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绘梦飞升灭道 第2章 清诚篇(二)

场景变幻，君湘闭目施法站稳脚跟。

在窥探逝者执念之时，有突如其来的场景变换并不稀奇。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片段会以看似真实的场景呈现出来。其实君湘清楚，自己所处的场景不过是逝者经过不断幻想加工出来的，总是与现实有些出入，甚至毫不存在。

身为绘梦师，她是要理性分析，辨别真假，找出症结所在，才能将最奏效的情节托梦给逝者所牵挂之人，了却逝者执念。

再睁眼时，见周围竟是一片绛红，红烛伴着火光摇曳，正是洞房极乐时。

榻前新妇身着绿袍，头顶花冠。

君湘凑近一看，果真是阿照姑娘。忽然少年一袭红袍，面色微醺，小心翼翼推门而入，生怕吓到房中新妇似的，轻脚步入卧房。

“进展这么快！”君湘边炫着栗子，边细细看着。见到少年手中所捧烧鸡时，她嘴角咧出了姨母笑。

“新婚规矩繁琐，阿照可千万别饿坏了身子。”他将烧鸡捧到阿照跟前，眼神诚挚。

阿照倒也不客气，关紧门窗便摘下花冠，撕了只鸡腿便啃了起来。

“还是阿诚知我。”说罢便将另一只鸡腿掰给了他，眼角带笑。

阿诚看着新妇嘴角沾满油渍，便掏出帕子欲为她擦拭，可见她吃得出神，便杵在一旁，犹犹豫豫一言不发。

便是离得这般近，阿照却仍未察觉，神色有些呆滞，举止亦是不断重复。

君湘顿时生了疑。

眨眼功夫，方才的怪异气氛立即不复存在，现下二人正喝着交杯酒。

“不求半生荣华，只求一世相伴。”阿照含情地盯着眼前人，满眼尽是一人。

阿诚轻轻接过酒杯，含着壮志一饮而尽。

“阿照放心，为夫日后一定加倍勤勉，仕途定然高远。”

闻言，阿照轻笑，只是这笑有些木讷。

红烛摇曳，春花风清，想想便知二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君湘本应识趣离开，可实是任务缠身。婚嫁本就是逝者人生中的重要节点，若是错过不看，怕是任务难成。

“一个想要心上人的陪伴，一个为了让心上人过得更好一心搞事业，难道这便是症结所在？”她托着下巴思考着。

阿诚在阿照额上轻吻了下，阿照的神色重又自然起来，面上带着几分娇羞，耳根微红。

本是天时地利人和，可阿诚神色却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阿照今日受累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撇下这句话，他便快步夺门而去。

随即阿照便停在一旁，一动不动，像块木头似的。

“看来今夜过得不甚欢喜啊。”君湘追出门去，见阿诚神色落寞，心中有了几分猜想。

“怪了，明明两情相悦是真，为何还要一味逃避呢？”她蹲在阿诚身前，回想着方才阿诚的怪异举动，若有所思。

紧接着场景再次变换，转眼来到一处院落。

院内的诗吟声从激荡藏怨，渐而落寞，使人倍感凄凉。君湘寻声步去，恰巧听见一声“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用来形容眼前人儿再合适不过。

眼前人比上一个场景憔悴不少，眼神也暗淡了几分。重九佳节本是阖家登高出游的日子，现下却留她一人在这空落落的院子中，只道这姑娘的亲人甚是心狠。

阿照渐渐闭上双眼，面色愈显苍白，手中圆扇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此时，阿诚忽然出现在院门前，像发疯了似的飞奔上前。

“阿照，没事了，相公回来了。”他轻轻抚着阿照的额头，惊觉微烫，便将她打横抱起。

“下人轻慢，为夫定会严惩，有相公在，阿照定然无恙，定然......不会落下病根。”

阿诚神色慌张，可君湘凑近一瞧，发觉阿照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显得极其不自然。

君湘轻叹一声，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几近瞬间，数十名医纷纷踏足小院，本就清雅的院子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名医看着各有高招，片刻便开出数个奇方。

“积郁之疾只须细细调理，几副药入腹便可除根。”这些名医不约而同道。

可君湘心里清楚，积郁之疾哪有这般容易根治？眼前种种，只不过是阿诚心中的幻想罢了。

有些缺憾，即是一辈子也弥补不来的罪过。

不过片刻，阿照便在阿诚怀中醒来，眼底尽是惊喜。

阿诚似是被吓得不轻，眼泪哗哗往下流，就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阿照轻笑，抬手安慰：“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若是不想我再受此等委屈，便常归家看看罢。”

“归家”二字被她故意加重，在小场景中回响不绝，只是回响出的声音甚是扰人，让人听得心底生出几分烦意。

“这便是你此刻的真实感受吗？”君湘细细观察这阿诚的神色，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二人相视深情，阿诚将药放在嘴边轻轻吹着，阿照一双清眸紧紧盯着眼前人，眼底尽是温柔，都言夫妇之间小别胜新婚，眼前这一幕显得尤为真实。

君湘看向院外，菊花形态单一，便像是复制过来的一般，单调无趣。

她望向天边斜阳，静静等着下一个场景变幻。

转眼周围一片阴霾，天空阴云密布，雨水似线一般绵延不停，狂风呼啸，似是要将整个场景尽数吞噬。

君湘取出神笔，在身前形成了一道保护罩，将她包得密不透风，护得她浑身滴雨不沾。

她上前几步，看清了周围的景致。身前大门上的牌匾上刻着的正是“李府”二字。

庭中一个朦胧的身影如磐石般伫立不动，任风雨吹打。

君湘上前一看，竟是阿照。她神色木讷，垂眸盯着地上一株芳草，一动不动。

许久才见有人来劝道：“小姐，老爷已经走了，您立在此处也是无济于事啊，若是冻坏了身子，是何苦啊。”

阿照神色落寞未减，眼神紧紧盯着地上那株风吹不倒，雨打不坏的小草，苦笑一声。

“青草方知落地生根，坚守故土，可我却只能看着父亲遭难什么也做不了。”

随着阿照轻闭上双眼，场景再次变幻。

这次是在上次的小院中，阿照俯身行礼，对着面前之人不断哀求。

她紧攥着手中的信笺，眼神落在了“何况人间父子情。”一句上。

“我父与汝父同朝为官，又何妨出手相助？”她眶中含泪，渐渐低声啜泣。

君湘还是第一次见阿照这般脆弱，在先前的场景中，即便是面容憔悴也掩盖不住她眼神中深藏的倔强。

可是如今她这般哀求，显然是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君湘看了眼阿诚无奈的眼神，便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阿诚将阿照轻轻抱起，转头不去看心上人的眼神。

“阿照，对不起。”至始至终他都在重复这一句，眼底尽是无奈。

君湘将神笔抵在自己额前，在自己面上勾勒出了一张老妇的脸，笔尖一点眉心，便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老妇，这下小场景中的人物便能看见她了。

她上前加入了前方看热闹的大妈队伍，凑在其中装模做样地聊了起来。

“这是怎的了，少爷又惹少奶奶生气了？”君湘从旁边大妈手上捏了两个瓜子，放进嘴里磕了起来。

“这都不知道，你平时都不凑热闹的吗？京东路那什么刑狱李大人好像是犯了什么事，叫人家给挤出京城了，这不，李家独女的夫舅还在京中好好当着大官，是亲家这都不帮，真是小家子气！”

身旁几位大妈仿佛找到了大乐子似的，一言一语地补充着，不到片刻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明白。

“以前没见过你，住哪条街？初来京城吧，日后可要和姐儿几个多唠唠些！”

君湘闻言连连点头，乘着她们去凑下一个热闹之时悄悄溜了出来，化回了原身。

她走来院内，方才院中盛开的□□此时却已尽数萎谢，面前只剩下阿诚一人。

阿诚抬眸看向君湘，苦笑道：“我真的错了吗？”

若不是他目光呆滞，眼中空无一物，君湘便要以为他能看得见她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底却未显出一丝同情。

也许这世间有诸多无奈，可他这般，亦是咎由自取。

场景再次变幻，再看还是这副场景，只是庭中斜阳暗了几分，院中花草全然不见，只剩下石壁墙垣。

数十官兵在院外站着，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领头之人还在不断催促。

阿照提上早就收拾好的行囊，头也不回地便向院外走去。阿诚紧随其后，在迈出门槛之时趁机将她拦在身前，此时二人纷纷步入了君湘视野。

“今妾同父罪，奉圣上令，将被遣返原籍，日后怕是再难相见，如此，相公挽留无用！”她用力推开阿诚，抬首径直向前走去。

“阿照安心，为夫一定尽快接汝归家。”阿诚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同官兵打点了好一阵，应是害怕妻子在路上受到一点儿委屈。

听闻“归家”二字，阿照苦笑一声，随即这二字便又在院中回响，不过这次音色更为凄异，让人闻之心颤。

阿照径直离去，阿诚仍立在原地，望着妻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盯得出神。

“怎会如此？许是天意。”他自问自答，任清风吹乱了他的鬓发。

君湘垂首思索，闻言松了口气，心中疑虑暂时消散。

“你将过错归因于天意，怪不得这几个场景看着真了不少。”她无奈摇头，等着下一次场景变换。

算着进度，当是快结束了，兴许**便紧随其后。

夕阳缓缓落幕，夜幕随即降临，那是她第一次在幻境中看到了月亮。

月儿弯得动人，可却终究不如圆月讨人喜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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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诚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