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下来,路引拉下墨镜环顾四周。
此起彼伏绵延不见首尾的山岭笼罩在云雾之中,阳光几乎无法穿透,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淡得看不清形状。
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泥土砂石铺就的道路掩映其中,几头牛在长满杂草的草地上自由散漫地吃着草,草丛和道路两旁是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还有牛路过时留下的牛粪。
路引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同样是用泥土砂石铺出来的空地,周围用铁丝网围着,出入口竖着一块铁皮招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停车场”三个字。
停车场再往前则是一道锈迹斑斑的大门,两扇门之间缠了几圈拇指粗的铁链,还上了锁。铁链和门锁都已经生锈,看得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更换过了。
大门一旁竖着一块招牌,招牌上的字都被附近的村民拆下当废品卖了,只留下“鸡笼岭森林公园”几个字的锈痕。
大门另一旁还有一座疑似售票亭的木屋,木屋破败不堪,好几处木头被蛀虫蛀空,半个屋子被绿意盎然的牵牛包裹缠绕,这座春天的小山里还“长”出了一截电线杆。
路引找到了墙上钉着的门牌,又从背包里抽出平板点开一张照片,反复对比了几眼,才不甘心地确定她继承的就是眼前这个坐落于荒山野岭中的废弃森林公园。
一个半月前,还没从“春节假日综合征”中缓过劲来的路引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被告知她的姨婆去世了。
姨婆一辈子都没结婚生子,只有路引的外婆一个姐妹,但路引的外婆走的早,路引的父母也在四年前出交通事故身亡了,路引就成了她唯一在世的亲属。
话虽如此,她们这二十多年来却没什么往来,因为路引的父母说姨婆年轻时不肯结婚被扫地出门了,外婆也跟她断绝了往来,所以要不是这一通电话,路引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一门亲戚。
路引出面替姨婆操办了后事,没想到半个月后,一位律师找到了还在加班的她,告知姨婆其实给她留了一个占地三万多亩的私人森林公园。只是森林公园濒临倒闭,也不能变卖、转让给第三方,她要么选择继承,要么选择放弃遗产。
确定没有额外的债务需要继承,这个私人森林公园也没有经营上的负债后,路引果断地选择跟律师去办继承公证手续,又挑了个周末,开车横跨了一市125公里路来到这里实地考察。
原想着,一个占地三万多亩的森林公园,哪怕它所在的城市落后了点,地理位置偏僻了点,也没什么名气,但总不至于太差劲。
来到这儿才知道,这岂止是濒临倒闭,说它已经废弃了几年也毫不夸张。
呈现破败景象的不仅是进门的售票亭和大门,这里的路、石阶都被落叶和泥巴覆盖,杂草从石缝中长出来,唯一的办公楼墙体斑驳,墙角长满了青苔,玻璃窗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并不明媚的天气里,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阻绝在玻璃窗之外,从外看去,里面阴森可怖透着森寒,只一眼,路引就把这辈子看过的恐怖片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
路引困惑她的姨婆生前的家底得有多厚才能支撑这座森林公园营业这么多年?不对,这是压根没钱经营才会让它荒废下去的吧!
要景色没景色,要设施没设施,要名气也没名气,交通还不方便,经营难度堪称地狱级。
路引瞬间失去将森林公园盘活的斗志,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就让它这么荒下去算了,等国家收回去说不定还有点补偿。”国家收回去的可不算她变卖转让。
都说山中天气变化多端,路引只待了一个多小时,原本笼罩在山头的云雾便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开来,山中的能见度一下子缩减到十米内,天色也暗了下来,一派风雨欲来的景象。
路引准备回去,但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她困在了办公楼里。
浓雾、大雨、荒山野岭和荒废的办公楼,这妥妥的恐怖片开局呀!换个胆子小的估计就吓哭了,不过路引从小胆子大路子野,这会儿竟然还有闲心欣赏雨景。
“不得不说,这儿荒是荒了点,可被雨水洗涤过后,色彩都饱满了许多。”
这话说完,雨势更大了。
路引看了眼手机,还好有信号。
打开微信处理完租客的事,又看了眼糟心的工作群,面对不断艾特她加班的留言,她假装自己在忙没看到,然后点开抖音刷起了短视频。
正在看托尼老师给小姐姐刮头皮做护理,突然听到一道童真的声音说:“哎呀,头好痒哦!”
路引愣了下,环顾四周寻找声源,忽然发现她的右肩趴着一朵小蘑菇,从它的特征来看比较接近洁小菇。但小蘑菇的菌盖还没长开,像一顶圆顶斗笠,菌柄也比较粗短,接近菌盖部分有两粒豆豆眼,还有一双小短手从菌柄中分出来,正努力地扒拉着她的衣服。
这样的画面搁心脏不好的看了估计能当场送去火化,路引只是心跳漏了一拍,脑子一瞬间从宇宙大爆炸想到了太阳氦闪人类灭亡,直到把二十四字真言给默念了一遍才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小蘑菇的豆豆眼和小短手立马消失,它开始假装自己是一朵蘑菇。
路引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将它抓到手心,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晚上打火锅,吃蘑菇。”
小蘑菇立马卸下伪装,哭唧唧地叫:“QAQ不要吃菇灵,菇灵有毒。”
路引噗嗤笑了:“菇灵?这是什么?”
小蘑菇童言童语:“菇灵是山灵,能种好多好多蘑菇。”
路引坏心眼地逗它:“那就更不能放过你啦,晚上打火锅还缺一盘蘑菇呢!”
小蘑菇:“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