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风麒。”唐限眼睛很亮,看着文锵鸣的目光第一次带了真正的温度,“同为三大家族的人,就算他消失了近百年,你肯定也听过他的名字。”
文锵鸣心脏处一阵细微的疼痛。他以为是自己的心脏太过忘情以致于忘记了跳动,及至神智回转时他才明白,那所谓的心跳停滞只是他的错觉——他的心脏并没有停止跳动,他的呼吸也是丝毫不乱。他的神情平稳到仿佛没有看到唐限眼中的光,眉梢的笑。
他知道,这一局他赢了。赢了唐限,也赢了唐限口中的那个人。这是他迈进唐限世界的第一步,有了这一步,唐限的世界将不再遥不可及。
“我知道他。”文锵鸣的声音平静极了。他微微垂下眼,掩去所有情绪,整个人显得安静而孤寂。
唐限上下打量着他。这人原本挺直的背稍稍前倾,双肘分开抵在微分的腿上,十指交错,头颅微垂。
这是一个不是在思考,就是在苦恼的姿势。当然也有展示疲惫的可能性。但文锵鸣不属于以上任何一个。
唐限不用分出自己的精神力去看就能猜到这人的面庞上必定是古井无波、毫无破绽的冰冷模样。
“风家嫡长子,曾经的风家唯一继承人。第一次觉醒时就是3S级潜能,震惊整个帝国。同时他还是亿万人中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位的双系异能者。”文锵鸣缓缓抬头,声音平稳有力,“双系异能一为风,一为火,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在当时几乎无人能敌。短短百年,战功赫赫,被帝国民众奉为战神。”
唐限直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唐限无法从对方平静的眼眸里看出什么。
“在那个时间段里,他的确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天才。”
唐限挑挑眉,语气戏谑:“就算在今时今日,他也是不世出的天才。”
“现在不是了。”
“嗬。”
“至少在你面前,他算不上什么天才。”
正要再“嗬”一声表示嘲讽的唐限顿了一下,收回了喉咙里的声音。
“还有我。”
“……”
唐限觉得那声“嗬”收回去的有些早了。
文锵鸣从唐限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思,心下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涌过,一瞬间扰乱了他的心弦。
“唐限,我会追上你。”文锵鸣压低声音,“也只有我能追上你……除了我,再没有别人。”浓烈的感情掩藏在沙哑的声线之下,他像是在说一个镌刻在灵魂上的誓言,又像是在说一段深刻而执着的告白。
可惜这样的誓言和告白,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得懂。
“你可以试试。”
唐限笑了笑,他知道文锵鸣是个天才,天才到被自己和恶鬼佣兵团的人戏称为“小怪物”的地步,所以这些年他偶尔也会期待,期待小怪物能够走到让他惊喜、惊讶甚至难以置信的那一步。
毕竟现在的文锵鸣,只有三十七岁而已。
“滴滴。”
安静的客厅里,文锵鸣的通讯器响了一声。
唐限说完那句话,原本已经打算回房,听到这声响动后,最终顿住了脚步,转回身看向文锵鸣。
“查出来了?”
“嗯。”文锵鸣抬起头,“是你那边的人。”
唐限慢步走回沙发,重新坐下:“如果是我那边的人,你以为你能查得出来?”
文锵鸣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服气呢?”唐限笑他,“跟你的合作除了我的队员,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队员你都认识,你说他们谁会背叛我?”
“你从地乙星军事学院带回去的人。”文锵鸣声音沉了几分,带着隐隐的侵略性。
“齐枫不会失手。”唐限双手摊开,懒洋洋地搭在沙发扶手上,“这刚和你合作就被人给盯上了,我倒是觉得是你这边出了问题。”
文锵鸣蹙了下眉,眼中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情绪波动:“别太相信那些人。”
唐限和对方对视片刻,他在文锵鸣的眼中看到一些细碎的光芒,那是外面的日光在他眼中映出的光辉,带着一丝丝温度,把他冷漠的脸庞晕染出暖意。
唐限从未见过文锵鸣柔和的模样,如今这个样子,虽然和真正的柔和还相差甚远,但对于这张冰块脸来说,也算是不容易了。
“那你觉得我该相信谁?你吗?”说出这句话唐限自己都觉得可笑,“小怪物,选择跟你合作,并不代表我信任你。咱们现在之所以可以和平相处,不过是因为暂时没有利益冲突。但以后咱们会不会为敌谁都说不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文锵鸣静静地看着他:“我的命是你救的。”
“恩将仇报的我见得多了。”
“我不会。”文锵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嗓音有些哑。唐限感觉对方这样的神情和嗓音都很怪异,看起来像是一种对他人言行表示否认和抗拒的神态,但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唐限一时间想不出这细微的不同是什么。
好在自己的实力远在文锵鸣之上,不管文锵鸣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或者心思,自己都能应付。
“我已经联系齐枫统计人数,听说想来你这里的人占了三成不止,小怪物,你这一次至少吞了我三成的势力啊。”
两人的合作并不只是简单的口头协议,他们需要真正的动用手中的势力,将法案推行出来,不断扩大影响力。
想要做到这一点,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双方的势力融合,让改造人和加卢亚人互相认识、互相了解,直到彼此认可。
这是一件极为耗费心力和时间的事情,他们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来,从两方势力中选出相对温和、能够接受彼此的人员,再带动其他人。
客厅静了片刻,文锵鸣半垂着眼睑,身子融在斜照进来的日光里。唐限听到他的声音在暖光中响起。
“我可以给你文家军队的控制权。”
唐限神色一顿:“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唐限,我认真的。”文锵鸣抬起眼来,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是坦坦荡荡的静默,没有任何阴暗龌龊的心思。
唐限眯了眯眼,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瞬息闪过。有怀疑、有不解,也有隐秘的心动。
文家军队控制权,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诱1惑”。
“小怪物,你把我想得太蠢。”唐限收回搭在扶手上的双手,身子前倾,直勾勾看着静默的帝国上将,“我不是文家人,更不是加卢亚人,所谓的控制权不过是个虚有其名的空壳子,不管我做什么,没有你的首肯,你的军队不会听我一字一言。”
文锵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一如既往地静静看着唐限,但唐限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冰冷气息。
对方生气了。
唐限觉得很有意思,这是被拆穿的愤怒?还是被质疑的羞恼?
文锵鸣缓缓开口:“我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一样对你不利。”
唐限不想再听下去,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伸个懒腰朝卧房走去:“费劲心力让文家实力大增,一家独大,结果又把一切拱手让给我,你图什么?”
“你的信任。”文锵鸣跟着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说,“我毕竟不是改造人。想要取得改造人的信任,我必须在改造人中找到一个盟友。这个盟友要足够强、足够聪明,足够信任我。唐限,你懂我的意思。”
唐限脚步顿了顿:“你想得很通透,但有一件事你没想明白。”他转过身,经常带笑的脸上褪/去笑面,是不辨喜怒的沉静,“没有我的帮助,你一样能够成功。只不过用的时间和心力会多上几倍,但结果却是整个帝国都掌握在你一人手中,不必和我一个异族分享。更甚者,你可以倾帝国之力毁了我,让你的家族,或者加卢亚人真正的无后顾之忧。”
唐限明白自己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威胁着帝国,这也是帝国对他处处掣肘的原因。
当年要不是他隐藏实力默默修炼,绝对不会活到无人可敌的那一日。帝国对于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力量十分狠辣。在唐限之前,改造人之中不是没有出现过碾压加卢亚人的强者,但那些人无一不是被榨干所有价值后再骤然陨落。
这就是帝国对于改造人的态度。
他来到银盘星系二百年,整整二百年,七万多个日日夜夜,他目睹无数的厮杀和血腥镇压。
文锵鸣没在二百年前出现,没在一百年前出现,甚至没有在五十年前出现,他出现在自己对加卢亚人丧失所有信任的时候,然后让自己多给他一些信任?
可笑。
“我的家乡有两个不错的词儿,一叫卸磨杀驴,一叫过河拆桥;还有一句古话,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唐限察觉到文锵鸣的精神力有一瞬间的不稳,接着便再也没有动静。他以为这是文锵鸣无法反驳的默认,所以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冰冷笑容。
因为唐限这样不客气的言辞,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渐渐冻结,原本勉强维持的和谐即将被打破。
但就在唐限的耐心告罄前,文锵鸣再次开口:“加卢亚人数万年的根基,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唐限,改造人是一股庞大的势力,可惜这股势力不够坚固,它的弱点是致命的。而我想要毁掉帝国维系万年的腐朽制度,绝不是你说的多费些时间或者心力就能够完成的。这个帝国有太多我们看不到的吃人陷阱和漩涡。”
文锵鸣朝唐限走去,两人距离渐渐拉近,直到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唐限,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唐限静默地看着对方。
“黑魔”是悬在改造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管他们有多强,只要有这把剑存在,他们随时都会失去一切,直至丧命。
唐限承认文锵鸣说的是事实。
文锵鸣在唐限眼里看到涟漪,只是这道涟漪还不够。
“我会证明给你看。”
唐限听了文锵鸣的话,第一反应是对方要把军队控制权交给他,但转念一想,这简直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随便你吧。”争论这些也没实际意义,两人的合作这才开始,这都是第几次争执了?
想到这一点的唐限忽然一愣。
他对于文锵鸣的容忍度似乎不是一般得高啊,就连之前对方逼自己说出风麒的名字时他也没有杀了对方。就算是顾忌他文家继承人的身份,也不至于连个教训都没有给?
唐限朝后退了一步,稍稍打量文锵鸣一会儿,过了片刻才道:“我去休息,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我。”说完转身回房。
唐限: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文锵鸣:……还没吃饭。
作者:吃啥饭啊,谈恋爱吧!
*
敲黑板:风麒、风麟,是两个人,我猜会有仙女看成一个人哈哈哈哈哈。
*
“诱1惑”两个字打了双引号,是真的有特殊含义哈哈哈,在这里是否定的意思,暗指唐限根本不在乎文家军队控制权。这是伏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讨债不成反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