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中毒?若是撒硝粉岂不是会迷眼,为何我毫无察觉?”
“对啊,我也没有感觉,你这人瞎说的吧。”
“一个驿站护院能知道什么,说不定是为了在大人面前抢功劳胡诌的。”
在众人的质疑声中,黎徵郑重问道:“你确定?”
护卫点了点头,“硝溶于水,恐怕我们进入迷雾中时就中了毒,过不了多久便轻则头痛乏力,重则呼吸困难,甚至丧命。”
南通知府知晓硝中毒是何反应,几乎是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觉得腿更软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看了黎徵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说话的护卫可信,便强装镇定地转看向护卫,问道:“你是驿站护卫,本官信得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小人赵阳,本地人。”
“嗯,你若知道解决之法便说出来,若能解困,本官定会重重嘉奖。”
叫赵阳的年轻人拘谨地站了起来,看看知府,又看看黎徵,看似受宠若惊,眸底却平静如水。
黎徵道:“知府大人宽厚,你只管将知道的说出来,便是没能解决问题,你也有发现问题之功。”
南通知府立马附和。
赵阳这才开口,“小人以为应当先远离迷雾,以免中毒更深。”
“对对对,先离开,有谁能带路?”
一个士兵立马跳出,“小的在路上做了记号,可以原路返回。”
南通知府刚下令原路返回,却听黎徵道:“敌人在暗,又早有准备,原路返回怕是等同送死。”
“可前路不知,同样生死难料。”
赵阳道:“起雾前小人趁休整时四处观察过,东南方向山体较近,最多两刻便能赶到,上山之后便没雾了。”
南通知府又看了眼赵阳,然后朝黎徵点点头,“那便辛苦黎大人的人多带路了。”
黎徵扯了扯嘴角,并不在意知府撇清关系的说法。
于是赵阳便成了领路人,起初有几个侍卫心中不满,他们可都是山上好手,专门挑出来给大人带路的,要去东南山他们也可以领路,怎就让外人抢功了。
直到走了一刻钟后,士兵们才渐渐收了心思,因为他们都开始出现中毒迹象,期间还又失踪了三人。
第一个倒下的是南通知府,快五十岁的人,瘫软在地起不来,生生吓得落了泪。
“本官不行了,黎大人你还年轻,不必受我拖累,只请你出去后给我那不孝子带句话,叫他不必争强好胜,只平安喜乐,好好孝顺他母亲便好。”
黎徵脸色也十分苍白,听到这话并未急着接话,而是与赵阳对视一眼,接着低头笑了,“郑大人言重了,您正当壮年,这些话还是您回去自己说吧。”
南通知府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黎徵是什么意思?
听这话他还死不了,能回家?
“啊!赵阳你大胆,打我作甚?!”
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众人目光,郑知府也疑惑赵阳为何将他的士兵按倒。
黎徵很快为众人解答了疑惑,“下官不信鬼神,之前有那么多人失踪,便怀疑有人装神弄鬼,本想将猜测上报给大人,又因没有证据而胡乱猜测会搅扰知府大人您。”
“今日有机会进山,下官斗胆做了两道测试,有幸当真发现了问题。”
郑知府听的不明所以,但内心隐隐明白,自己好像真的不会死在这,就连酸软的身子都轻松了几分。
他默默动了动歪倒在黎徵怀里的身子,尽量坐直,意图捡起刚刚丢掉的面子,面上故作深沉,“你的意思是?”
黎徵随之坐在地上,将真相娓娓道来。
“在入迷雾之前,我让赵阳给诸位水里加了些无色无味的药,当然不是硝粉,对身体也无害,只不过与甘草相克,而甘草正是解硝毒所需的一味重要药材。”
“诸位之所以感到头晕无力,是因为赵阳说过中毒症状,加上之前受到惊吓,又走了许久山路,心里与身体双重压力,会感到无力倦怠实属正常。”
郑知府:……
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原来是吓得,堂堂知府差点被吓死,这让他的脸面往哪搁?
其他士兵则纷纷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中毒,忽然就头也不疼,也不恶心了,甚至觉得自己一口气能爬十座山。
黎徵将众人的反应看来眼里,最后目光落在接着道:“可经过观察,这位士兵是真的身体不适,想必她身上现在还藏着余下的解药。”
“其实并没有人失踪,张鑫几人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诱饵罢了,如果内部有奸细,定以为是暗处之人出手,他便会配合留下线索,而有了线索,那暗处之人则可能以为是奸细要求行动,便极有可能现身。”
黎徵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打斗声,之前失踪的五人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其中一人被其余四人如同押犯人一样压着。
张鑫懊悔道:“小的亲眼瞧见郑刚鬼鬼祟祟地和一人见面,但那人轻功不错,小的把人跟丢了,只抓到郑刚。”
郑知府瞳孔一缩,满眼不敢置信,手指颤抖地指向被压的人,问黎徵,“你说的奸细,是他?”
黎徵道:“是奸细与否还需审问,如今只有人证……”
其余人面面相觑,一时谁都不敢插嘴。
被指为奸细的正是这次护卫队的队长——郑刚,也是郑知府本家侄儿,颇受郑知府信重。
要说郑刚背叛知府,真有点危言耸听,毕竟知府遇害对他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郑刚显然也没有认罪的打算,怒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奸细?我可是知府大人的同族侄子,我怎么可能会害大伯?我看你才是没安好心,故意挑拨离间,否则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官,张鑫他们怎会听你的,定是你早早计划作恶,提前把人收买了!”
郑知府收到郑刚求信任的目光,一时也不知该信谁,但内心里觉得黎徵不会没有证据就将人拿下,于是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看向黎徵,等着他解释。
黎徵不负众望,语气轻飘飘地,从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的硝毒解药还没来得及扔掉?”
郑刚闻言,面上闪过慌张,却还是嘴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诬陷我,早将什么解药偷偷塞给我!要搜身可以,不许张鑫他们,我要大伯找人搜。”
郑知府沉吟片刻,“本官亲自搜。”
“好,好。”郑刚连忙应声,他以为,就算大伯真的搜到什么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揭露他,只要能私下解决,他一定会跟大伯解释清楚,自己绝没有害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郑知府从郑刚靴子里翻出一包药,面色沉重地将药交给黎徵。
“本官避嫌,只能辛苦黎大人代劳,一切秉公处理,若此子有罪,本官定不会包庇。”
郑刚这才明白郑知府根本没想过保他,他要完了。
黎徵接过药包,没有急着验证,目光扫过像鹌鹑般缩在一起的士兵们,“给你们个机会,坦白从宽,若是等本官确认了这包药,审问完郑刚,从他嘴里说出你们的名字,那可就是私占硝矿的罪名了。”
私占硝矿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有士兵腿一软跪了下去,在黎徵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开口,“是郑刚,他,他之前鬼鬼祟祟地和一个人见面,被我发现后给我塞了十两银子,还说跟着他干以后会有花不完的银子……大人饶命啊,我只收了银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要我配合他,但小人什么都没做呢。”
这次出行的士兵都是郑刚挑的,平日以他马首是瞻,多少都知道些他的丑事,此刻全都和盘托出。
“郑刚平日仗着与知府大人有亲戚,没少收礼……”
“他第三房小妾是强抢来的……”
郑刚脸色灰败的趴在地上,墙倒众人推,他知道自己完了,但想到家中妻儿,他陡然抬起头,激动地看向黎徵。
“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大人肯放过我妻儿,我招,我都招!”
黎徵毫不意外,不过此处可不是审犯人的好地方,再说他也不想掺和太多,于是朝郑知府拱拱手。
“药粉已经确认,接下来还请知府大人主持才是。”
郑知府见黎徵不想管,也不强求,开口警告郑刚一番让他老实待审,然后挥手让张鑫几人继续看好他,等押回衙门再审。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郑知府期待地问黎徵。
“黎大人神机妙算,可是已经知晓硝矿在何处?”
黎徵摇头。
郑知府面上不显失望,又问:“那咱们先回衙门?”
黎徵抱歉道:“下官没想到会迷路,并不知回去的方法。”
郑知府:……
此时一个士兵弱弱开口:“大人,咱们带了信号弹,可以求助?”
郑知府怒目:“不早说!”
与此同时,萧睿等人被困在另一座山,同样处于迷雾之中,他们的状况却十分糟糕。
因为他们已经靠近目的地乌山,而有人不愿乌山被发现,便派了人手加以阻止,萧睿所带十几人如今只剩下武功最高的三人。
“将军,我们撤吧,我们三人万死不辞,可将军您不能有事啊。”
萧睿手持长剑,脸色黑沉如墨,“他们人数不多,武功也不高,不过是仗着对地形熟悉,到如今亦是强弩之末,他们这般竭力,说明我们快找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看出将军执意继续前行,便不再言语,只将将军护得更紧。
突然一道信号弹爆炸声从北面传来,迷雾中难以确定驴蹄子位置,但可以听出距离并不远。
“是官府信号弹……郑知府来了!”
“这是求救信号,难道他们也遇到危险了?”
听着手下的讨论,萧睿皱起眉头,能到达此处算是误打误撞,难说下次来还能找到,且已经牺牲那么多兄弟,他不可能就此放弃。
不过也不能对郑知府的求救视若无睹。
萧睿沉吟片刻,随手点了两个手下,“你们去看看情况,一路做好标记,此处情形也无需瞒着郑大人,脱险后你们再带人来帮忙,这是命令。”
军令如山,二人只能奉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