心,小的保准儿让您吃口热乎的。”
与此同时,景元正缩在马车角落,像个小媳妇儿似的扭扭捏捏。
“郡主,我们就这样离开真的好吗?”
云安慵懒地靠着厢壁,闻言嗤笑,“之前姐姐姐姐的唤我,今儿怎的生分了,改叫郡主了?”
景元想到自己前两日被人陷害杀人后,得知喻修琳被抓,原本是想亲自往刑部走一趟的。
喻修琳还有许多重要事物要处理,他有景家兜底,也不会轻易死在牢里,但又想到心上人马上就要远去,让他眼睁睁看着又做不到,又怕此时去找云安会连累她。
纠结痛苦之下,他找了间千金阁开的酒楼,说明情况后便开始买醉,打算第二日就去刑部配合调查。
醉意朦胧间,他看到了云安,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说了许多情话,并解释自己与谢莹儿逢场作戏都是听了喻修琳的话,自己多么多么后悔。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云安按倒在床上……天知道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到云安躺在身边,他惊吓的差点心脏骤停。
偏偏云安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要带他出去躲风头不说,还言语调戏他。
景元不明白云安怎么想的,只觉得害怕。
云安见景元不说话,一脸懊悔的样子,嘴角笑意渐冷。
“行了,那晚你醉的跟白痴一样,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啊?”景元傻愣愣地抬头,就见云安冷笑的表情。
她道:“元宵节那晚的烟花是我叫人放的,原本是想帮你抱得美人归,没想到发生那种事,想必是做的过火了,让你被人盯上,我带你走只是不想欠你的。”
景元满脑子都是那句“想帮你抱得美人归”,回过神后,羞愧当即转为愤怒,他拍案而起。
“你怎能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云安懒懒抬眼,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情绪,“哦?你对我什么心思?”
“我……”景元想到那晚自己哭唧唧表白的样子,想不起当时云安是何反应,但此刻见云安无动于衷的样子,一句喜欢哽在喉间。
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不在意,便是不喜欢吧。
景元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坐了回去,“你放我回去吧,修琳需要我。”
云安暗自翻了个白眼,冷声道:“本郡主也是做个顺水人情,可不是我非要拦着你回去送死。”
景元心绪一顿,随即露出苦笑,“原来是景家请郡主去找我。”并非她关心自己。
云安皱了皱眉,没有理会景元不稳定的男儿心事,语气微肃道:“小琳子一向是能作死的,你们年少轻狂,重情重义,本没有错,但若因此连累整个家族,便是蠢。”
云安是个聪明的,便是不去可以打听,也能猜出他们要做的事何其危险。
她是喻修琳的姐姐,就算不同意他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拖后腿,但景元不同,他愿意为兄弟两肋插刀,不代表景家愿意,甚至可能因为被卷进麻烦中而埋怨喻家。
像景家这种百年世家,为了家族稳定会毫不犹豫抛弃景元,否则也不会让云安带走景元,他们为了撇清关系,找上云安可没多客气。
可见,如果喻修琳没见过此事处理好,莫说得到景家支持,说不定还多个敌人,那他想做的事就更难了。
景元离开,对他和喻修琳都好。
景元此时也明白过来云安的意思,于是歇了回去的心思,老老实实跟她去封地。
当然,这一路上并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