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咸自打那日得知没拿到风月信之后便摆烂了,但她一穷二白的,纯纯属于躺又躺不平卷又卷不赢,愁的她都胖了几斤。
结果明月传奇续集的续集的风月信突然下来了,还是兰台令亲自派人给送来的。
那官差是个年轻的人,还狠狠的催了一回更,叮嘱周小咸一定要写快点。把个胖胡给乐疯了,叫周小咸赶紧写本子,没了京城顾氏这个靠山,以后想要拿到风月信就难了。要不是这《明月传奇》在有读者在兰台令里,只怕这书都要坑。
周小咸深觉这是最后一顿了,把自己关家里疯狂码字。
一直等到了年三十这日,才起早往酒楼去听会儿戏。
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在团圆,但也有一些客居在外的商人学子,都会在这个日子聚在茶楼酒肆饮酒作乐。
她一个孤寡蛙,也干脆过去凑个热闹。
热火朝天的酒肆里,台上唱着痴男怨女的戏,周小咸昏昏欲睡,这玩意比春晚还催眠,也不知道这年代人怎么听的进去的。
她听了会儿就跑路了,一出门就遇着一堆人熙熙攘攘的挤过来,她一愣神就撞进一个漂亮小哥哥的肩膀上。
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又惊又气的大眼睛。
妈耶,这不就是那个倒霉的催更小哥哥么!
周小咸咳了一声,乖乖站好,她躲开小哥哥不悦的眼神,小声问:“你……没撞疼吧。”
令狐丹昔一如往常板着脸,用清凌凌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小咸,不咸不淡的道:“小周先生,别来无恙。”
周小咸尴尬的道:“别来无恙。”
周小咸感觉这位大爷今天心情好像格外不好,像是随时要打人的,就想赶紧跑路。
结果令狐丹昔还挺礼貌:“先生的风月信,可拿到了?”
周小咸点头有些得意:“运气还不错,玉兰台有我的书迷!”
令狐丹昔静静看她装了会儿,问道:“那你可写完了?”
周小咸:“还……没有……这种东西,是需要灵感的……”
这才几天啊就写完了!
她是写小说的,不是复印小说的啊!
令狐丹昔抿了抿唇大步往酒楼里走,淡淡丢下一句:“随我过来!”
周小咸只好硬着头皮慌慌的跟着他。
令狐丹昔身后跟着浩浩荡荡好些仆从侍卫,还有好些看热闹过来的百姓,挤挤挨挨的。
这酒楼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富商巨贾不能归乡的都在这儿消遣呢。那酒楼的老板和店小二见这架势,瞧着不大妙,赶紧陪着笑脸把人迎进了大堂里。
周小咸跟着进去,就见漂亮的催更小哥哥大大方方在一个腾出来的椅上坐了。
令狐丹昔给小顺使了个眼色。
小顺机灵的站在了门口,喊了一声:“带李大。”
周小咸狐疑间,又有一个黑衣的劲装男子带了一个人过来,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她的邻居李大郎!
而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人,那天晚上她当散财童子撒钱的青年。
他也被带进来了!
令狐小镜的一只手被黑衣护卫扣着,低着头被按到了跟前,吃瓜群众纷纷让开了好大一块空地。
看那蓝衫贵公子身上的云纹锦袍,必定是出自五姓七贵大族的公子,生的皎皎如明月便算了,还来亲自断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真是好大一个热闹啊!
周小咸看漂亮小哥哥板着脸装逼,一句话也不说,尴尬的凑过去,小声问:“喂…你想干什么?”
令狐丹昔懒得搭理他,把店小二奉上来的茶盏放下,淡淡瞥了一眼令狐小镜,又看向李大郎,平静道:“京兆府今日不当值,你有什么苦楚,同我说,我能做主。”
李大郎本是去告状的,京兆府年三十关门了,他正一筹莫展之际稀里糊涂就被这贵公子带来了,闻言悲痛欲绝:“他……这人……他将我家祖坟上的柏树砍了!”
令狐丹昔抬头皱眉看了令狐小镜一眼。
令狐小镜将头埋的很低,他无地自容,一时间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丹昔打了个呵欠,似乎有些厌烦的闭上了眼睛。
令狐小镜闷闷的说:“我不是,我不小心的。”
周小咸听了半天才明白是这个大美人他砍了两棵树!妈耶,这是什么世道啊!砍两棵树都要上公堂?
“我说,不就两棵树么?赔给人家不就行了。”周小咸小声道。
“一派胡言!”令狐丹昔猛然睁开眼睛,“那两个柏树,乃是人家先人墓前的,你当那是什么?”
周小咸:“……”
好吧,漂亮小哥哥太吓人了。
侍卫们见主公发怒,手上微微用力,便将令狐小镜压着跪下去,令狐小镜骤然经这样的变故,一时间懵了,死活不肯跪下。他腰上受力,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栽倒。
令狐丹昔惊了一下,猛地伸手托住令狐小镜肩膀,沉声道:“站好。”
接着又转头训斥侍卫:“谁让你欺负他了,我这里不是大理寺的公堂,我要人家跪我做什么!”
他言毕便矜骄的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睛听人议论。
他年岁不大,模样也是十足的少年气,加上贵公子做派,人家难免当他是个五谷不分的贵人,看他不耐烦的假寐,以为他不耐烦这些琐事,便肆无忌惮的议论起来。
祖坟上种植松柏,是寓意先人的恩德的,更是祈求子孙后代的福祉,这是万分要紧的事。
大过年的去砍人家祖坟上的柏树,这得多大仇啊这!
瞧这年轻人长得标标致致的,怎么干起这般歹毒的事!
令狐丹昔用心听了一会儿,等众人的观点发挥了差不多了,他大约也将京城人的习俗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才问令狐小镜:“你砍人家树做什么?”
令狐小镜闷闷的道:“为了做一杆枪。”
令狐丹昔看了他一眼,温声问道:“你擅枪法?”
令狐小镜摇了摇头,自然不是的,令狐氏出身的人,都擅使美人刺,只不过他与宗主令狐丹昔年岁相当,同时参加七星大比,自然不敢在大比上也用美人刺,同宗主一争高下。
而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枪法最是简单易学,他曾有幸学过一些,加上悟性好,天分高,倒也有几分把握。
令狐丹昔瞧他脸色,也明白了几分,低叹了一声:“制枪最好的是白蜡木,你怎会想到用柏树。”
令狐小镜张了张口呆呆望向了令狐丹昔,小声道:“是……别人指点我去砍的,我原来也不懂这些,只知柏树最是坚韧……”
令狐丹昔叹了口气:“傻话,枪法灵动,故而用白蜡木,松柏乃是托梁架栋之材,你砍来做枪杆……你。”
令狐小镜略一回味,大约明白了,是那锻造武器的师父同李师傅家有什么嫌隙,这才哄骗自己去砍了人家祖坟上的松柏。
他不由得低下了头。
他六岁便被逐出令狐氏,这些年颠沛流离,好些正经人家的规矩礼数,他都不大懂得,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众人看他这样子,也知道这人怕不是个傻的。
令狐丹昔看向李大:“他一共砍了你多少柏树?”
李大道:“回贵人的话,共砍了两棵。请贵人替小人做主。”
令狐丹昔沉吟片刻,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又看向令狐小镜,责备道:“你只要一杆枪,砍人家两棵柏树做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瞒,从实说来。”
令狐小镜低着头,闷闷的说:“那人跟我说,他也要给儿子打一杆枪,叫我一并砍了过来,如此便少收我一些银钱。”
令狐丹昔点了点头,似乎是明了了,于是指了指令狐小镜,笑着对李大郎道:“他说的话,你可相信?”
他从进门到现在,才算是第一次展了笑脸对人,笑起来满室生辉。
叫人只觉得皆大欢喜。
李大郎瞧着这情形,已然明白了七七八八,定是有什么人同自己有嫌隙,哄骗这不懂事的年轻人干的。
他看着做主的贵人脸色,点头微微笑道:“小人是信的,这年轻人前几日也上我家想让我帮忙打一件兵器。”
令狐丹昔微微合了合眼睛,等他继续往下说。
李大郎热情道:“年轻人不懂事,砍了我家的千年柏,既不是同我家有什么过不去的,那我也不为难人家了,好生给我用树苗栽上去便是了。”
令狐丹昔看了看令狐小镜,这才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既不怪他了,那就让他给你家把树栽上去。”
说着便款款站起了身。
小顺咳了一声,冲李大郎道:“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李大郎惊呆了:“啊?真去栽啊,这会儿过去?”
年三十呢!冻死人了啊!
令狐丹昔淡淡道:“他既然砍了你的树,自然要在除夕之前栽上。你带路吧。”
大过年的往坟山上浪看热闹的人就少多了,山路尤其难走,更何况早晨还下过雪,这会儿又化雪,这一路爬上去,怎一个狼狈了得。
令狐丹昔穿着狐裘斗篷、绒靴自然不觉有他,令狐小镜穿着棉衣,可吃了苦头了。
令狐小镜知道令狐丹昔有心为难一下自己,便道:“前头的路我都认得,公子要罚,罚我一人便是,苦主和无关的人便放他们回家去吧。”
令狐丹昔点了点头,便放李大郎回家去了,却不肯放过周小咸。
“这位小先生认得你与李大郎,算作是个见证人,她可不能走了。”令狐丹昔大言不惭道。
周小咸:“……”
打厨子的读者,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还想不想看更新了!
……
好不容易爬到了李家祖坟边上,侍卫将早就挖来的几株柏树苗递给令狐丹昔,令狐丹昔把小树苗交给令狐小镜,自己板着脸袖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周小咸战战兢兢跟在这魔头的身边,大气也不敢出。
她也不知道这位祖宗是要干什么,成日里板着个脸,活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
眼看着砍树的小哥哥栽树工作已经步入正轨了,她感觉自己可以光荣下班了。
“不行,你得继续看着。”大魔头挺直了肩背,一本正经的说。
周小咸:“……”
天哪,她都要冻死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令狐小镜栽树完成,他尴尬的回来复命,令狐丹昔淡淡道:“没事了,你回家去吧。”
令狐小镜告辞,令狐丹昔突然叫住了他:“你的腰上力气不够,不要逞强,用美人刺对你有好处。”
令狐小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可是我……”
令狐丹昔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暖手炉,轻轻吹了一下,放到令狐小镜冻僵的手上,目光懒散的望向了别处,似乎不愿意多说,矜持的吐了几个字出来:“大比赛场上比的是真功夫,不必担忧。”
令狐小镜手心里一暖,他冰冷的心头似乎也暖了起来。
令狐丹昔平静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冲他点了点头,闭了一下眼睛,似是不愿多说。
令狐小镜心中忐忑狐疑,也只好握着手炉,乖乖站在一旁。
令狐丹昔看着一脸懵逼的周小咸,认真的发问:“好了,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周小咸:“……感想?”
劳资都要冻死了,还要给你写个感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