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集中的精神一旦缓和,睡意是抵挡不住的。
菲尔瑞上课、写作业时神采奕奕,退出学习状态后,在哪里睡着了都不奇怪。
穆利纳斯敲了敲门:“菲尔,菲尔?你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小时了。”
浴室内没有回应,也没有水声或活动的声音。穆利纳斯等待片刻,推门而入。
朦胧水雾笼罩了小半个浴室,洋甘菊精油的浅淡香气融入雾里。洗手台的镜子蒙蒙一片,倒映出半道纤白的人影。
少年趴在浴缸边,枕着自己的手臂,穆利纳斯看见他光..裸湿濡的背脊,一块浑然天成的白玉。因为前趴的动作,脊椎骨微微凸起。紧窄的腰身被浴池吞没,只留下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半湿的白发埋在自己臂弯里,一动不动。
穆利纳斯轻轻叹了口气。
“醒醒,菲尔,你不能在这里睡。”
他走到菲尔瑞身边,推推他的肩膀,几乎入手便摸到了菲尔瑞肩胛骨的形状。小章鱼的皮肤仍然光滑细腻,但那张牛奶色的皮像绷在骨架上似的。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最近又消下去了。
菲尔瑞迷迷糊糊间,感到先生的手在抚摸他的肩,动作比以往更轻柔,轻得像橘猫毛茸茸的尾巴从指间滑过。
“先生?”他含混地唤了一声,下意识去寻穆利纳斯的臂弯,“抱歉,我睡着了……”
他像只刚出壳的幼兽,仰着脑袋嗅嗅闻闻,循着奶香味往母亲怀里钻。蹭到了男人的衬衫,潜意识才艰难地冒了个泡,说他会打湿先生的衣服,于是菲尔瑞又磨磨蹭蹭地要退出来。
穆利纳斯随手把他摁回怀里,一身量身定制的高档衬衣瞬间被湿漉漉的少年浸透。从温热池子里捞出来的小章鱼,浑身都泛着被蒸熟了的热气,像只软乎乎的热水袋。
菲尔瑞还算有点肉的脸压在他胸膛上,两颊被挤得肉嘟嘟的,仰头看他,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放空模样,让穆利纳斯想起零食柜里消耗最快的冰皮大福。也是这么又圆又无辜。
他顺手搓了把菲尔瑞的脸蛋,在后者茫然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说:“好了,到床上睡去吧。”
菲尔瑞缓慢重启中……
脑海自动锁定眼前的唯一的关键人物,并根据关键人物检索近期任务,于是他下巴抵着穆利纳斯硬挺的胸膛,脑子运作半晌,冒出来一句:“先生最近好像心情不好。”
这倒是真的。
穆利纳斯最近烦心得很。康里·尤尼克斯死得太突然,谁都没想到他会死这么早,翡翠树蚺还准备好下一任继承人。目前唯一符合基因浓度要求的,只有康里十一岁的弟弟。
这意味着翡翠树蚺所属的产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需要别人辅佐完成,而穆利纳斯是当仁不让、最合适的人选。毕竟连康里的‘好友遗孤’,现在都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呢。
然而这趟浑水总裁先生半点都不想淌,平白增添工作量,还容易里外不是人,吃力不讨好。
穆利纳斯轻描淡写道:“你就是在浴缸里想这个想睡着了?”
不料菲尔瑞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明明眼神都没有聚焦,却十分确信地说:“转移话题。”
总裁先生有些诧异地挑起眉。
……真是学精了。
他调整姿势,坐在浴缸边,让菲尔瑞能更自然地躺在他怀里,五指插..入少年的发丝,缓缓抚摸。
“唔……”菲尔瑞半梦半醒,像被梳毛的幼猫,不自觉发出惬意的哼声。后颈、肩背和背脊都被人了如指掌地爱抚,他昏昏欲睡,只知道靠着他信任的人,侧过身,示意侧腰也要摸。
穆利纳斯高超的撸小孩儿技术简直战无不胜。
趁着菲尔瑞没什么意识,穆利纳斯悄声抱怨:“兴许是因为你那株宝贝的木芙蓉,实在太会找地方了吧?”
菲尔瑞果然没听清,“什、什么?”
穆利纳斯手下动作不停,“没什么。”
把菲尔瑞摸舒服了,他抄起少年的腋下,轻轻松松地把他从水里举起来。哗啦一声,被迫出水的美人鱼不满地扑腾着鱼尾。
“回床上了。”穆利纳斯说。
海洋生物蹬着两条小细腿踩水,软软地抗拒,“可是水好舒服……”
“那也不能久泡。”
穆利纳斯不容拒绝地扛起他家小孩儿,单手扯来一条大浴巾铺好,把菲尔瑞横放下来,然后娴熟地一掀!
小章鱼就裹着浴巾滚了出去。
菲尔瑞:“唔啊啊!”
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滚成一条寿司,只露出头和脚丫还在动弹。
菲尔瑞终于清醒了。
脑子里猛地跳出一个词:“论文!”
穆利纳斯站在床边,弯腰把滚远的浴巾章鱼寿司扒回来,“还没写完?”
“不,不是没写完。”菲尔瑞被这个词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哼哧哼哧拱回穆利纳斯这边,挣开浴巾就要往下跳,“最可怕的不是论文没写完,而是教授让你重写!”
然而他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拖鞋。
菲尔瑞沉默三秒钟。
“……算了。”
他安详地躺回床上,“明天再写吧。”
穆利纳斯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短促的笑声很快在菲尔瑞瞪过来的眼神中消弭,总裁先生握拳抵至唇边,象征性地咳嗽几下。
“我写完大半了。”菲尔瑞强调道,“明天调整调整格式,整理整理参考书目……今晚就先睡!”
穆利纳斯不置可否,只是配合地嗯了一声。
菲尔瑞从他的哼声里自行脑补出了监护人的权威,穆利纳斯还没说什么呢,他自己先软了下来,泄气道:“好吧,我这就写,写完再睡……”
听着他可怜兮兮的语气,穆利纳斯说:“你要是确定写得完,明天再做也可以。”
然而大家长越宽宏大量,小章鱼越觉得自己身负重任。当即勾来猫猫枕垫在胸口下,抖开被子,用一只被子角盖住后腰,摆好舒服的姿势,再拉出光屏。
穆利纳斯边解扣子,边看自家小孩儿趴床上写作业。仗着身高腿长,明目张胆地偷窥菲尔瑞光屏的内容。他看到菲尔瑞打开的文档名为‘探究三百年间餐桌礼仪、摆盘艺术、饮食习惯的变迁和亚特兰蒂斯社会形势变化之间的关系’。
……虽然这个主题没什么毛病,但总觉得由菲尔瑞来写的话就会变成菜谱或者美食鉴赏呢。
穆利纳斯视线下移,果然看见了作为论据插..入的各色菜肴图片。他家贪吃的小章鱼正十分垂涎地盯着光屏。
穆利纳斯脱..掉湿透的衬衣,找出睡衣换上,随口道:“想吃?”
菲尔瑞有些警觉地回头看他一眼,连忙捂住光屏:“不要偷看!”
穆利纳斯煞有其事地说:“是你的表情太明显了。”
“我背对着先生,先生哪能看到我的表情啊。”
“嗯……”总裁先生一本正经道:“心灵感应吧。”
少年一愣,“先生,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他看到穆利纳斯翘起的嘴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先生好幼稚!”菲尔瑞控诉。
穆利纳斯确信:“哦,不想吃。”
那对半透明的耳鳍立马翘了翘。
“倒、倒也不是特别特别想吃。”小章鱼又看了看光屏上可口诱人的插图,心虚地说:“主要吧,嗯,主要是我觉得亲身体会一下……就,身临其境,能开阔思路!感悟氛围!激发头脑风暴!”
他把自己说服了,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开始兴奋地扑腾腿。他身上只搭了个被子角,小半个臀都露出来。两条白生生的腿像跷跷板似的,一上一下地晃悠。
穆利纳斯一看就知道他又把肢体当做腕足摇了。小章鱼没事儿就喜欢卷卷触须,动动八只腿,变成人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着。
床铺凹下去一块,菲尔瑞感到穆利纳斯从侧后方爬上来,一手轻轻攥住他翘起的脚踝。
小章鱼茫然地扭扭脚丫,越过肩膀回头看。
穆利纳斯移开他的腿,一手按住他的腰。也不知道手指摁到了哪儿,菲尔瑞忽然一阵酥麻。有些痛,但惊雷似的痛觉转瞬即逝,被摁到的地方很快泛起酥软的余韵。
“疼吗?”
菲尔瑞惊诧道:“有、有点?”
“嗯。”穆利纳斯挽起袖口,“你写你的,我给你按按。”
“先生还会按摩?”
穆利纳斯淡淡道:“会一点。不精通,舒缓疲累是没问题的。”
不过这完全是谦虚。没多久,菲尔瑞就被他按软了,连论文都不想写,只想陷在云朵般柔软的床铺里享受高级按摩。
他哼哼着,用软成一滩水的姿态给予穆利纳斯最大的肯定,“唔唔,舒服……”
穆利纳斯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他的痒痒肉,菲尔瑞一下子笑得缩成虾米。
总裁先生冷酷无情:“论文。”
“在写了,在写了,别挠别挠,好痒好痒……”
“你不就剩参考书目和调整格式了吗。”穆利纳斯说,“我按到你写完。”
他以为这不用花多久,毕竟菲尔瑞平时效率极高。小章鱼在教授们一对一指导下养成了高效的学习习惯,轻微的拖延症和懒惰不会影响他的课业。
但这次菲尔瑞哼哼唧唧许久,腿偶尔蹭蹭床单,腰背都软得化成一片,他还在慢吞吞捣腾他的论文。
穆利纳斯捏着他的肩膀,抬头扫了一眼光屏。
还捏在菲尔瑞肩胛上的手就不动了。
少年发出一声催促的:“唔?”
男人慢慢凑近他耳边,注视着光屏说:“你为什么要反复删掉一个句号?”
菲尔瑞:“……”
他内心无声地吱哇乱叫,手忙脚乱地试图蹦起来捂住光屏,却被穆利纳斯一手摁在背心,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扑腾四肢。
穆利纳斯:“嗯?”
菲尔瑞认命地摊平,小声说:“……很舒服。”他悄悄打量总裁先生的神情,见后者没有生气,于是渐渐膨胀,“想先生多按一会儿!”
穆利纳斯‘啪’地往他屁股上拍了一记,没怎么用力,但清脆响亮。
少年呜呜咽咽地团成团,想把惨遭攻击的伤处藏进穆利纳斯怀里。后者轻而易举地剥出他,作势还要捏几把。
小章鱼狡猾地说:“痛。”
然而穆利纳斯对自己用了几分力心知肚明。男人略微压低嗓音,轻声问:“真的痛了?”
菲尔瑞悄悄移开目光,含混道:“唔……”
“让我看看……”穆利纳斯不动声色地摸上他的肚皮。菲尔瑞被先生的温声细语哄得放下戒心,正思考要不要说‘已经不痛了’,穆利纳斯突然摁住他,开始猛挠痒痒,“这里痛吗,嗯?”
“呜哇!你打我屁股,我肚子怎么会、痛哈、哈、哈啊哈哈哈——”
穆利纳斯淡然道:“是吗,可我看你这里也挺疼的。”
菲尔瑞抱住他的手臂,笑得直不起腰来,没坚持多久,便申请停战。他枕在穆利纳斯腿上,喘不过来气,软软地说:“好痒啊……”
小章鱼气喘吁吁,没注意到穆利纳斯脸上悄然绽开的笑意。悄无声息,温和宁静,连穆利纳斯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们笑闹一会儿,穆利纳斯拉来被子想裹住菲尔瑞,觉得是时候哄他睡觉了。
少年却探出头,“我也来给先生按摩吧?”
找穴位什么的他不会,但捶捶背,捏捏肩总不需要专业技术。
穆利纳斯对此不抱期望,可他不想扫菲尔瑞的兴致,只好配合地趴到床上。
往日隐藏在西装下的身躯,比手白了一个色号。正值青壮年,锻炼得当的肌肉紧实而不夸张,背肌如山峦般起伏,胸肌和小腹是饱含爆发力的形状,摸起来鼓鼓囊囊的。
菲尔瑞仿佛找到了什么稀罕有趣的玩具,翻来覆去地摸摸捏捏,时不时对比一下自己。
半晌,发出困惑的声音:“明明吃的不多,还挑食,却长得很壮啊……”
“我这是锻炼的结果。”穆利纳斯撑起上半身,探究地看着他,“但你吃那么多,却完全不长肉啊。”
菲尔瑞麻溜地把他摁回去,开始笨拙地模仿穆利纳斯按摩的力道和动作。
像模像样的,效果居然挺不错。
大家长油然生出自豪和骄傲。
他想了想,掏出光屏,暗搓搓给帕提斯发了条讯息。
穆利纳斯:[菲尔最近学习很辛苦,我想给他按摩放松一下。]
菲尔瑞瞄见他的动作,没看清内容,以为他家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穆利纳斯发完消息,回头就看见少年敬佩中带着点心疼的目光。
穆利纳斯:“……?”
小章鱼卖力地在他背肌上敲敲打打,捏捏揉揉,并郑重道:“先生辛苦了。”
穆利纳斯心知肚明,八成菲尔瑞的脑回路又拐错了。
“确实。”他从善如流地慨叹道:“养你确实不容易。”
帕提斯:[可以啊,兄弟你真的越来越贤惠了。]
穆利纳斯:[但他非要给我按。]
帕提斯又双叒叕有了不妙的预感,[……]
穆利纳斯叹息道:[拦都拦不住,只好让他按了。]
穆利纳斯:[还挺舒服。]
帕提斯:[……]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草。]
穆利纳斯轻哼一声,好心情地放过了他的朋友,转而跟菲尔瑞说:“我过几天要出差,可能要让你暂时到帕提家住几天……往右边捏捏。”
菲尔瑞往右捏,“那沃夫先生呢?”
“你有事还是可以吩咐他做,但他是助理。住到下属家里,不合适。嗯……再往下一点。”
菲尔瑞往下捏,“珍妮弗夫人……”
“老夫人年纪大了,我不想太麻烦她。而且她家也没有安装投影设备。”穆利纳斯说,“怎么,你不喜欢帕提吗?”
因为想起帕提斯,菲尔瑞就会想起他的糖。
满满一整罐,最后只剩下了一颗的糖!
心痛。
不过菲尔瑞自认要成为和穆利纳斯一样可靠的大人,不能再表现得那么幼稚,于是他说:“借住的话,我还是想跟更熟悉的人一起住……”
穆利纳斯恍然大悟,“哦,糖。”
菲尔瑞大惊失色,“我哪里提到糖了!?”
森蚺眯起眼,懒懒道:“我诈你的。”
菲尔瑞:“……”
穆利纳斯把脸埋进菲尔瑞的猫猫枕里,偷偷笑了一下。
过了几天,帕提斯如约上门,接章鱼。
“我先声明,”黑豹高贵冷艳地说:“我是猫科动物,我不吃狗粮——”
好耶,收获十七个评论!
果然我还是有魅力的嘛嘿嘿嘿。
最近看大佬写的文,各种断章,转折,伏笔,出其不意……
再看看我,睡觉,按摩,挠痒痒,和塞狗粮。
差 距。
我是菜鸽[躺平]。
试图快点推进情节中……可恶,你们两怎么有这么多话讲!聒噪!![大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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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hapter 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