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绘梦飞升灭道 第3章 清诚篇(三)

北风呼呼吹着，四周可闻积烈的炮火声，战马嘶鸣声伴着刀剑的碰撞声显得尤为惨烈。

此处一片漆黑，是先前从未见过的场景。君湘一路摸索着上前，走了许久，眼前才出现一道大门，不断有声音从门内传出。

一般逝者会将内心最深处，最忌讳提起的记忆深深藏着，关进心门里锁起来，便是取了地魂也难以靠近。

君湘手持神笔，在门外打坐，口中不断念着咒语。

窥探他人隐秘本就是天道所禁，只是她缺少天魂，这才得以屏蔽天听。

正是因为缺了两魂，她上不归天管，下不听地府。只有人魂一道，若不是冥府不考公便要强制投胎，她宁可做个孤魂野鬼，无有束缚，岂不快哉。

此刻她正用缺失了两魂的空挡，召集地府名兵名将帮她开门。

一声“破”，身前骤然出现一道白雾，雾中裹着一个身影。

“浓雾迟迟不散，难道是阿婆？”君湘激动地合不拢嘴，上次破不开结界时便是孟婆相助，孟婆可是冥府的老人，自然法力高身，三两下便助她破开了结界。上次孟婆出场，也是这般情景。

可当浓雾散去，眼前高大的素色背影不免让君湘将心提了起来。

“参加......封阳大人。”她垂着脑袋，心里嘀咕：“怎的是这个麻烦精，怕是又要遭他一番训斥了。”

封阳缓缓偏头，斜眼看着她，神色高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之感。他伸手施法，面上毫无波澜。

“区区下品结界，你何事竟变得这般弱了？”他声音微颤，带着几分关切，丝毫未料到自己所说尽是责备之语。

君湘也以为上司又要责罚，便连连好话哄着，其实在心里早就将他骂了个狗啃泥。

不到片刻，结界便碎得不能再碎。

“多谢封阳大人百忙之中愿来次一趟。”说罢君湘便头也不回地向结界内走去，谁知封阳竟径直跟了上去。

“凑巧在此处，闲来无事陪汝闲逛逛罢了。”他说罢便走到了君湘身前。

君湘无奈地一皱眉，她可没见过去人家识海中闲逛的。毕竟他们这些府差每每进入人的识海便要多损耗十倍的体力，若无此人地魂相撑君湘只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二人进入结界，放眼四周火光满天，前方黑云压城，横尸遍野，战火声车马声悲鸣声接踵而至。

死了战友的士兵手无寸铁，却仍是奋不顾身。铁骑雄师踏足城外，火光点燃了城墙，看来此战胜负已定。

兴许人间炼狱便是如此，此等景象，不免惹人徒生悲壮。

终于在角门之下，君湘找到了慌忙上马疾行，狼狈逃窜的阿城。

此时的阿诚比上个场景老了不少，面上皱纹尽数显露，早无了先前的少年模样。

“大人，不能走呀。”阿诚身后有官兵来阻，他猛然鞭马，拉紧缰绳，加快行程。

几个随从亦是一路护送，不知逃了多久，终于逃至一处小江，江上早有小船在等，小船上还有一个人影。

君湘凑近一看，果真是阿照。

此时阿照身着麻衣直直立在船上，神情亦是十分复杂。明媚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不免生了些许凄凉。不过君湘也分不清她眼神中究竟是爱意多些，还是恨意。

阿照目视着眼前人弃马乘船，心中像是忽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生出一般，她一言不发，却轻咬下唇，眼神暗淡无光。

“阿照别怕，为夫逃出来了，日后要麻烦汝陪着为夫浪迹天涯了。”阿诚面上带笑，眼神中却显出万般自责。

阿照仍是立在船头一言不发，小船行至江中，阿照才缓缓回头，再次看向了眼前人。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四言若雷轰鼎般传来，小场景也随即震了起来。

封阳施法圈出一个小结界，将两人照了起来，小场景内的能量波动这才未伤到君湘。

她松了口气，在看周围景致渐渐崩塌，漆黑的夜空碎成了渣渣落了满地。

“看来回忆结束了，只可惜大人方才挡得太快，害君湘未看清阿诚最后的神色。”君湘本就魂魄不全，灵力微弱，每次进入逝者识海都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可干她这一行，便注定只能直面风险，否则未看清真相便贸然绘梦，未必能化解执念，搞不好还会惹祸上身。

好在经历了前面几个小场景，君湘心中已有了定数。

“阿诚这般，封阳大人会如何判？”君湘沉思过后，鬼使神差似的脱口问道。

封阳并未言语，君湘望之垂眸苦笑。判人之事可是冥府绝密，就连封阳也只能提交方案待上级审核，其中机密有岂能告诉她这个底层员工？自己有何苦自讨没趣。

可她未料到，封阳迟疑片刻竟接了她的话：“那你想往轻里判还是往重里判？”

君湘猛然抬眸，发觉封阳正在看她，眼神中多了几分柔情，二人一对视，封阳便立即转头轻咳，又恢复了先前莫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样子。

见君湘不语，封阳便施法将两人带出了识海，回到了冥府。

君湘一回神，见孟婆还在乘汤，封阳却早已不见了身影，便四顾找寻。毕竟上司再讨厌也是上司，帮了自己的忙，道谢总是要的。

孟婆看出了君湘心思，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封阳大人日判百人，哪有这般闲工夫，对你倒是上心。”

上司对自己上心？君湘才不信，倒不如说他没事闲逛更为可信。

此刻地魂自动归体，阿诚也恢复了神识。君湘便开始上前开解。

“方才窥见你生前旧事，对你牵挂之人已有了定数，且随我前去凡间托梦罢。”说罢她便施法将阿诚的魂魄收入神笔，辞别了孟婆踏上了去阳间的路。

顺着阳关大道一路而行，便可到往凡间。冥界鬼差便是走这条道前往人间巡视勾魂。

运气好的话路上还能看到黑白无常，与他们接伴而行便省得被小鬼骚扰。

可惜这次碰巧赶上他们二人休假，一路便只能君湘自己小心。

起初一路顺利，君湘便以为今日夜游神在此当值，魑魅魍魉不敢来犯，心底便松了一口气。

可大道还未行至一半，君湘便感到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心底一凉，猜到是横死鬼在纠缠，便不敢回头。

“小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将我这老婆子带上可好？行行好吧，去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里就行。”

君湘一咽口水，阳关路上遇到横死鬼本就是常事。横死鬼寿数未尽不得往生，凡间又有道士捉鬼，便只能被封印在此阴阳交汇之所。小鬼被大鬼欺负，便四处寻找机缘离开此处，碰上过路的鬼差，定会纠缠一番。

寻常鬼差一击便能将这些小鬼打跑，可君湘魂魄不全灵力低微，便只能骗骗这些小鬼，希望能赶紧将她放开。

她正着头不去看那只鬼，生怕被她惑了心智。毕竟鬼变化莫测，绝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婆婆受苦了，小女感同身受，只是小女眼前有急事，实在顾不上，不如等下次，小女一定带婆婆离开此处，去往凡间享受极乐。”

君湘强装镇定，见对方仍不肯放手，一颗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胡说!我可从未见过你们这些过路人会主动出手相救，与其待你来救，不如老身先将你吃了滋补灵力，再去吃那些小鬼，定能靠自己逃出这里。”

君湘一闭眼，这下完了，碰上大鬼了，若无其他鬼差相救，自己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忽觉背后一阵阴凉，似乎是沾上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她猜到了是大鬼在舔自己的后背。

她将神笔猛然向后戳去，神笔上残存的神力起了作用，那只鬼立即将君湘放开，向后退了两步。

她慌忙逃进一处洞穴中躲了起来，闭气藏住自己的气息。不一会儿，她感觉到身后灵力越发强烈，那鬼就要追了上来。

方才她显然走了一步险棋，若是被寻到，便是必死之命。

千钧一发之际，她藏身的山洞前走来一个素色身影，他手持着判官笔，身周还有未散尽的怨气。

“封阳大人！”君湘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心尖微颤，迅速奔向封阳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邪祟已除，今日由吾亲自护送。”封阳将判官笔收回袖中，抬手抚了抚君湘前额，似是在安抚她受惊的心灵。

“多谢大人。”君湘藏在封阳身后，心道这下小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与上司同行此途都甚为拘谨罢了。

不过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一路上紧紧跟着封阳，寸步不离。

封阳看向沿路，路上怨气密布，不时可见鬼影。

“怕吗？”他伸手拉住君湘的小手，拉着她加快了脚步。

君湘被拉的一个踉跄撞到了鼻子，她只能轻捂着，吃痛着由着他牵着走。封阳亦未察觉，拉着她越走越快。

转眼到了阳间，清水碧波，烟柳画桥，二人渡过江，便跟随神笔指引来到了水乡。

比起识海中的战火纷飞，江南显然平和许多，往来商船络绎不绝。

二人跟随神笔指引，一路疾行不敢耽搁，终于赶在凡间天黑之前，寻到了一处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