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 第23章 廿叁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墙壁也如系统所说那般开始往下滴血，血腥气蔓延整个房间，那怒目的金刚在烛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可怕。

草木青拿起蜡烛照着墙壁观察那些血，这些血液虽流动着却好像是凝固住一般，天花板上的血凝聚成滴却不往下落，墙壁上的血汇集成一条线好像一条溪流一般流在地上。

草木青突然想到今日白天她环顾过这件屋子，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虽说还不能确定今日经历的那一切究竟是什么，但她心里倾向是真的发生的，可能是多个时空的并存。

所以说这些血迹真的有可能会在白日里消失。

她用手指蹭了一下墙壁，那像水一般滑的血粘在她的手上，凝固后变得黏腻，她凑近后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气，那经年斑驳的铁锈也自愧不如。

除了血腥气还有一股难闻的像是腐烂沼泽中散发出来的气味，倒和他们晕倒前闻到的味道有些相似，只是那个味道更为浓重。

但他们都已经进来了很久，还没有任何昏沉的状态，说明今日白天晕倒时也并不是因为这个味道，所以系统所说的“毒蚀”应该不是真正的毒蚀。

从进来安顿好之后风云便一直盯着草木青探究的身影，他第一次从一个的身后默默注视着，看着她的侧脸闪耀在蜡烛的光辉下，好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一切让他有种恍惚感，好像他还和从前一样内敛、沉默寡言，而不是后来的曲意逢迎和违背本心。

其实他早就应该在草木青第一次骂他的时候就醒悟的，她并不是一个骄慢无礼的人，所以他不该如此执迷不悟。

草木青回过头来发现风云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那眼神迷离涣散，好像没有一个焦点，但又无比认真，和以往那些自以为是的神情完全不一样，在这样昏暗的烛光下竟让人有些觉得他本就不错的感觉。

草木青咳了一声说道：“你在看什么？”

风云被点破竟也不觉得恼，反而心里有些舒坦，他笑了笑，“没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此时草木青真的发现他不一样了，好像从前那些吊儿郎当、装模作样都全部被尘土掩埋了，从中露出了一个真正的风云，温和、有礼。

草木青坐在床边说道：“这些血很奇怪，它们不会滴下来，而且这个味道和我们晕倒前闻到那个很像，但我们也没有晕厥的迹象。还有就是……我今天来过这个屋子，我记得很清楚这个屋子里没有血迹。”

风云知道她想说什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也觉得不是梦，要不然这佛珠为什么会在我手上。”

这时草木青才想起来在移动位置的时候怕他的佛珠被雨淋了，她就随手塞在了上衣兜里，这一时半会儿竟然忘了。

她连忙将佛珠拿出来递给他说道：“还给你。”

风云盯着那串佛珠有些出神，脑海中响起了那位老和尚的话语，“檀，木质坚硬、芬芳永恒、百毒不侵、万古不朽。”

草木青见他出神便将檀木佛珠塞到他手里说道：“发什么呆呢？”

风云看了一眼佛珠又看了一眼草木青，反手将佛珠塞给了草木青，“这个送给你。”

草木青心想这可不行，急忙给他往回塞就被风云两只手按住，草木青其实还是能挣脱开来的，只是她有些懵就错失了良机，被彻底按住了。

风云的面上经常摆着一个玩世不恭的似有若无的微笑，可此时却是面沉似水，近乎严肃，半晌他也感觉自己的态度不太对勉强笑了笑说道：“就是想把它送给你而已。”

草木青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心里一阵乱麻。

两人就这样相坐无言，终于风云打破了沉寂，说道：“其实上一个游戏里……”

草木青听到这儿赶快解释道：“上一个游戏里我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就这样，说话有些没轻没重，其实……”

风云笑着说：“我知道，我是想说，其实你那些话反而点醒了我。”

草木青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我说什么了啊？”

风云难得见到她这么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又恢复正经说道：“从前我总觉得我没朋友是因为我不够装，后来我装了起来，好像有了很多拥护的人，但现在看来也全不是真心的。”

草木青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装货’会受到拥护啊？”

风云听到这句话迅速扭头过来看向草木青，眼神带着茫然和恍然大悟，终于二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风云接着说道：“是因为我原来比较孤僻、也不爱说话，所以没什么朋友，但我身边开朗大方的人都有很多朋友。而且其实你们都觉得我是装的，但我说的都是真实的，只是微微有些夸张了而已。而且从这之后我的身边就有很多人来找我帮忙……”

草木青冷笑一声，指着他的脑袋说道：“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说你成绩优异，还是一名高级工程师？就你这智商……你……”

草木青看着他迷茫的眼神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叹气。

风云看着她这无奈到极致的表情，茫然道：“你要说什么？”

草木青觉得这个猪脑子还是需要别人指点一下，所以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己都说了别人只是来找你帮忙而已，又不是真心跟你做朋友！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又怎么样，只会更让他们明白你能帮忙罢了。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来要以这样的方式交朋友的？”

“还有夸不夸张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方式不对，人家开朗大方喜欢夸张着开玩笑什么的，是真的能让别人知道这是玩笑话或者是他独特的相处方式，可你这学的是什么？乍一看让人觉得你是个‘装货’，相处久了知道你是个伪装的‘装货’，还是有价值的‘装货’，有什么用？”

风云听到这儿终于明白了，“所以说，我……”

草木青面无表情，“缺心眼。”

风云：“……”

草木青叹了口气说道：“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风云低下头说道：“做我自己？”

草木青不再看他，想让他自己认真思考一下，转身去看清兰雪，这才发现她此时满头大汗缩成一团浑身发抖，草木青再次摸了摸清兰雪的额头，烫得惊人，她的嘴唇也白得惊人。

现在屋内虽说没有风和雨但也说不上多么暖和，而且连滴水都没有。

这样的环境下草木青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再次求救于系统，可系统却一直不吭声。

她看着清兰雪，反手将她抱起来抱在怀中，轻声说道：“兰雪，我不知道你此时在经历什么，可那些终究会过去，，你要醒来，还有我们在外面等着你。”

哪怕清兰雪再怎么默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些嘈乱的声响依旧不绝的回荡在她的耳边，这时已经停下来的雨再次急促的下了起来，雨滴拍打在她的身上，很快她就被淋湿了。

她强撑着精神，用双手撑地，调动全身的力气努力站起身来，可她的身体沉重的无以负担，她的四肢像是嵌入了千万水滴一般沉重无比。

不知用了多久，她终于强撑着站了起来，可下一秒她重心不稳便重重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她的眼皮好像真的要粘在一起了，她根本无力将她们分开，那些混乱的记忆攻击着她的身心，她难以承受。

可她知道她不能放弃，她还没找到草木青和风云，她还没弄明白路顷波和莫林为什么会死，这个游戏究竟是什么，她不该就这样死去……

想到这儿她再次打起精神来，她从来都不是轻易被打倒的人，哪怕身为蚍蜉，也要只身撼树。

她拖起沉重的身躯再次踏上第一级台阶，这时狂风再次呼啸而过，那些痛苦的记忆让她钻心刺骨疼痛着，她脑海里浮现了路顷波死时的表情和他离开时的背影，浮现了莫林那刺目的笑和微风吹拂起的发梢……

她心里想道：“她不是这世间微不足道的尘土，她是那万千世界的彼岸！”

于是她像是重新换发了生机一般，迎着疾风和骤雨，一往无前的攀爬。

可她终究是**凡胎，这力量太过强大，很快她再次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好像她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座孤岛，没人会发现也没人会在意。

日深月久，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的存在。

她好像真的撑不住了，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给他们探求到真相，也许她很快就要离开，和他们相聚了。

只是她有些放不下草木青和风云，不知道草木青那个大小姐和风云一起寻找真相会是怎样的场景呢？草木青不会天天生气，然后风云天天自闭吧？她想到这儿心里又生出了无限的怀念。

好像这一切都将再不可及。

这时候她听到了草木青的声音，微弱的声音透过她的耳膜，将一切烦躁嘈杂的声音隔绝开来，只剩下她那一句“还有我们在外面等着你”。

一瞬间她泪流满面，雨水和着泪水将她心里的不甘洗刷的愈发明显，她挣扎着站起身，再次俯身叩首向上走去。

而草木青和风云正打算去外面找些水或者其他东西的时候，门外风声呼啸，被他们用东西抵住的门从外面打开了，一缕黑烟飘飘而来，顿时迷了他们的双眼。

草木青腾出一只手来拉住风云，将他带到自己身边，风云和她一起将清兰雪护在了中间。

这时他们又听到了墙壁上窸窸窣窣冒出来的声音，草木青回头看去，发现墙上的血迹化成了坚硬的血泪正在往下脱落，血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幻化成青烟飘散开来。

草木青迅速将被子拉上来盖住清兰雪的口鼻，并大喊“捂住口鼻！”

可终究还是有些晚了，风云没来得及捂住便晕了过去，草木青也吸入了不少青烟，意识有些涣散，但她不能倒下，她咬牙坚持着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外面的狂风像是一道坚实的屏障将她硬生生抵在门口处，寸步也迈不出去，瓢泼大雨让她想起了在玩偶小镇时最后那个夜晚，风雨飘摇中却毫发无损的荷花却不是那日零落一堆的月季花。

那日并肩作战的希冀和第一次损失队友的痛苦好像再次回到了她的眼前，她好像有些明白清兰雪的义无反顾了……

她咬牙坚持调动起全身的力气往外冲去，虽然她也不知道外面的路究竟有什么，但她只知道她别无选择了。

终于那阵风像是感受到她的孤注一掷一般自行退散了。

她不顾一切狂奔出去，让暴雨淋湿全身，敲打着她模糊的意识。

就在这时，那朵莲花发出黄色的佛光，将这个天地照得比白日还亮。

她涣散的意识也瞬间清醒过来，就在她想靠近的时候，那佛光转瞬即逝，只剩下一朵残败了的莲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有万千的疑惑，突然又想起了手上还缠着风云送给她的绿檀木佛珠，这佛珠不能沾水，现在直接是在暴雨里洗刷了，还能好吗？

她走回屋内，黑烟和血泪化成的青烟都已经消失了，墙上的血迹也全部消失了。

她急忙将绿檀木佛珠从手上拿下来，佛珠一瞬间全部散落了下来，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草木青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一地的佛珠，心里真的很想死，但是现在想什么都无济于事，只好俯下身来一颗一颗捡起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补救。

她一边捡一边在心里骂道：“这下着雨为什么非得送一个不能沾水的绿檀木佛珠呢？”

这句话一出她心里叮了一下，好像确实有些奇怪，但究竟是哪里奇怪呢？

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奇怪，终于她想明白了，绿檀木佛珠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下着雨还要送这个？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喻或者说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