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简易有幸体会了一回农村留守儿童的心境。
他在月台上看着老爸老妈上车,心里空落落的,回来饭也懒得做,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正想睡,李斌推门进来了。
李斌也是来和简易告别的。
这小子果然是个有心计的,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怪态百出,做起事来思路清晰,有主见,目的性很强。
但是同时,简易也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什么缘故,李斌对他表现出了超过他们友谊的信任,就拿今天来说,如果是李梁这样向他袒露心声,简易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但是李斌,简易总觉得有点看不懂这个男孩子。
现在还没开学,他这个时候回学校,简易问他为什么回去的这么早?
他说,他得回实验室帮教授看着一个小测试,挺耗费时间的,还没啥技术含量,别人都不爱干。
还说,鉴于现在不容乐观的就业行势,他想争取留校,先当两年助教,边工作边读研,获得博士学位后能转正,以后专心在学校里搞科研做项目,对于他这样没财、没势、没背景的农村学生来说,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一条出路了。
简易笑道:“现在城里工作是不太好找,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悲观。”
李斌摇了摇头:“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懂。”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现在不也失业回来种地了么。”
李斌反唇相讥:“你考上海市理工大学的分数是多少?以你的条件,想去简叔的单位会被拒绝么?”
“呃……”
李斌笑了:“我考海市理工起码得保证六百加,至于工作,那就更不敢奢望了。”
李斌又道:“爸妈供我上大学差不多已经是倾家荡产了,经验方面除了勤奋,嘴甜,多做事也给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意见,所以今后的路我得自己走。”
简易觑眼瞧他。
一个刚上大二的学生,大多数人在他这个年龄,想的是怎么玩,怎么引起女孩子的注意,而他已经开始给自己规划未来,不管结果怎样,这份心性眼光都令简易佩服。
李斌临走时特意嘱咐简易替他保密,包括他爸他妈,他不想爸妈跟着担心,也不想有朝一日计划落空成为别人的笑柄。
临近二月(阴历二月,阳历三月初),村里彻底恢复原状。
李梁又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想找他,你得挨个牌场搜,菜院子里的韭菜该覆地膜了,简易想找他搭把手都抓不到人影。
还好,李茜终于从海南回来了,两个人趁着土地解冻的返墒期,把这点活干完。
韭菜在地膜的保护下,温度湿度得到保障,枯黄的菜根下没几天就钻出来新芽,外面寒风料峭,冷棚里已经是一片葱茏了。
村里的路,年前就修好了,各处山路能拓宽的尽量开拓出车道,虽说大部分山地还是上不去车,村民已经很满意了。
北长垄子是村里最平整的一块儿田地,拓宽的新路刚好修到这片地头,简易联系打井师傅打了两口井,安装上喷灌设备,还在地里盖了三间活动板房,一半做仓库,一半可以住人。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天气转暖,把院子周围的韭菜分根,移栽过来就行。
简易忙着那二十亩地,家里就交给了李茜,没想到就这么几天,出事了。
那天,简易在北长垄子翻整地头儿,中午了,回小板房打算泡碗方便面对付一口,忽然听见自己那辆咆哮形摩托车由远及近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好久没现身的李梁手里拿着一堆好吃的,走了过来。
“呦,稀客啊。”
简易接过好吃的,放在桌子上。
“这不看你这阵子太辛苦了,特意过来犒劳犒劳你么,趁热吃,刚从镇上给你买回来的。”
他这么一说,简易还真就不敢下嘴了,狐疑的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李梁不满:“看你说的,我是那种现用现交的人吗?”
简易认真想了一下,点头:“你是。”
李梁锤了他一拳:“快吃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嗯,这才像你说的,刚才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简易就着排骨汤,吃了六、七个牛肉包子,心满意足的起身,把剩下的骨头和包装盒扔进垃圾桶,一转身,李梁拧开一瓶饮料递了过来。
“简哥,我恋爱了,一见钟情那种。”
见李梁说的郑重,简易也来了兴趣:“哪家姑娘,是咱们村的么?长的咋样?我认识不?啧……谁这么眼瞎,居然看上你了。”
李梁黑脸:“简哥!”
简易揽过他的肩膀:“到底是谁?说出来,哥给你把把关。”
“这还差不多。”
“对方的基本情况你都了解过了?”
“都说了,我是一见钟情。”
“一见,”简易砸吧着他这话的意思,“你不会是第一次看见人家吧?”
李梁微微脸红,点点头。
“连名字都不知道?”
又点头。
“兄弟,你这那叫见色起意,连暗恋都算不上。”
李梁殷切的道:“不是,我是真喜欢她,看一眼就陷进去了,所以才来找你帮忙,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喜欢什么?我好投其所好。”
简易皱眉。
“你说的不会是……”
李梁重重点头:“她说是你表姐,在爱情面前,年龄不是问题,你知道我的,我不在乎姐弟恋。”
简易看着李梁嘴巴一开一合,还在哪儿表决心,突然感到一阵头疼。
晚上,简易回来,李茜正坐在台阶上刷短视频。
简易旁敲侧击,
“李梁今天来过了?”
李茜瞥了一眼他刚骑回来的摩托车:“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怎么还来问我?”
“他看见你了?”
“嗯。”
“没说啥惹人生气的话吧?”
李茜噗嗤一声笑了:“他说话的确挺有趣的,就是骑车技术烂了点,门前这么宽敞的地方,还差点掉进菜院子。”
简易暗道,那小子技术好着呢,差点掉进菜园子恐怕是眼睛盯的不是正地方。
“你以前见过他吧。”
“嗯,看见过几次,他不是经常来找你玩么。”
“你觉得他怎么样?”
李茜拢了拢头发。
“什么怎么样?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哈哈。”
“你还笑,我看他这次像是认真的。”
“那我让他看看我本来的样子,看他还真不真。”
“他是我来这里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他……”
简易停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他不想李梁受到伤害,也不想让他和李茜走的太近,同时还担心李梁知道自己的秘密后会影响到两个人的交情。
李茜收起手机,站起来,留给简易一个洒脱的背影。
“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简易点点头,这种事也许女孩子处理起来比男人要委婉些,他这个局外人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谁知,他这儿还纠结着呢,李茜已经干净利落的处理好了。
那天一大早,李梁突然冲了进来,包住简易放声大哭。
简易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
李梁一边摇头一边哭,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简易急得想踹他,李梁才抽噎着说:“她死了!”
简易脑袋嗡的一声,追问道:“谁?”
“表姐,她出车祸了!”
简易看了眼坐在葡萄架下悠闲嗑瓜子的李茜,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你哪个表姐?”
“还有哪个,就是你表姐李茜啊!”
“今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想去镇上理个头发,路过扳道房,就见一个特别甜美的身影从对面走过来,仔细一看,竟是她,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辆绿皮火车呼啸着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李梁说不下去了,趴在简易怀里又嚎了起来。
简易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孩子,怪可怜的,谁让你倒霉,看上这么一只没心没肺的鬼呢,给这段刚刚萌芽的恋情设计了这样惨烈的结果,但愿他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简易一边拍李梁后背黑她顺气儿,一边拿眼神谴责李茜。
“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