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阳叉腰站在窗前,脸色铁青,一言不语。
身后的阿木垂首站立不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阿青面无表情靠在门边随时等候吩咐。
慕云阳突然转过身来,盯着阿木,“我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阿木满脸委屈,“医院我又进不来,你又不接我电话,我心里有多着急你知道吗,眼看着这是个绊倒白晚意的好时机,我哪能想那么多。”
慕云阳大声呵斥,“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冲动做错事。”
阿木根本听不进去,不服气道:“你宁愿什么都告诉那白知安也不告诉我,你为了讨好她,早把我爸妈的仇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他眼角发红,嘴唇颤抖,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闻言慕云阳脸色稍有缓和,“我从来没有忘记报仇的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白家是回不去了,白晚意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你呢。舅舅是担心你。”
阿木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他皱了皱眉无谓道:“我忍气吞身呆在白家,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白晚意的罪行公之于众,还爸爸一个公道,之前我以为她是个高深莫测的狠人,但相处这么多年,我发现她也只会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逞逞威风,手段也不过如此,我不怕她!”
慕云阳叹气,不容置喙道:“那是你不知道她之前的事,她十几岁就在商界摸爬滚打,二十岁成立白氏集团,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连城最年轻的富毫榜首,一直是商界创业的传奇人物,手腕和城府你都无法想像,你们所看到的只是她伪装的外表,她想用对你们的宽容洗白她曾经六亲不认的恶行,你想想她对你爸爸做的那些事就能明白,我每次和她周旋都是如覆薄冰。”
阿木脑海里浮现出妈妈发病时的痛苦,握紧了双拳。
慕云阳走近,扶着他的双肩,低下些头,“阿木,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不在乎这几天,舅舅答应你一定让白晚意到楠姐面前忏悔,因为你突然来这么一招,我们原定的计划都被打乱,需要从长计议,所以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和舅舅商量知不知道。”
阿木吸了吸鼻子,情绪依旧激动,“说到底,你就是怕白氏倒闭,你给不了对白知安的承诺。”
慕云阳叹口气,耐着性子安抚,“是,这是一方面,我一从开始就告诉你们,白晚意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前提就是白氏集团不会受到她的牵连,这不只是为了知安,更是为了白氏成千上万的员工考虑。”
阿木不服气的抿唇,却没再反驳。
慕云阳摸着他的后颈道:“好了,好了,舅舅不怪你了,这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白家你现在是不能回了,我在半山有套房产没人知道,这些天你就住在那边,我会让阿青安排人保护你。”
“可是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不行。”慕云阳打断他:“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做,身份还不能暴露。医院人多眼杂一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人看到,稳妥起见,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私自过来。”
“可是。”阿木还想再无理取闹,门嘭的一声被踢开,白知安一脸不悦的出现在门口,阿青立马做出一副防御姿态,见是白知安,立马放下双手,叫了声:“三少爷。”
白知安在外面已经听了好一会,听到阿木那软软的声音实在忍不住。
阿木瞪大双眼看着这个不熟之客,但见白知安眼神阴骘的盯着他,阿木也毫不客气的回他。
少年一如既往的一脸不耐烦模样,白知安实在是气急了,他以为慕云阳的温柔和忍耐只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在看到对面俩人动作亲呢的时候,心中的戾气压都压不住。
慕云阳不动声的收手,面不改色的看向白知安,最后眼神停留在那破了的嘴角上。
那是他咬的。
那天晚上白知安发了疯,而他也动了粗。
火药味在白知安和阿木身上蔓延,眼看场面难以控制,慕云阳对阿青道:“阿青,你先带阿木去半山,记得多派些人过去。”
“是。”
“去吧,舅舅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慕云阳拍拍阿木的肩膀道。
阿木撇了撇嘴,不甘道:“嗯。知道了。”
经过白知安身侧时,阿木故意擦着他的肩膀走的威风凛凛,白知安暂时不想与他计较。
那晚之后,白知安好几日都没来医院,他在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对慕云阳做那样的事。他还记得初中的时候,自己喜欢上了隔壁上大学的小姐姐,那是个高材高挑,留着短发的女孩,每次见他总会给他买些好吃的,还时不时的会送他礼物,那段时间他就喜欢坐在小姐姐常经过的地方,就为了能引起小姐姐的注意,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小姐姐居然也会给知远和许诺买好吃的,也会拿一样的语气和他们说话,白知安便失落了。
自己想要份与众不同的爱,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慕云阳像个没事人一样,整了整病号服,指了指沙发对白知安道:“坐吧,我看了你报考的学校,环境和教育都挺不错的,进去了就好好学。”
白知安愣了愣,那天晚上他那样对慕云阳,慕云阳对他的态度却还是一如往惜,他还真有些受宠若惊,“知,知道了。”
白知安是个遵从本能的性子,想了好几天他终于想开了,他不在意慕云阳是同性还是异性,他从前可以讨厌慕云阳,现在也可以喜欢慕云阳,喜欢到只要慕云阳一句软话他就可以放下所有,不去追问和阿木的关系,不去深究与白家的恩怨。因为他很有把握,慕云阳肯定也是喜欢他的,要不然怎么会对他那么多包容呢。
坐在对面的慕云阳也很头疼,白知安之前的叛逆还历历在目,骂自己有病也记忆忧新,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能转变这么快。
慕云阳虽庆幸白知安终于懂事明辩是非了,却很不习惯白知安看他的眼神,那**裸的侵略太过猛烈,让自己无从适应。
或许就像苏月说,自己在白知安面前表现的太过刻意,才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情愫,又或许真如白知安所说是那个故事的误导,带给了白知安错误的交友观,白知安于他而言,是寄托,是希望,他太像夏院长,自己怎敢去冒犯。
可如今这样,自己该怎么处理和白知安的关系呢。
“这段时间少在外面惹事生非,我现在这样不太方便保护你。”
白知安不以为然,“我都快二十了,用不着你保护。”
白知安不喜欢慕云阳老拿自己当小孩看,之前他的心思从没在金钱和能力上停留过,他对白家的家产没兴趣,对坐在那个位置没有好感,可就在慕云阳出事的那些天他终于能体会到,想金钱和权力的**如万马奔腾。他喜欢和慕云阳心平气和的聊天,喜欢和慕云阳并肩筹谋的感觉。
或许自己是该要强大起来,他要让慕云阳成为他的战利品。
慕云阳笑了笑,“过了年才十九,哪有二十。”
“实岁十八,虚岁十九,四舍五入不就二十岁了。”
白知安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不知为何,他现在很在意自己的年纪,心里想着或许自己再大个二三岁,就能和慕云阳拉近些距离。
俩人心照不宣没再提那晚上的事情,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最后还是慕云阳没忍住发问:“你不问我和阿木的关系吗?”
白知安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道,“你不是他舅舅吗,这有什么好问的。”
慕云阳抬头看他,似是没想到白知安说的这么云淡风轻,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白知安将腿放下,搓了搓手,收起了吊儿郎当,“晚上那份报道我也看了,再结合你们刚刚的谈话,我大概能猜到你们的目的。”
慕云阳看不透白知安的心思,又怕自己会错意,“但你也是白家人,不应该要告发我们吗?”
白知安努努嘴,“我如果想要告发你,早在你假装车祸的时候就把一切都说出去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坐上那个位置。”
“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白知安不敢承认是因为自己很自卑,十八岁之前他认为白家是牢笼,他的身份是负担,而如今他只恨自己能力不够,配不上慕云阳的优秀。
“如果那份报道是真实的,那么奶奶就没资格坐在那个位置,再有奶奶想在我和二哥他们中间挑选继承人,我自认为我才是最合适的,既然迟早都是我,为何不早点得到我应得的。”
“这是奶奶之前的想法,但现在她和姑姑之间少了许季阳,继承人之事怕是有变故。”
白知安大言不惭道:“我有信心能争过姑姑,这不是有你帮我吗?”
慕云阳摇头苦笑,找了张名片递给白知安,“你去找下这人,他会教你怎么做。”
白知安接过仔细看了看,“咨询公司?”
“恩。”慕云阳道:“是白氏前几年收购的一家小公司,不会让人注意,集团现在入不敷出,奶奶已经开始变卖大量股份以换取资金,我已经安排人在收购这些股份,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太好出面,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但你也最好不要用真名。”
“你是想用集团收购的公司再来收购集团?”白知安打断他。
听上去是有些痴人说梦,但白知安却相信慕云阳会这么做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恩,”慕云阳道:“现在集团的股价接低跌停,大家都清楚再不出售只能砸自己手里,我让咨询公司的负责人跟几十家公司签了协议,然后把这些协议找了银行给那些公司放款,并协助公司基金投资和资源整合,游说他们收进白氏的股份,最后按照协议再以高出百分之五的价格转让给我们。”
白知安聪慧,知道慕云阳这么做是为了遮人耳目,看似简单,但如何与其它公司做交易,又如何能让银行相信,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不是常人能及,金融战术被他用的出神入化,白知安自愧不如。
但他悟性高,慕云阳说出他的想法,白知安能分析利弊,俩人沟通起来还算愉快。
正事说完,慕云阳看了白知安的嘴角好一会,故作轻松的问道:“嘴角还痛吗?”
“下手那么重能不痛吗?”白知安撇了撇嘴,“反正你又不会说安慰我的话。”
慕云阳被堵的哑口无言,也确实,伤在这个位置,还是用咬的,他实在找不出用什么词去安慰。
“不过也是因为我脱了你的裤子,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那晚白知安虽受了伤,但也如愿看到了慕云阳腿上的疤,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白知安小声问道:“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慕云阳怔了怔,看着白知安。
白知安苦笑,“最近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好像所有的事都离不开孤儿院,于是我找到了当年事件的知情人,知道了一些事情,你的身世,也包括我的身世。”
“知安。”慕云阳的声音沙哑。
白知安耸耸肩,“我一直以为妈妈不喜欢我,要不然怎么会把我丢在白家不闻不问,后来听说她去世了,我还在怨她,她到死都不愿意把我接走,是有多不想看到我。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恨错了人,我的妈妈另有其人。”
他的遗憾被慕云阳尽收眼底。
“知安,相信我,如果你妈妈还在的话,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她善良美丽,当时的那些孤儿都很喜欢她,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夏浅。”
“那我以后的身份就是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