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画符……
鬼、画符?
这一刻,夏月明忽然有种强烈不详的预感。从睁眼到现在,种种被忽略的不对劲的地方,都被一个关键线索串联起来了。
是了,是了……
怪不得往常她能很快分辨出人和鬼,今天却不行;
怪不得一出门便觉燥热难受;
怪不得所画符咒无法生效……
“原来的确是魂穿……不附体的那种。”
也就是说,她一个抓鬼的,穿越成鬼了。
夏月明有些哭笑不得。
她所学的所有驱鬼灵术的前提都是:需以生灵之力来启动。可世间万物(甚至包括跳蚤和蟑螂)都有生灵之力,唯独鬼魂没有。
真是气人,哦不,气鬼。
这下她颇为期待的金手指,成了驴子头上的萝卜、老板饼里的奖金,公司厕所的wifi……除了让人心痒添堵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老祖宗?”老人搓搓手,试图跟夏月明要个说法。
方才她见夏月明一顿操作猛如虎,还以为自己的老祖宗真会点儿什么邪门本事。
可再一看散落一地的符纸和仍在收缩的穹顶,又很是替老祖宗尴尬。
她不会不知道鬼魂不能用生灵之力吧?
不应当啊……这是数百年前就已被发现的天地法则,怎会有鬼不知。
可她方才为何那样自信?
夏月明尴尬一笑,虽然很快就要再死一次,但尚有一线生机的时刻,她还是不想暴露身份,以免给未知的将来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输人不输阵,我吓唬他们呢。”
老人:“……”一瞬间有点理解那些欺师灭祖之徒的心境了呢。
老人深呼吸平复心情,想起老祖宗刚刚确实是成功给符纸赋了咒,并非全是虚张声势,沉吟片刻,又问:“老祖宗,你懂这阵法吗?”
夏月明道:“嗯,我刚刚也不全是唬人。这阵壁能把从内部破阵的力量弹回,所以不能硬来,必须先把阵法的反弹功能解除。我刚才画的也是一种反弹符,把阵法的反弹反弹回去,就等于没有反弹,这样就可以从内部暴力破阵了。”
老人的思绪跟着夏月明的解释弹了好几个回合才弹明白,正犹疑这方法是否可行,便听见做阵的少年嗓音嘹亮地惊叹道:“妙啊!竟然还能这样解阵,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这解阵之法叫什么名字?谁教你的?”
好嘛,一句话直接肯定了夏月明的解阵方案。站在李灵恪身侧的两名少年欲骂又止,一副摆烂了的姿态:算了,习惯了,随他去吧。
夏月明愈发觉得这少年十分有趣,笑着答道:“解阵之法是我自己想的。”
灵感嘛,自然是来源于小时候听同学拌嘴——
“你是猪!”
“反弹!”
“反弹无效!”
“继续反弹!”
……
“名字……”夏月明稍微想了下,道:“叫负负得正法。”
李灵恪与夏月明身后的黑白二鬼一同用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眼神,崇拜地看着夏月明:“好名字!”
黑白二鬼察觉到对方和自己发出了同样的赞叹,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嫌弃地别过头去。
又想到此刻共同的敌人明明在对面,他们又一起补给李灵恪一记眼刀。
老人却是沉默了,浑浊的眼被一半眼皮遮住,似在计较什么。
其实她并非生人所化之鬼,而是鬼修百年的妖,虽然身上鬼气缭绕,生灵之力却比一般凡灵还要多。
那小道长方才的话算是直接肯定了老祖宗的解阵之法,若她以生灵之力来助老祖宗一臂之力,破阵自是不难。
难的是破阵后还要与那三名少年斗法,到时她已耗尽气力,身边这三个……不知靠不靠得住。
斜阳催暮景,树影掩残晖。
夏月明将可能破阵的办法都试了一遍,皆是无用,遂决定当场投敌……阿不,是提前应聘。
“喂,你叫灵恪吗?我们商量商量好不好,除了刚才的负负得正法,我还知道很多有趣的阵法,如果你们愿意放了我们,我可以做你的使灵,把这些阵法都告诉你们……”
使灵是对与人类缔结契约的魂灵的称呼,夏月明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个说法,正犹豫要不要解释一下,便看到李灵恪露出像小狗狗看到骨头后,摇着尾巴跃跃欲试的表情:“真的吗?”
夏月明微笑点头:“当然。”
此番对话一出,人鬼双方的队友都开始凌乱。
人怕猪队友,鬼怕乱辈分。
老人急声道:“老祖宗,使不得!”
专注当捧哏的阿浅也慌忙站了出来:“喂,狡猾的女鬼,你别想骗我们!你又不是第一天来到这世上,懂阵法的鬼,多么稀奇呀,若你真有本事,我们从前为何没有听过你的名号?”
“对哦!”李灵恪一听恍然大悟,圆溜溜的眼睛像一只警犬一样,十分警觉地瞪着夏月明,只等她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夏月明一时语塞,她对这个世界不太了解,若是撒谎很容易被拆穿,犹豫了一下,决定坦诚相告:“实不相瞒,我真的是第一天来到这世上。”
“嘁~”此话一出,人鬼两方都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嘘声。
李灵恪双臂抱胸,委屈巴巴地道:“喂!你编瞎话也不编点儿可信度高的,欺负我脑子不好吗?”
夏月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良久后,夏月明才僵硬地笑着,道了声:“抱歉。”虽然投诚失败,但不知为何,心底竟有几分庆幸。
老人和黑白二鬼也默默松了口气,要是他们的老祖宗和主人真的给一个傻小子当使灵,那他们从此以后在鬼界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穹顶已然近在咫尺。
为了不让夏月明先被穹顶烧伤,黑白二鬼难得没有拌嘴,默契地将她护在中间。
白衣男鬼仔细地将夏月明从发顶到下巴尖儿都瞧了一遍,似要将她的模样印刻在心里。而后露出温柔笑意,坚定道:“对不起,主人,是奴太过无用,不能护您周全。奴想最后,再为您做点什么。”
夏月明听他所言,心中悲凉,以为他是决定要殊死抵抗,生出几分敬意。
黑衣男鬼也对白衣男鬼投去了十分难得的赞许目光,捏紧拳头摆起架势,做好了与他一同战斗的准备。颇有气势地喊道:“奴也一样!”
见此情景,老人忍不住扬起唇角,点了下头。
没用的老祖宗也是祖宗,烦人的恋鬼也毕竟是鬼界珍品,就这样放弃,难免还是有点可惜。
还是破阵吧。
她正要开口,便看见白衣男鬼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了自己宽松的衣领,露出完美的胸肌,邪气地笑着对夏月明道:“主人,奴会让你快活地湮灭。”
众人:“……”
黑衣男鬼脸色一沉,抡起的拳头直接反手一挥,和白衣男鬼的脸皮来了个亲密接触。
老人无语地白了他们一眼,觉得自己方才为他们动摇了片刻真是可笑。
这三个现眼鬼,除了看着心烦外,真是一点儿也指望不上。还是专心休养,争取多恢复一些灵力,扛过这穹顶吧。虽然会被阵法灼烧鬼身,承受剥皮挫骨之痛,但妖身仍能存活。到时寻个破绽独个逃走,还落得清净。
于是老人闭目静心,开始打坐挂机,一副封心锁爱,谁劝也不好使的架势。
但缉灵司的三位小少年可不会允许她静下心来。他们在阵外吃瓜看戏,好不热闹。
李灵恪道:“好可惜,闵大人看不到这么精彩的鬼画符。阿浅,你可看仔细了?回去我们一起演给闵大人看。”
阿浅认真点头:“嗯!那我来演那个衣着怪诞的画符女鬼,你来演小白脸男鬼,宁渊来演臭脸男鬼,正合适。”
“没问题!”李灵恪把手搭在眼睛上,兴奋地瞪大了双眼:“接下来我就盯着那个白衣服的学,宁渊,你也要跟着黑衣服好好学哦,再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不能放过。”
宁渊不愿意搭理他。
李灵恪两眼放光,崇拜惊叹:“哇!不愧是宁渊,这么快就入戏了!阿浅,我们也不能输,要仔细观察,好好模仿哦。”
阿浅重重点头:“嗯!”
宁渊黑脸。
“诶?灵恪,不对不对……”阿浅学着李灵恪的样子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却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那边还有个打坐老鬼,谁来演呀?”
被点名的打坐老鬼眉头一皱,竖起了耳朵。
便听见李灵恪十分机灵地回了句:“笨啊阿浅,那老鬼快要不行了,用不着演她。到时候只要撒一把土,演出她灰飞烟灭的样子就好啦。”
阿浅听完恍然大悟:“哦~灵恪你可真聪明!”
“咔嚓咔嚓……”
打坐老鬼为了克制怒火,猛咬后槽牙。
这两个小鬼好像很擅长激怒她。
“咔—嚓—咔—嚓——”
不行,忍不了了!
怒火攻心,越想越气,打坐老鬼再也没心思打坐了。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但决不能让这俩毛头小子得意。
本打算摆烂只苟住自己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破阵!!!
此时穹顶已经缩小到孙悟空给唐僧画的避魔圈那么大了。
老人站起身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符纸捡起,问夏月明:“这符图,照着画就能解阵是吗?”
正琢磨以怎样的姿势灰飞烟灭才不会太痛的夏月明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嗯,但必须用生灵之力来画才行。”
老人道:“再做一遍赋咒诀吧。”
见老人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时间紧迫,夏月明也未多问,直接照做。
老人将四张符图记在心中,而后捡起另外四张空白的符纸,学着夏月明的样子捏诀,画符。
正在观察白衣男鬼的李灵恪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惊喜道:“阿浅你看旁边,是老鬼画符!”
阿浅目光一斜,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完了灵恪,这个好像更好笑一点,看来我们得分出一个人来演打坐老鬼了。”
“是啊。”李灵恪认真思考片刻,露出毫不心虚的灿烂笑容:“要不宁渊来演吧,我就挑战一下,一人分饰两角,把那两个男鬼都演了,毕竟我出众的外形和他们更接近。”
话音刚落,便见围绕着老人的四张符咒齐齐飞上穹顶中心。
“啪!”
穹顶之外,四面用来做阵的八卦镜齐声碎裂,意味着阵法的反弹功能已被破除。
李灵恪大惊:“怎么会……你有生灵之力?!”
笑容从李灵恪的脸上,转移到了老人脸上:“来作死也不先做好功课?我是树妖鬼修,当然有生灵之力。小子,你现在的表情可顺眼多了,哈哈哈哈……”
早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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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鬼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