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多终于出了市区,6个多小时的车程,等他们一行人赶到,也快下午三点了。
车没进地下车库,三人下车后,许琸言跟陈叔招呼了声,让他先回他爷爷那边去。
但许琸言也没跟着尤啓和那个小的一块往医院走。
“你们先去。”
小家伙估计是兴奋过了头,不仅全程在车上没有打瞌睡,这会到地,更是分外亢奋,听见许琸言这么说,飞快地跟他说了声‘再见’就眼巴巴地瞅着一旁的大哥。
大哥想问问面前人,不上去吗,一想又觉得这话有点蠢。
人家把他们送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再要求别人跟着一道上去,岂不是有点不识好歹。
许琸言心里没他这么多弯弯绕,见尤啓仍是站在原地,直接把人往前一推,“赶紧的啊。”
自个避着人流,转身走了。
有了上回带小家伙看病的经验,尤啓找到护士台,询问完病房号,身边小崽子不等他带,立马自个先跑了。
尤啓看了眼他跑的方向,是对的,便没往前追。
见小护士没立马忙自己手头的事,尤啓又问了问他爸的病情。
这么一耽误,等他再过去时,看到了这么一幕。
病床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小孩趴在床边,好奇地看着他爸脚上绑的绷带,间或用手指轻轻挨一下。
被一旁正在削苹果的女人瞪了眼,又赶忙把小爪子缩回来,瞅着他爸一个劲地乐。
男人叹了声‘没事’,慈爱地摸着小孩的头,一下又一下。
小孩像猫咪似的,拱着他手心。
女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男人,男人示意她从中切开。
自己拿一半,另一半则自然落到小孩手中。
俩人吃前,小孩似是想起什么,还朝男人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男人心情不错,很宠溺地配合着跟他碰了一下。
引得一旁女人跟着周围人一块笑,边笑还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小男孩后背,嗔他‘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从哪学的’。
尤啓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直到门旁的小护士喊了声,他才回过神。
眼前少年实在长得好,小护士不敢对视,脸有些小红,端着医用托盘,问他,“不进去吗?”
尤啓垂下眸,几秒后,才意识到,身侧人或许还在等自己下文。
他勉力动了下嘴唇,只轻轻吐出两个字,“不了。”
离开时,绷直的背跟他绷直的眼皮一样僵硬。
正如‘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1]’,许琸言一言不发地朝着尤啓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没让尤啓选择独自疗伤,甚至没给他多少缓冲时间。
看他站在过道一角,独自望着窗外,就像尤晓晨曾说过的那样,他哥总是喜欢独自一人看着窗外。
许琸言看了眼楼牌,从另一侧的消防通道下去了。
他绕了一圈,又从这侧装作才上来的样子。
铁门被人从外用脚勾着踢开的声音,引起了窗边人侧首。
见他看来,许琸言装得像是才发现他似的,赶紧道:“快,过来搭把手。”
见他大包小包,人还卡在门边,尤啓快步走了过去。
把东西接到手里,许琸言趁空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在别人还没开口问,‘怎么不坐直梯改走楼梯上来’前,先发制人道:“你怎么在这?”
他边往病房那边走,边问,“没找到地吗?”
尤啓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没吭声。
可就在许琸言要佯装找人询问病房号时,身后人开口,“跟我来。”
语气绷得像一根直线。
见他转身就走,落后一步的许琸言看着那挺直的清瘦背影,无端笑了下。
重新站在病房门前,尤啓又跟个柱子似的,站着不动了。
许琸言直接推开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此刻病房里人不多,只有一两个病人连同家属,然后就是刚才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听见响动,大家全都不约而同地朝门边看来。
许琸言十分自来熟地径直走到尤父床边,“叔叔,您好点了吗?”
迎着喻芳分外诧异和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许琸言道:“您看,这是尤啓给您带的东西。”
跟着他话音,众人目光又自然落在他身后少年和少年手上提的东西。
东西是好东西,一看就价格不菲。
那个年代,一般来医院看望,最多提点水果,鸡蛋啥的,这还带束花的,属实不多见。
有个大婶挨了下喻芳肩膀,小声问,“这是你家……”
喻芳头皮发紧地迎着许琸言投来的目光,不尴不尬地应了声,“我们家那个大的。”
那人一听这话,眼睛又在喻芳跟尤啓俩人面上晃了一圈,有些明白了。
笑着跟尤父招呼道:“瞧瞧您多有福,养了俩好儿子。”
“大的这么孝顺,小的又这么可爱,真是让人羡慕啊!”
许琸言顺势拆了个果篮,取了些分给这些人,众人又是推让,又是眉开眼笑的,搞得病房间气氛竟是比刚才还要其乐融融。
喻芳盯了眼身旁的小崽子,刚才这崽子只跟自己说,是大哥带自己过来的,可没说还跟着另一位‘大哥’。
许琸言跟尤父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眼神不经意间从喻芳脸上划过。
女人刚要重新拿水果刀的动作一顿。
许琸言问,“诶对,这块卫生间在哪啊,我刚没找着。”
他看向喻芳,笑着问,“阿姨,您要现在不忙的话,能带我过去吗?”
尤啓还以为他是真的要上厕所,刚开口,“我带……”
许琸言一把把人重新摁回床边坐着,又笑着跟尤父招呼了声,“叔叔,那您先跟尤啓聊着,我去去就来。”
尤啓这才意识到,他只是为了给自己跟父亲创造点私人空间。
见喻芳起身,小家伙自然跟上。
许琸言出门时,还贴心地顺带把门给带上了。
“我带你……”
“不急。”许琸言一下打断她的话。
喻芳对上他的眼,又飞快把视线移开了。
许琸言从兜里掏了点硬币出来,“去,给我买瓶可乐。”
他朝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一指,把小家伙支走了。
意识到这少年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喻芳朝尤晓晨点点头。
小家伙乐得干这些差事,飞快地跑了。
“有什么事吗?”喻芳试探着问。
“没事,”许琸言看她一瞬,又把目光重新投向那边关着的病房门,“就只是觉得你们在那挺碍眼的。”
喻芳:“……”
想到什么,喻芳斟酌着话语,“我之前听晓晨也讲了……”
可‘耽误了尤啓参加运动会项目’这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讲了什么?”许琸言却好似突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咬死问她。
喻芳一方面觉得,耽误别人确实不好,但一方面又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就是跑个步,又不得钱高考又不加分的。
跑不跑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存在耽误一说。
见女人犹豫,许琸言道:“哦,您是指,耽误尤啓跑3千米这事吧?”
喻芳:“……”
女人勉力点了下头,看了眼不远处站在贩卖机前,捣鼓的小孩。
“事情都发生过了,没什么可讲的。”许琸言语气不咸不淡,像是只在陈述事实。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喻芳,“你应该知道,他其实可以不管这小孩死活的。”
喻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难辨的情绪,许琸言无视,继续道:“但他还是管了。”
见小男孩举着塑料瓶朝这边跑来,许琸言飞快撂下一句,“以后该怎么当这个‘妈’你自己看着办。”
小男孩把手臂举高高要给他可乐,许琸言只是用指头戳了下小家伙额头,“你自己留着喝吧。”
……
尤啓怕是要辜负许琸言这份好意了,他并没有在病房待多久。
见他出来,许琸言从走廊的塑料座椅上起身。
尤啓刚朝他走了两步,就见这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什么也没问,只来了句,“饿死了。”
这下,任凭尤高冷再怎么不善言辞,也该知道要接什么话了。
“我请你吃饭。”
刚还显出一脸困倦的人顷刻眼眸一亮,秒应,“好啊。”
眼前突然多出个伸手比划的‘2’。
许琸言又笑着说,“这是第二次咯。”
尤啓心里‘嗯’一声,又觉得不对,这应该是第一次,因为这次,他是真心想请面前人吃东西。
用他自己挣的钱。
哪怕只是吃碗最简单的面条。
鉴于某许姓少年重回十年前,突然觉醒了‘善解人意’和‘知情冷暖’这几项美好品德。
依着尤金主现在的财力,他带尤啓去的地方,自然十分的接地气。
俩人还真选了家面店。
许琸言一坐下,就朝老板招呼,“老板,两碗面,要二细的。”
厨房里水汽蒸腾,锅里还在刺啦作响,老板探头朝他俩看,大喊,“你们要什么?”
许琸言干脆拢着嘴,边比划手势,边大喊,“2碗二细!”
面很快上桌,老板有着西北人典型的黝黑中带点高原红的面庞,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辣子,醋,桌上都有。”
许琸言眼睛一直黏在面上。闻言,笑着掰了双一次性筷子,正要把离他近的那碗拉到跟前,手却忽然绕了下,而是把那碗离他稍远的拉了过来,又把自己面前这碗推向尤啓,“这碗香菜少,你吃这碗。”
“筷子干净的哈,”许琸言边说边伸筷进碗,把漂浮的几片香菜碎也挑走了。
又叹了声,“怪我,刚才应该跟老板提前打声招呼的。”
几下挑完,许琸言还挺有成就感,他都没怎么看对面脸色越来越不对的人,只笑着给自己碗里加醋,招呼道:“吃吧。”
与此同时,尤啓也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气氛一时凝固。
许琸言:“……”
是啊,坏了,按理说,他该是十年后,才知道这货不吃香菜的。
许琸言尴尬抬头,正想着怎么解释,一瞬对上尤啓视线,脑子里‘咯嘣’一下。
完了,一片空白。
[1]出自卞之琳·《断章》
许琸言内心OS:吃,吃,叫你嘴馋,叫你多事,这下好了吧。哦豁了吧。
至于为啥我知道你不吃香菜,是因为……
我要说我是十年后穿回来的,你信吗?望天对手指.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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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