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酒足饭饱后,便静坐休息等待加冠吉时到来,李清栩也回屋为加冠做准备。很快侍女便将桌上的珍馐撤下,重新布上美味的点心。
此时此刻,谢颂宜已饿得眼冒金星,眼神紧盯着桌上的点心,已经幻想着咬在嘴里,在口中慢慢融化的口感。
胃里空空如也,还站立这么久,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昏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从桌子旁伸出罪恶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把点心,再挪动小碎步回到原位,偷偷递给同样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小菊。
谢颂宜利用袖子的遮挡,偷偷往嘴里塞点心,以微小的幅度嚼动着,感受糕点细腻的口感、香醇的味道,如此甜而不腻,令人上瘾。
她边吃边忍不住想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上学时候,在课堂上背着老师偷吃零食。
这点糕点完全不足以填满谢颂宜的胃,她再次故技重施,齐瞻云却先一步向点心碟子伸出手。
谢颂宜心中顿觉惊慌,肚子还没填饱,这可怎么办。不料,下一秒齐瞻云竟将点心碟子挪到谢颂宜面前,随后收回右手,目视前方,不着一语。
“果然是个有人情味儿的皇子!”谢颂宜在心中向他竖起大拇指。甜品吃多难免觉得腻味,她开始想念起甜咸永动机来。
“二皇子,你行冠礼了吗?”谢颂宜悄悄搭话。
“我还未到年纪……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齐瞻云刚回答完,便显示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用警惕的眼神扫视着谢颂宜。
“你没事吧?刚刚你们吃饭闲谈,我在旁边又不是聋了!”谢颂宜忍不住想扶额。
“哦……”齐瞻云尴尬地转过头去。
两相无言,谢颂宜心里默默盘算,看来齐瞻云还未满二十岁。
在谢颂宜百无聊赖之际,吉时终于到来,在典礼官“吉时已至,加冠开始”的呼喊声中,乐手奏起优美的旋律,李清栩来到场地内,面对全场来宾作揖。
随后,一名两鬓斑白、精神矍铄的长者也来到加冠场地内。
“这位长者是谁啊?”谢颂宜看热闹的同时也不忘询问内心的疑惑。
“清栩的师傅。”齐瞻云目不斜视地回答。
“噢,那他是来给太傅之子加冠的吗?”
齐瞻云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片刻后,长者发言完毕,万众瞩目的三加冠仪式终于到来,只见李清栩身着窄袖童子服,面向长者屈膝跪地,身后有侍女端着托盘,托盘内放着黑色的冠。
“初加冠为缁布冠,是整块染黑的布帛做成的冠。”齐瞻云甚是贴心地为谢颂宜讲解。
长者接过布冠,同时说出祝词,为李清栩戴上,此为初加冠。加冠后,李清栩转身离开,消失一阵后,又重新出现,此时他的身上已换成与布冠对应的宽袖衣服,整个人瞬间成熟了不少。
片刻后,进行再加冠。
“再加冠为皮弁冠,是由白鹿皮做成的冠。”
长者将前面的黑色布冠取掉,换上皮弁冠,随后,李清栩再次更衣,换成素色襕衫,站在台上展开双臂向众人展示,眉宇间尽是抑制不住的自豪和喜悦。
“三加冠马上开始,是最为隆重的一套冠,为红褐色爵弁冠。”
果然如齐瞻云所言,长者再次念诵祝词,将皮弁取掉,换上爵弁,而李清栩依然更衣,换上了极为华丽的公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自信洒脱之气。
谢颂宜还沉浸在这样盛大的场面中无法自拔,而长者已为李清栩取好字,整个加冠仪式落幕。众人纷纷上前敬酒恭祝,场面热闹非凡。
此刻谢颂宜手痒得很,迫切想要拿起画笔,心动不如行动,熟练的尿遁后,她与小菊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从包袱中掏出写生册和画笔,将脑中记录的人物细节一一再现。
正投入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尖锐的声音,吓得谢颂宜手一抖,在画册上画出一道锋利的线条,瞬间将一副精美的画作毁坏。
“大胆,你们两个侍女不好好干活,竟敢在此处偷懒!”
谢颂宜顾不得心疼画作,赶忙站起身并将画册背在身后,看着眼前来者不善的女子,忙开口解释:“我……奴婢是二皇子身边的侍女,刚刚因身体不适去趟茅房,奴婢这就回二皇子身边伺候。”
说罢,谢颂宜边要偷偷拉小菊的衣袖离开。
“呵!大胆奴婢竟敢信口开河!”
“奴婢说得都是真的,不信将二皇子叫来一问便知!”
“云哥哥身边何时有侍女了?来人,将此偷奸耍滑二人拖下去杖责!”孰料,眼前的女子越来越愤怒,小脸通红,双拳紧握。
谢颂宜直接懵掉,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杖责,权贵人家都是如此任性的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顾不得多想,谢颂宜拉起小菊便往回跑,边跑边庆幸自己不是路痴,清晰地记得回席的路。
可太师府实在是太大了,谢颂宜这破身板很快便体力告罄。
眼见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小姐快跑!”小菊毅然决然松开手,转身迎上追兵,欲为她拖延时间。
谢颂宜眼睁睁看着小菊去“赴死”,自己傻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颂宜的良心实在过意不去,口中大吼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向小菊奔去。
已经准备好被侍从们拖走的二人组并没有等到杖责。
一道充满傲娇的声音忽然响起,“慢着,为何要动我的人?”
“回二皇子,郭小姐发现此二人在角落偷懒,便要杖责惩罚。”
“她们只是去了趟茅房,已向本皇子请示过,再说,我的人就算是偷懒轮得到你们惩罚吗?”
“小的知道了。”
侍从们转身离开,刚刚指责谢颂宜的女子姗姗来迟。
“云哥哥!”女子看到齐瞻云,脸上瞬间绽开腼腆的笑容,停下奔跑的脚步,不动声色地整理衣装,娇羞地走过来。
“郭小姐,请向我的侍女道歉。”齐瞻云后退半步,与女子拉开距离。
“什么?”郭小姐听闻一脸不可思议。
谢颂宜也被齐瞻云的话惊到,让一位千金小姐给一个侍女道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实现。
“对不起,是我认错人在先。”郭小姐清脆的声音如同一巴掌,瞬间打了谢颂宜的脸。
“……没关系。”谢颂宜尴尬地摸摸脸。
“郭小姐,时候不早了,告辞。”齐瞻云潇洒离去,任由郭小姐在后方望穿秋水。
再木讷的人也能意识到郭小姐与齐瞻云的关系不一般,谢颂宜的内心燃起八卦的熊熊烈火,甚至天马行空地幻想起二人的狗血关系来,太过投入以至于未曾注意到八卦男主人公已停下脚步,于是谢颂宜狠狠撞到齐瞻云的背上。
谢颂宜抚摸额头,刚想怒骂,却与一双同样愤怒的眼睛对视上
“谢掌柜,你有在看路吗?!”齐瞻云皱眉,拍拍后背的衣料。
“不好意思!我想八卦想入迷了,没看路。”谢颂宜立刻滑跪。
“八卦?想不到谢掌柜还有这等嗜好。”
“呃……我能问一下,刚刚那个女子是谁吗?”话不投机半句多,谢颂宜快速转移话题。
“大理寺卿的千金,郭湘钰。”
谢颂宜咂舌,果然是豪门贵女。“她是不是爱慕你?”
“……本公子如此风流倜傥,爱慕本公子实属正常!”
谢颂宜默默翻起白眼。
“瞻云!”李清栩清冷的少年音响起。“听闻郭小姐找你麻烦了,没事吧?”
“无妨。”
“她对你也真是够长情的,想当初我们几个都没撑过一个月呢。”李清栩的话语中充满打趣意味。
齐瞻云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瞬间炸毛:“别提了,怎么会有如此不自重的女子,爱慕一个又一个,说移情别恋就移情别恋,简直有伤风化……”
在一旁偷听的谢颂宜顿时瞠目结舌,内心肃然起敬:这个郭小姐实属女子楷模,光明正大追求美男子,并且换人如流水,我们大女人就该如此!
太师府门外,谢颂宜谢别齐瞻云。
“今日多谢啦!齐瞻云!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像郭小姐一样。”谢颂宜眉眼弯弯,扬起明媚的笑容,一手放在腰间的斜挎包上,一手高高举起,在夕阳的余晖中肆意摆动。
齐瞻云看着眼前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脑海中始终回想着最后告别的一幕,明媚的女子和莫名其妙的话语。
“阿昌,她什么意思?”沉默良久,齐瞻云发出疑问。
“难道是想表达,人生如此短暂,要像郭小姐一样勇敢追求所爱好的事物?可是这背弃了公序良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可能谢小姐是想说,要以自己的内心感受为重。二皇子,天色已晚,该回宫了。”
马车内,齐瞻云依然在苦思冥想:“为什么说要像郭小姐一样呢?下次见面定要当面问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