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小伙子小姑娘小媳妇,见了莫小西都要尊称“六奶奶”的,其实要是按辈分,得称呼六太奶奶,但因为莫太奶奶在,没法叫了,只好一律称呼六奶奶。
小小的荷花村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一姓氏的族人,因此同村的倒没好意思闹腾。只不过六叔在县里的那些工友们,一个个膀大腰圆、肩宽背厚的青年男子,见着花朵般娇滴滴的新娘子,免不了荤的素的闹腾几句。要不是莫少北紧紧把她护在怀里,少不得被他们摸上几摸。
一个身量中等、黄脸膛、眯眯眼的男人,捶了莫少北一拳:“还是你有本事啊,娶了这么漂亮年龄又小的媳妇儿。说,是不是你那个童养媳啊?”
莫少北在莫小西面前少有地不好意思,他的脸竟然红了,直接往外轰人:“走走走-----晌午多喝几盅------我给你们准备的可是好酒------”
“我就说嘛,莫少北恁好的条件,肯定能找个天仙样的媳妇,你当年要不是为了厂长的女儿也不会蹲监狱,进去那会,人家哭着喊着要等你一辈子-----到现在还没结婚呢,你倒好,瞒着人家结婚了,要是她知道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一个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莫小西一下子在六叔怀里僵直了身子。一颗心一直往下坠,直坠到冰天雪地、万丈深渊。
“你他娘的有病啊,满嘴喷粪吧你,人家莫少北长得好,喜欢他的女人多,可人莫少北谁也没甩乎啊,你嫉妒是不是?”
“谁也没甩乎?别给他脸上贴金了,人家可说了-----”
“你他娘的闭嘴吧!”黄脸膛的男人一下子揪住其中一个,推搡起来。莫少北直接把所有的人撵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的小媳妇肯定生气了,往严重了说,生气都是轻的,怕只怕她从心里不再信任他了。
他直接跟那个人说:“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所以,在我还能压住自己的火气前,赶紧给我滚!”
“不至于----莫少北,他就是嘴欠,他喜欢人家,可人家就是看不上他。只好胡乱找了个女人凑合了----”一个人站出来打圆场,只是说的话,让那几个一块来的没一个赞同的。
“要是早知道你会胡说八道,让你来才怪呢!”
“咱们从十几岁就在一块干活,就算不是亲兄弟,也总比一般的朋友关系亲近吧?你说你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呢。”
“就是,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个度,这女人啊有几个不是小心眼子的-----”那个男人在他们七嘴八舌下,一声不吭地走了。
“少北,没事,我跟你一块去,给你媳妇好好解释解释-----”黄脸膛的男子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紧张的不得了,那样的话,换做任何女人都得胡思乱想吧,他只觉得对不起多年的兄弟。早知道带这样的人来干嘛!
莫少北硬撑着,强忍着突突跳的心,寒暄了一阵,酒菜上齐后,跟他们喝了几杯,再也装不下去了,连籍口都没找,直接拔腿直奔后院了。
莫小西正在院子里新打的拉井旁洗头,莫少北赶紧走过去,帮她洗,刚掬起一捧水,水是凉的。她竟然在用凉水洗头。
端起盆要倒掉,被莫小西按住了。
“今天哪哪不都是热水?为什么要用凉水洗头?你是在故意让我心疼是不是?”
莫小西眼皮都没抬,只是手上加足了劲,一头的洗发水泡沫发出微小的“啪啪”声。
“我蹲牢狱前,法院还得念一遍判决书呢,告知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这是问都不问,直接就给我判刑了?”
莫小西一听到蹲牢狱仨字,腔子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可能她的脸色有些吓人,莫少北心里一悸,晃神的功夫,莫小西把盆夺过来,照着自己的脑袋浇下去。批头盖脸的井水下来,身上穿的旗袍早已湿透。然后咣地一声把洋瓷盆扔到地上。
她的一双大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是,她是不想跟六叔说话的,甚至下定决心跟他撇清关系,这个婚不结也罢。
有的女人非常擅长冷战,一生气,就像哑巴一样,不跟任何人说话,把自己完全隔离起来。慢慢消化。
莫小西非常不赞同这样的女人,在她看来,有气就撒,有火就发,今天能解决的事绝对不要拖到明天,把自己气的心肝肺都疼,傻不傻?不管好事坏事,痛痛快快、干脆利索做个了断最好。
但是,她在谭城的一年半,完全把那样行为的女人发挥的淋漓尽致,她把王子昌当空气,无论他做什么,就算带女人回家,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无喜无悲、无欲无求。因为她根本不爱他,在他家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讨厌一个人,他身上微不足道的缺点都会无限放大,喜欢一个人,无论他犯多大的错,都可以原谅,因为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的眼是盲的,心也是盲的,除了爱他还是爱他。
这些话好像是在谭城时,同一个小区的女人说的,那个女人身上总有伤,据说是男人喝醉酒打的。
热心肠的人曾劝她,实在过不下去离婚算了。那个女人却说,她对象除了喝醉酒打她外,旁的什么毛病都没有,从来都不乱花一分钱,挣来的钱都交给她。外面又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他爱我,我爱他,离婚?脑子有毛病啊。
到后来慢慢熟悉了,女人才才说出以上那样的话。莫小西自问也很爱六叔,可她做不到心是盲的,眼也是盲的。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眼前的这个人是莫少北,是她从小到大信赖的六叔,她知道六叔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她曾无条件地相信,六叔打镇上的那几个人,是因为他们该打!
六叔从来没有欺负过别人,六叔打的人都是坏人!六叔从来没骗过她,她也很想相信六叔说的话是真的,真的也罢,假的也罢,那又怎样,他为了给一个女人出头,把自己折腾进监狱,而她为了救他,差点把自己一辈子赔进去。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心为了他,而他却是为了别人!
莫小西眼里的火慢慢熄灭,仿佛是被一层冰硬生生给覆盖了,她的嘴唇急促抖动着,却干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莫少北吓坏了,这样不哭不闹的莫小西,是他害怕的。尽管心里气的直抽抽,也不全是生气,大部分是心疼吧。
他想把她抱进屋里去,再去弄盆热水来,可莫小西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拿了水瓢,舀了水,一舀子一舀子的往头上浇。
莫少北不敢靠近她,因为她手里拿着那根发簪,他一靠近,她就把簪子的尖端部分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一副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
“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啊,六叔要是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的话,咱娘也饶不了我啊,再说了,六叔对你什么样你更清楚啊,我不可能跟外面的相好,然后再回家来跟你结婚,留下把柄让你秋后算账啊。”
“这样好不好,你心里有气不要拿自己身子出气,来-----你泼我,要不你把我拎起来扔到咱家水缸里-----”
莫小西不搭理他,转身进屋了。莫少北跟过去,莫小西费力地去解旗袍的盘扣,莫少北急忙说我来我来。
莫小西不理她,扣子是湿的,更难解了,气恼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这下好了,从大腿一直开到腋下了。
莫少北心惊肉跳地看着,生怕她会伤到自己,若是以往,他可能会吼她两句,可现在的他,只盼着她把剪刀戳到他身上,只要能解气。
火红的内衣裤、雪白的身子,如此血脉喷张的画面,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晃而过,便像美人鱼般滑进被窝里。莫少北哪里还有别样的心思,眼下,哄好小祖宗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莫小西脑袋上裹着一个大毛巾,头直接搭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握簪子的手搭在缎子面的被子上。
莫少北试着触了触她头上的毛巾,没理会,遂放心地把毛巾取下来,试探着给她擦头发。仍没动。
莫少北别说说话了,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了。他又不是愚钝的人,知道刚才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两人谁都没说一句话,直到听到外面奶奶的声音:“西西-----你看看,奶奶给你偷了啥好吃的。”
莫小西骨碌爬起来,裹着被子就往床下跳,那种见到至亲的委屈和难过,从心头窜到喉头,以至于话还没出口,泪水已经狂涌而出。
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她脸色发青。直到奶奶吓得差点丢掉手里的碗筷,被莫少北眼疾手快地接住。
“怎么了这是?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西西难过成这样?”莫太奶奶连声问道。莫少北这才发觉西西满脸的泪水和颤抖的嘴唇。
莫小西浑身筛糠似的哆嗦着,推开莫少北企图去抱她的双手。被子滑下来她也不在乎了,只是尽力地往奶奶怀里钻。
莫小西的情绪在奶奶的抚慰下渐渐平复。她用几乎失声的沙哑嗓音对奶奶说:“奶奶,我后悔了,如果我不嫁给莫少北,您还认不认我这个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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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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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心盲眼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