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姑奶奶[GB] 第48章 伤势惨重

剿匪不能以一味屠杀为主。若要长治久安，还得收服人心，杀一批，放一批。四当家暗中投靠报信。张大人上书朝廷，表彰无数，赏赐若干。老四恢复原名陈四荣，光宗耀祖，进城受赏，风头无两。而三姑奶奶姜雨宁死不降，身陷囹圄。两人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土匪联盟从内部瓦解，青县人心惶惶。城里的百姓自然拍掌叫好。

张大人摆酒设宴款待陈四荣。

陈四荣光鲜亮丽，春风得意。

“陈大人请。”张大人举杯。

“张大人客气，”陈四荣拱手道：“叫我四荣就好。”

“四荣，本官敬你一杯。”

“我敬您才是。”陈四荣豪情万丈。他如今，可算扬眉吐气，不用与那群狗腿子为伍了。瞧瞧这宅邸，这光鲜亮丽的袍子，可比山上泥里来风里去要强。他喝完酒，下意识就要摔碗助兴。忽然意识到这儿不是土匪结义，便将酒杯放下。两个丫鬟上来斟酒。这儿是宁城最大的酒楼。以前他上这来，总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认出来。

陈四荣昂首挺胸，心道，快哉。

张大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四荣，你回头得很及时。”

陈四荣道：“也多亏了大人您提点。”

张大人道：“你生在青县，与那儿的百姓同气连枝。他们拥戴你，你日后也为他们谋福祉，方能化干戈为玉帛。”

陈四荣道：“是这个道理，我也这样想。”

张大人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天下太平，过去的事都要做个了结。冤冤相报何时了。土匪也要换个活法。我一心想要诏安，可是某些人的悟性不如你。”

陈四荣知道三姑奶奶在牢里，还没有服软。这话点醒了他。他背叛青龙寨，已无回头路可走。三姑奶奶又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万一这次她侥幸死里逃生，肯定要寻仇。陈四荣心中有了些紧迫感。无论如何，得治死她，让她永世不得翻身。于是陈四荣凝重道：“大人，老三冥顽不灵，您是劝服不了她的。”

张大人道：“为何？”

陈四荣道：“她为人阴险狡诈。就算假意归顺，日后也必定反水。她睚眦必报，这次放过了，日后咱们就都危险了。”

张大人八风不动，只道：“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陈四荣道：“明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张大人想了想，摇头。

“衙门有衙门的章程。她身上的官司还没有查清楚，不能这么快处死。”

“事急从权嘛……”陈四荣急忙道。

“而且，”张大人道：“她排行老三，知道的东西不少，这么杀了，未免可惜。目前还没有找到大当家的下落，这件事连你也帮不上忙。我们必须尽快撬开她的嘴。”

“这……”陈四荣哑口无言。

他们五个头目，在村里的位置都是分散的，而且经常在变。没事一般不会串门。为了安全起见，老大制定了一套特殊的沟通方式。排行靠前的人才知道后面人的具体位置。陈四荣排行老四，知道老五的位置。他出卖的，也只是老五。能抓到老三纯属意外。老五遇险，老三前来救援，这才着了道。

以这套理论来看，老大知道他们所有人的位置，但没人知道老大的位置。

三姑奶奶应该也不知道。

但张大人的最终目标，就是抓住土匪老大。

他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姜雨也是突破口。

对此陈四荣也无可奈何。要不是大牢戒备森严，他都想偷偷潜进去，买通守卫，把三姑奶奶直接毒死，一了百了，省得寝食难安，提心吊胆。三姑奶奶终是他的心头大患。

“大人。”随从上前，朝张大人耳语一番。

“孟留真？”张大人道：“他来衙门做什么？”

“他说他想见您。”

“人在哪？”

“还在衙门等着呢。”

孟留真失踪后，张大人一度怀疑他与土匪有所勾结。以至于上次的行动集体扑空。因此，他有几分心怀芥蒂。论理，此人也该收押，好好盘问一番。但看在孟尚谦的面子上，暂时没有捅破窗户纸。此事疑点重重，还需再查。张大人忙于诏安陈四荣，一时无暇顾及，没想到孟留真居然自己送上了门。

“回去瞧瞧。”张大人道。嘱咐两个下属继续陪陈四荣喝酒，张大人起身。陈四荣忙问道：“大人，你们说的孟留真，可是孟家二少爷。”

张大人道：“正是，你认得他。”

陈四荣道：“认得认得。他上山后，被三姑奶奶看上了。两人成天混在一起，狼狈为奸。山上都知道这事。”

张大人道：“你有证据吗？”

陈四荣笑道：“这还要什么证据。那家伙是个软蛋，大人把他关起来打三十板子，他肯定招了。”

如果孟留真与女土匪关系匪浅，那么就更加可疑了。

回到衙门，孟留真已经多时。他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一见到张大人，立即起身相迎。

“草民拜见张大人。”孟留真郑重行礼。

“免礼，”张大人回归上位，瞥了他一眼。

随从上茶，张大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少爷才回家，怎么有空到衙门来？”

“草民此来，是为感谢张大人与郑捕头搭救之恩。”

“谢字不敢当，你失踪，也是我们的疏忽。”张大人道：“山上地形复杂，我们很久没有找到你，不得不先行撤退。二少爷可否告知本官，当日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么久过去，你人出现在村里。”

“我到南边查探情况，偶遇蛇丛，不慎跌落山崖。得一村民搭救，在村中疗养了一段时日。好了之后，偶尔碰到郑捕头，才随他一同回城。”孟留真没有说实话。他怕说出真相，姜雨又是罪加一等。来的路上他料定张大人会问起失踪的事，默默编了个故事。这故事经不起推敲，他也怕张大人细问。

“草民误了大人的要事，还望大人降罪。”说着他屈膝跪下，诚心请罪。

“这不怪你，起来吧。”张大人摆摆手。

“谢大人。”

“你此来，不光是为了请罪吧。”

“还有一件事，”孟留真迟疑道：“听闻大人抓了个女土匪。”

“没错。”张大人不动声色。

“她还有活路吗？”孟留真屏住呼吸。

“她犯的是灭九族的死罪。”

孟留真沉默了片刻，一阵头晕目眩。

他嘴唇有些颤抖，道：“若是将功折罪呢？”

张大人道：“那得看是多大的功了。”

天大的功，抵天大的罪。

从她落入官兵手中那刻就注定了结局。

孟留真没想到，结局来得如此突然。

“你为何如此关心一个女土匪？”张大人起了点好奇，“你们孟家的事，都因她而起。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她被缉拿归案，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回禀大人，我在村中待过这些时日。她对我多有照拂。此人并非十恶不赦。她帮衬寡母弱子，救济贫苦，在村民中深受敬仰。拿了许多银子帮他们修缮房屋，购买稻种。储碳米过冬。行侠义之事，怀仁慈之心。纵使诸多过错，也望大人法外开恩，给她指一条活路。”

“听你说来，这女土匪，竟可谓侠义心肠。”

“她良心未泯。大人爱民如子，愿意给陈四荣改邪归正的机会，为何不一视同仁，也给她一个机会呢？”

“陈四荣诚心投靠。她有什么诚心？”

听这话头，似有转圜余地。孟留真道：“还望大人明示。”

张大人道：“只要她帮本官抓住土匪头子，后头的事，可以商量。”

孟留真明白了。姜雨想活命，就得像陈四荣一样，背叛旧主，弃暗投明。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以姜雨的性子，要她服软，几乎不可能。要她行欺师灭祖之事，更是难上加难。她信奉义字当头，宁可死在大牢。不然也不会硬生生扛到现在，连张大人都没有撬开她的嘴。孟留真颇觉棘手，沉思良久。张大人静观其变，等待他的下文。半盏茶的功夫后，孟留真撩袍跪下，郑重道：“请大人给我十日。”

张大人道：“那你能说服她？”

孟留真道：“草民尽力而为。”

张大人道：“好，本官赐你令牌，准许你入地牢见她。”

孟留真道：“我要带她出去。”

张大人道：“她可是死刑犯，你要助她脱逃？”

孟留真道：“草民不敢。那日游街示众，我见她伤势惨重。连日大雪，地牢阴冷酷寒，怕她熬不下去。我想找个大夫帮她看看。大人已经让她吃过苦头，加以怀柔之术，才能叫她迷途知返。人心一念之差。她定然能领会到大人用心良苦。而且她伤得这么重，一时半会难以康复，跑不掉的。若大人担心，可以派人监视我们。若有风吹草动，将我和她一同治罪。”

姜雨废了一条腿，放她出去，她也跑不掉。这是实话。

如果能用她钓出城中党羽，顺藤摸瓜，兴许会有更大的收获。孟留真赌上他自己的命来担保，倒让张大人有些意外。张大人道：“你竟然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还望大人允准。”孟留真决然道。

“本官不管你们之间有何瓜葛，”张大人神色肃然，“有句话，你需得记住。你的性命没有那么大的信誉，若是她跑了，担责的，便是整个孟家。”

“是。”孟留真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