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比起世界神明更加古老悠远的存在,本身就拥有着那种能力,撼动大地,逆转荒漠,无意识的按照常理逻辑行事,将外来者排除在外。
因此天道在当时对于外界神明多余的行径与显身而感到不满,从中对旧神传承抹去了那份印象,更是驱逐警示其下的旧神。
这也就是索华顿并不记得九重的缘由,更是直到如今才能够透过水镜窥见全貌。
所谓天道,大概连神明也会因而畏惧警醒,世界的威压倾倒袭来,单是高高悬挂,便是世界运转的趋势与轮动。
天道……或许索华顿在此时才想起最初被自己忽略了去的天道。
这所谓的规则之中,此时的索华顿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作为诸多,大抵也因天道不从中干涉,任由他肆意妄为。
这是一种没有实体的未知恐惧,甚至在你没有透过任何视线,根本就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空洞的天空,昏沉阴暗的怪异光线。
腐朽而古老的天道,是随着诞生而出现的掌管者,不容亵渎,这是一种古老的最高恐惧。
又仿佛执法者充满颤栗的凝视,对于所谓强者的另外一种嘲讽与蔑视,令索华顿难免心境微烦,杂乱无章,就连那烈日神力亦忽明忽暗。
“之前的情况,你有把握去改变……”大抵那段记忆也随着最后的告落变得不甚清晰,最后所能够记忆起的,也就是那道身影最后的模样。
或许在明白一些事情后,索华顿才会知晓自己究竟是该如何,思索间好似想起那许久未见的身影,举止烦闷一时停滞间扪心自问,此间有孤。
尽管是曾经的九重,也不会相信在后来自己真就那么忘却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润沐月……就好像他本该就如此,温润沐雨,就一如最开始时他对自己所述说的。
“因为……我会陪着你。”
当自己在问起为什么时,他只是侧眸望着自己温言,“直到你变得足够强大为止。”好似在告知,他原先的作举。
然而也就是在那即将落日的余晖之下,当时的自己也就从中学会了自己从未得到的人生领悟,甚至是从未见过的繁星沧海、绿树成荫,就好似奇幻而旷离的别梦尽燃。
在一片炎热庞大的沙漠之中,有着一处巨大的苍年古树,那棵古树旁有着一个小屋,古树用它那巨大的参天树叶为小屋搭建了一片阴凉之地……
而在他离开之后,那处参天古树的树枝上生长着一颗颗鲜嫩红诱的果子,犹如水晶般的透明澄澈的琉璃果,或许也是最后留给他的期盼与庇护。
夕阳西下,沙漠中一间屋子里的两个人……许下了一个承诺。
这个简单的誓言,却改变了那个孩童的一生。
也许某个人不经意的举动,却让另一个人永远记在心中,这或许也就是残酷之下的童话。
只是人心难料,尽管在此前那黑袍青意答应好好,但是在后续破旧孩童独自一人的夜幕之下,已然离开。
那时、九重还是会在不觉中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敢于挽留,或是在和对方多说上一句话。
更不知晓这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的见面了。
他只是认为是自己太过留念这种环境与关切,更是不舍,“我不知道是不是等我长大了你就会离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自己永远都那么弱小。”他孩童自言自语,注视着夜半。
“这样……”当他看着夜幕之中的繁星,似乎也从中看到了自己所期盼的身影,幼小的身躯之中似乎留下孤寂的背影,“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是吗?”
年幼的孩童留恋对自己好的人,更在乎成人对于自己的尊重与照顾,因在对方离开之后让他有些患得患失,就像是一场梦境,随时都可能破灭。
彼时的年纪与心性也尚未成熟,对于自己曾经触碰尚未得到的情义更是不知。
冥冥之中,在对方离开时,还是会因心中而生的彷徨与担忧慌了神,在当晚便不管不顾的想要冲出去挽留对方。
早已答案,却早已知晓对方依然离开,他还是执迷不悟,迷雾归来。
在许久未曾看见的噩梦之中惊愕醒来后,想要在荒漠之中寻找到他的踪迹,孩童的眼神有些慌乱地向四周扫去,看上去有些慌张无措,又有几分慌乱的味道。
因为他梦到了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不想这样的,在这个世道之中只有这么一个愿意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但这世道却毫不留情的告知自己,在之后的经历之中不得不将这份短暂的相遇成为遗憾与忘却。
他不要。
离奇的梦境当时千奇百怪,变幻莫测,直到之后离开了这片荒漠,也再没有见过那个人。
就像是梦境那样,好像除了当初的自己,没有人会知晓那些曾经的种种,更让他不得不认清楚这世道的现实卧薪尝胆。
在当时他也一直用着他告知自己的名讳,是为九重而行,在日复一日的每个日夜之中凭借着这份心绪,做出了他不知晓该如何是好得答案。
但真相总是猝不及防,就如同最初他不肯告诉他的姓名,而孩童也一直都不知晓当初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种人就像是救赎般,能将他拉向光明所照耀的地方,身处温暖和希望之中,却又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放开,让他狠狠的摔落在黑暗之中,陷入更加黑暗和恐惧的泥潭之中。
一想到这时,那个孩童的心中不知道是怎么的滋味,又不禁的心中酸涩起来,苦闷而又酸涩的涩意渐渐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一样……这也令他更加确信需要改变埃度的信念。
无论是分赃或是贵族,是战乱或是剥削,也都该改变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在尘世之中为了能够尽快成长,孩童只能尽力克制住那种感觉,克制住自己,只有当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际受伤之刻,在黎明初新、全城追捕惩戒执法的时刻,才会无数次想起那些如同梦境般的感触与温柔,似如暖阳,更告知了世道不全然是残酷而冷漠,也会有温暖与信念庇护,更有凭借东风而势起的信心。
区区短暂时刻所见闻朗阅,那些闻所未闻的寓言诗词、典籍故事都成为了他阅历与见识的增长,在无数个日夜之中坚定他改变的信念,不求回报而让他改变成长,更是逆风而行的烈鹰,是迅猛成长挺拔后的青年。
尽管日后的功名成就加身披锦令他自大而孤傲,纵使世间的传闻当中也依旧有着那些不同。
在那位奴隶少年成就时,斩落每一位贪婪而握权、压迫人民与剥削劳力的贵族,在背后逆光之处,人们的评论与评判也都在不觉之中悄然转变。
妄图与贵族反抗的奴隶、异想天开的持刀刽子手、愚笨而呆脑的亡命者,那都是他一步步走来的路途,而在路上不乏有肆无忌惮嘲笑着他背影的人,更有着蛇蝎心肠的造谣好事者。
在他一路走来,也见证了越来越多的流言蜚语与争论,却在之后成为了一些人的象征,也从此深刻的在人们心中变动。
纵使他手握刀刃毫不留情一步一步踏至每一处贵族掌权的府邸,在阴暗之处隐匿中收集到无数证据,也将这好似无懈可击的堡垒击垮,竟使不比英才。
但他却知晓,只有在当时凭借着刀刃才能够令人胆寒臣服,而并非是三言两语的言语卖弄,真相只在人亡,破权凭借顺流。
无人知晓他究竟是如此经历这漫长的十余年成长到如今,更不知晓在那副冷硬的面孔下曾经的经历。
街坊城邦之中的猜测和流言不计其数,但只有九重记得,曾经的自己又是如何的弱小与胆怯,害怕自己无法触及。
在那时的夜晚之中,年幼时的他伤痕累累满目疮痍,却只是垂着那双含有几分天真的双眸,尽量用冰冷而又僵硬的声音对着空无一物的灰墙自言自语,却好似透过这虚无的世道在游神天外,也曾想要寻到自己心上的那抹尘光,更是意味着不同的象征。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他害怕了。
别对我那么好……
我怕…离开你…
但是那时的他总会劝着自己,对方也是有着很重要的事情才不得不离开。
他在那段时日之中帮助了自己那么多,但自己自始至终都无以为报,甚至连他究竟长什么模样都不知晓,只是在离开之际才知晓他的名字是舟。
可是漫天黄沙的埃度之中没有川流不息的溪流与重峦叠嶂的山峰,自然是不会有水上船支,更不会见到那一番青色烟雨,他所能够看到的皆为眼前的残酷与苟且,更是对未来的迷惘与背负。
好在自己已然不是曾经的自己,更在之后做出了诸多改变,虽以遗忘,却仍旧记得自己的选择与决定有其影响。
纵使旁人所困惑不解,但九重仍旧记得曾经在年幼时帮助过自己的那人,更记得自己是从此一步步走到如今,究竟有多么容易。
因此少年时的他在熟悉的建筑物内侧身躲藏在隐匿之处时,望着面前窗外投射进的稀薄微光;当那时的九重在旁看着曾经的自己,那抹浅淡而模糊的影子靠墙抱膝。
却能够清晰感受到孩童所想,毕竟那也是自己曾经所思。
而孩童只是垂着头双手互握那副躯体,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却感觉到他似乎有些难过,为什么?
直到经历了多年,九重才逐渐明白曾经的自己,更知晓自己究竟如何所思。
我这种人,仿佛就是低贱到尘埃里,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
这种好意,象征神明,但是这种象征,却鲜少浮现于世,因此世人将世道之中的一切罪孽与不公都归罪于这须弥的神明。
只是、人世间的灾难与恶意,并不是神明的错处,从来都不是,当时的九重仍旧那般坚信着。
或许九重从一开始便这样认为了,也因此在之后的妄图寻找之中,从未找到过那个不可思议的人。
曾经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着,兴许在他了解了一切之后,才明白自己曾经究竟做过什么,又从中妄图去沾染什么。
这些困惑与不解,也在岁月流逝中逐渐淡忘,甚至也依稀中忘却了曾经的自己,鲜少想起。
如今的索华顿再次回忆见证最初的情形,心中虽是百感交集,却比起几番过后更为清明而淡薄,虽知晓那些是曾经所执着不得,但对于眼前的如今,却反而并不执着。
也许他们本不是同样的人,无论是曾经的九重,还是如今的索华顿,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曾经的九重清醒而孤傲,甚至心中的抱负与远见远比如今,他耐心且细致,善于藏匿之中不公的阴影下藏匿,直到争取到属于他们本该拥有的公平。
但眼下的索华顿却早早得到了权势与至高地位,更不屑于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感。
而是对于历练与实力的至上推崇,纵使两者皆为他,但眼下的他才是他。
索华顿只是神色有些复杂,若是说是忘却,倒也不知是自己真的那般记性差而随着时间遗忘,还是已然刻意为之的,但无论怎么来说,他的确是忘却了这段过来,尽管如今也看到了曾经,但很多也都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又似乎回到了曾经那刻。
但是,比起最初,眼下的自己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般,却只是比曾经更为耀眼。
索华顿知晓自己不同于以往,但就算是已然成为新王的他,起码也还是做出了荒唐事。
他仍然会想,是否还能够有机会再次见到,是否还能够确认这些是真实而确切的,他所亲身经历着的,并非是一场死亡之前的盛大幻想。
每当那时,他想要见到神灵的念想,也会止不住的自问自答般,在当时、到底是谁?
好在,在年少尚轻的新王心中还能够证明,心中仍然可以起誓,那些过往曾经并非是虚幻的梦境。
那些过往。
陪伴他度过每日每夜的艰难时刻,陪他见证真理的重要与真相希望,支撑着少年的精神。
于是在当初的年幼孩童顺利得到神灵的祝福得以成长,便在年少时拿起武器与刀剑还仍然能够守着初心,在隐匿人群进入皇宫时与人交际侦查行动,那时的他坚定不移初心不改,只为了打破这般统治的定局。
在每一个日夜之中却仍然会时不时惦记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
直到如今,少年终将成长为了一个青年,在那青年将至时顺利砍下了统治者的头颅,站在最高处俯瞰着世间,看到无数的人朝着自己臣服听从,他低眉看着世人皆低头听从着自己的决断,而青年也已然不觉之间发生了改变。
不知不觉间紧握权杖的手却被**与权力沾染上,而神明也不觉间被遗忘。
尽管如此,青年也曾在富丽堂皇侍从无数、皆听之任之的王座宫殿内看着那窗棂外遮挡庇护着的黄沙夜空,依旧是昏暗沉暗,好像神灵从未出现过,也从未来过般。
而成为新王的九重早已经典封冠冕了一个新的名讳,成就了不同的自己。
因此当时的索华顿只是端着玉露杯斜靠在黄金软榻上半寐早寝,在白日的觥筹交错阿谀奉承声中耳熟能详倒背如流,在午时孤鸿舞姿天灵地宝迷人眼时看透诸人的利益与贪婪,好似掌握所有,却大梦一场空。
只有在夜晚孤寂黄沙呼啸的宫殿之中,在缄默寂寥无人扣吟心门时想到……曾经的那位神灵如今如何了?是虚幻一场,还是捕杀殆尽。
他那时也曾有过要捕抓神灵的念头,但也并未付诸行动,却也庆幸。
好在也还记得些曾经的过往,不至于当真做下那罪孽无数的贪欲与私念。
他为何那般耿耿于怀,到底是被曾经唯一可见的温暖守住了一方净土,才会想着在后来将其护在自己的宫殿之中。
自己自然拥有能力守住,更能够给予黄金锦缎,既如此、有何不可为?年轻气盛,更是自诩傲骨。
在年幼时,他所见到的神灵之姿的确是比起常人更为缥缈而谪仙,就好似口口相传般的传神,圣洁、干净、信仰,那是信徒的模样。
但年幼的孩童显然是不懂得什么是美丑,他的世界还未全然定型,只是觉得,自己那时、或许也是真的遇到了人们口中的神明。
而青年时的新王想起当时的场景与感觉,在当时不谙世事时、大抵那人真的像是神灵一般。
但如今看来,却也仅仅只是心绪有着几分复杂,或许也只是会认为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恰巧施舍了一杯水罢了。
他青年初登王位只是那般思索到,好在后来也有几分辨别的心思与筹谋,能够思索考虑对方的身份。
毕竟奴隶可不敢碰那些身份尊贵的达官贵族,因为那衣袖显露了几分,所以青年理所当然,倒也理直气壮气势汹汹、认为是外来的商旅恰巧不知晓这些奴隶的难处与悲哀。
也就看到个可怜的家伙奄奄一息,便好心救助了一二。
那黑袍青袖的上等绫罗着身,隐于期间的银纹缠绕绸缎,指间纤长温润言语温和,一看便知晓是养尊处优的地位身份,自然是无人敢上前。
那被打为外地商人标签后,自然是会在当时施以援手,但当时的青年似乎忘记了,在残酷埃度之下没有净土嫩芽,满目疮痍之中不会有救助者,邪恶杀伐间更不会诞生好意。
但他端的是养尊处优的不明世态,开始盲目跟风、自大得势,洋洋得意认为当初自己便因凑巧间误打误撞得了几分好处,得以救助。
享受到了权力身份的青年虽然还有着几分的初心、却不免多了几分的骄傲与自尊,在众人的阿谀奉承与讨好吹捧之下不觉迷失了自己,不愿承认还有人在当时比起自己还要威武厉害。
也不再用那么多的心神去思考一个陌路的好人。
毕竟如今的他还打算好好作为一番,可以让子民过的更好,也让所有人都能够称赞自己的宏伟卓绝。
尽管在时而回忆起,他也想过派人找到那个好心人,给他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或是令他加官进爵封位觐见。
但久而久之并未找到,再加上周围的事务数不胜数,新王看着周遭的乱花渐欲迷人眼,已然被吸引了心神,也便不再多思。
那时初当新王统领埃度的青年并不迂腐古板,也不愚笨不知,尚且仍旧保留几分初心并未消磨,也想着要为受到压迫的子民改变这番世态,更要从中做出远见与改变,令埃度许久以来的干旱与天灾寻找破解之法。
那时的他不会得意忘形自大狂妄到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会因为旁人的吹捧而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而是知晓自己愚笨便勤加练习,察觉自己武功不高也便学精练透。
更会听取一些臣民的意见与采纳,虚心求教了解民生局势,或许在一些人民的眼中,那时的他才是最好的新王,而不是将来的新神索华顿。
若当时的青年只是一个木鱼脑袋,如何能够有那般的勇气与睿智可以成功杀死统治者,又如何能够让众人听命臣服。
只是到最后,终究还是成为拥有野心与谋略的新王,统治着无数世道与地域。
倘若到了壮年,有人问起他是否还要去寻找那位曾经帮助于他的人,而那位新王却已然改变了想法。
听闻那人低三下四的话语,高高在上几近神明的新王却只是嗤笑一声。
年少轻狂而年轻气盛的新王不愿承认年少时那般可笑的想法,壮年时已然在开疆扩土派军征伐、掠夺宝物建造宫殿的新王眼中已然放不下这些旁的事物了,更不在去理会那些微小的事物。
当已然抵达最高点时,索华顿便会去寻找足以匹敌势均力敌的人,而并非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心人,那毕竟毫无用处。
或许对他而言,年幼时的确是为重要,但年少时也仅仅只是从旁的一份挂念,对于年长之后,便也不足为奇了。
比起那些政事封疆,开疆扩土征战四方、收攘军队征收钱财,那份恩情已然随着漫天的黄沙席卷埋没,也随着记忆之中而淡化遗忘。
就好似起初的那颗古树沧桑,到底也在最后湮灭在了黄沙漫天的无境之地,无人寻觅见证。
在那时的埃度仍旧对于早已成为新王的索华顿有着无数的猜测。
有的人认为他是从一介奴隶反抗压迫而成为统治八方的王者,更有人认为他只是藏匿与隐匿之处的屠龙勇士;更有人觉得他不过是披着奴隶的皮囊,到底骨子里还是侵略统治的血性与贪婪自大,无数个版本的流言蜚语逐渐流传,也是埃度之后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