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真的不熟啊! 第25章 抽枝

年末那天恰好是周五，唐逾静不管怎么说都要拉着他们出来玩一顿。

路以柠想了想。对他们说：“今晚去我家吃饭，我妈刚好在家。”

唐逾静一想到路母做的蛋糕就很兴奋，一通哇哇乱叫，提到了陈意泽生日那晚。

“就意泽那个蛋糕，还是阿姨店子里做的。”

陈意泽把书一扔，凑过来，闻言撇了撇嘴：“切，柠哥看阿姨做蛋糕看了这么久，也没给我亲手做一个。”

路以柠拍了他一下，不满道：“你学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学好啊——再说了，外边那层巧克力和水果还是我洒上去的，你怎么不感谢我？”

段子琛听着看了她一眼，重复道：“巧克力和水果你洒的。”

“是啊！”路以柠回答他，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我就帮我妈洒点边角料，你不要一副没吃好可惜的样子……”

“……”

段子琛一噎，不太淡定地吐了两个字：“没有。”

“嗷，之前秋游我亲手做的慕斯你不是怕有毒来着？这次不怕了？”

“……”

“行啦，下次我给你们做小蛋糕，这个我还是会的。”路以柠安慰他。

段子琛微抬眉眼，如若无人说：“他们不重要，给我做就行。”

江延震惊了：“段子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被骂的人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

唐逾静翻了个白眼：“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也不怪人家论坛磕cp。”

“就是就是，你能不能收敛点。”路以柠敲敲段子琛的桌子，嗔怪道，“作为一个大家庭，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要说那也是……咳咳，得私下说吧。”

“……”

唐逾静觉得自己有这么个朋友，真是造孽。

陈意泽收了手机，催促说：“你们行不行了，几点集合啊？”

“六点前直接来我家，谁迟到谁跟城南那只狗一桌。”

-

“柠柠，门铃响了，去开门！”路母从厨房探出头来。

路以柠趿拉着拖鞋走出去开门。

一开门就愣住了——

一大堆箱子、袋子、罐子挡在门口，垒成一个小小的矮矮的墙。

路以柠傻眼了。

“墙”后面是微微喘气，但唇角依然往上翘的段子琛，挺直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冷风贯通走廊，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

但面前站着的男生面色通红，甚至还能看到挂在脸颊的汗。

“你、你这是……？”

段子琛弯下腰，去抬地上几箱牛奶、水果，示意她让让，并且回答说：“我第一次来你家，总要拿点见面礼。”

路以柠呆若木鸡，转过头看整箱整箱的水果、牛奶、保健品和一些没听过的东西。

“那也不用拿这么多吧……”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对方半晌，才想起来帮他搬点东西。

段子琛拦住她的手，说：“我来就好。”

路以柠不理他，伸手要去提：“就搬几箱牛奶而已。。”

段子琛没办法，随意提了两袋茶叶给她：“你放这个。”

“……”

行。

他们忙进忙出耗了些时间，路母察觉到不对劲，一出厨房就看到这夸张的场面。

“柠柠，这……怎么回事儿啊？”路母的声音软软糯糯，透出几分茫然。

路以柠先'指了指旁边出了点薄汗的男生，介绍：“妈，这就是段子琛。”

段子琛变得局促起来，两手抓了抓衣角，乖乖地喊了句：“阿姨好。”

路母喜笑颜开：“诶，诶，你好！你就是小段是吧？柠柠经常跟我说你的……这些都是你拿来的？”

段子琛有些迟疑的肯定了。

路母一拍他后背，不重，状似不高兴，撇撇嘴：“你是柠柠的朋友，来我们家怎么还这么客气，你这样阿姨就不高兴了……”

段子琛不知道如何跟大人相处，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以柠看不下去，揽着路母进厨房了，撒娇似地说：“哎呀，妈，你先做菜吧 ，我跟他说说……”

段子琛还在原地局促地站着，等着她。

路以柠有些想笑：“不要站着，坐沙发上去。”

段子琛手动了动，又停下，问：“我不用换鞋？”

“不用，没那么麻烦，你直接去坐吧。”

段子琛眸光闪烁几秒，一板一眼的照做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笑：“你带的东西太多了，真的吃不完……”

段子琛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脸得意：“我看了保质期，除了那箱水蜜桃，其他的都可以留到明年。”

“……”路以柠哽住，给他倒了杯热茶，继续说，“下次来什么也别买，知不知道？”

段子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路以柠恨铁不成钢，只好缓和了面色，声音变得轻轻的：“你如果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我会认为你只是把自己当外人，不拿我们当朋友。”

段子琛动了动唇，只是说：“没有……下次不会了。”

路以柠露出一个笑，满意了：“孺子可教也！”

段子琛也跟着她笑。

-

唐逾静他们几人住的近，都是一块来的。

一进门看到一箱箱货，惊讶道：“你家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路以柠笑着摆摆手，说：“没办法，有的人一登门拜访就把过年的年货都拿过来了……”

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看电视的段子琛：“……”

她一说，几人便往里一看，果然看到已经站起来的段子琛。

“咦惹——”几人一起起哄，“不知道的还以为见家长呢！”

陈意泽撞了一下江延的手肘，嫌弃道：“你看看你，不懂事。”

江延一秒委屈，揉揉自己的手，控诉他：“你特么的能不能轻点儿？你不也空着手……”

江延看他一眼，神色复杂，也不跟他废话，就进了厨房。

然后厨房里响起路母染着笑的声音：“哎呀，小泽好乖，每次都帮阿姨……”

江延惊了，马上也跑进去，边跑边喊：“就你还能帮阿姨，你会个什么啊——阿姨！我也来帮你……”

唐逾静和程黎懒得看他俩，自顾自地去阳台的吊椅上躺着聊她们在路上没聊完的话题。

路以柠见怪不怪的收回视线，重新坐回沙发，看见段子琛一脸沉默。

“你很少去别人家？”路以柠觉得对方今天太过于安静了。

段子琛只是抿了口茶，“嗯”了一声。

室内空调开的温度很足，他热得把羽绒服拉链拉开了，露出里面薄薄的黑T。

路以柠剥开一个橘子，听见对方问：“他们经常来你家吗？”

路以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却还是如实回答：“也不算经常，一两个月来一次……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去唐小鱼家，那才是真的没人管。”

她说着就来劲了，一下子想到很多有趣的事，“下次一定要带你去她家，真的！我前年拼了一个超大的乐高，嗯，就有人这么高的乐高还在她家客厅摆着……”

“明明是意泽拼的，你要不要脸。”程黎转过身来，打断她。

“……”路以柠努努嘴，表示不满，“那我还帮忙找图形呢，算我们一起拼的吧。”

程黎翻了个白眼给她。

“……”

她又去看段子琛的表情，以为起码能看到点夸赞，结果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也不算是面无表情，大概是……若有所思？

路以柠以为自己讲的东西有些无趣，勾不起对方的兴趣，才能让其盯着手中的茶杯盯这么久——

倒是一直叭叭说个没停的唐逾静抽空问她：“叔叔今晚又加班啊？”

路以柠“啊”了一声，“他还要加班改稿子呢，明天就要拿去工地了。”

段子琛终于抬起头，没什么情绪地问她：“你父亲是设计师？”

“昂。”路以柠看他一眼，递了一半橘子给他，“房屋建筑。”

-

吃完晚饭，唐逾静再次提议明天要好好放松，一起去玩。

路以柠想了想，还是说：

“放寒假再玩，好不好？我明天睡个懒觉也算放松了……”

唐逾静被拒绝也没强求，不去就不去吧，谁让路以柠是要为她们几个争光的呢。

-

说是睡懒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她爸一通电话吵醒了。

路以柠睡意朦胧，嗓子沙哑：“嗯？”

“柠柠，还没起？等会儿给爸爸送一下稿子过来。”

“啊？哦……什么稿子？”

“放在书房桌面上，封面是一套房的平面图的那份稿子。”

“嗯嗯……知道了，送哪啊……”

“你打个车来咯，有点远儿，在你们学校这边，叫什么倾川西苑，你告诉司机就行。”

“嗯？哪儿？！”路以柠一下就清醒了。

“倾川西苑。没事吧？”

“嗷嗷，行，没事没事……”

路以柠在床上打了个翻身，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脑子里一片空白。

-

出租车内开着暖气，窗内的玻璃起了一层雾，烈风张狂着呼啸着砸上来，听着像高速公路上摩托车的引擎声，猎猎作响。

路以柠看着外面模模糊糊的景物越来越熟悉，猜想要到了。

结果就在倾川西苑上坡路段，司机猛地一脚刹车，停下来。

路以柠被安全带勒得一紧，整个人都在状况外。

司机回过头带着歉意说：“小姑娘啊，前面这段路施工，这些石头都挡住路了，恐怕得你下来自己走上去了……”

路以柠舒出一口气，往前看去，确实有一大堆的水泥钢筋，没什么意见，付钱下车了。

一出车门，她就被风打的一哆嗦，忍不住双手裹紧外套。

她想着也就送趟图纸，一来一回的事儿。图个方便简洁，就只穿了一件针织衫，随意披了件羽绒服。

现在好了，她满脑子都是“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余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足肤皲裂而不知……”

落城是南方，雪肯定是没有的，但她已经开始同情宋濂了——真的，好冷啊！

她把整个身子都缩起来，头低低埋着，但是要走路，还是上坡路，风就从上面一路贯通灌下来。

这段路应该是快修完了，石子到处布着，有些棱角尖锐，堆成镂空状，一不小心就要摔倒。

路以柠好几次踩到，都亏她眼疾手稳住了重心。

就带她暗自庆幸时，脚下一呲溜——

“我靠——”

一声惊呼。

她不敢相信地四周望望，又看向狼狈跪坐在水泥地上的自己，甚至手因为下意识想要抓点什么，而不小心撑在石子上，一下就划破见了血。

所幸图纸在摔倒过程中飞到了稍远处的花丛中，只能隐隐看到一点白纸，不过应该没弄脏，她缓了口气。

因为下了雨，地上混着水泥，她打滑跪下去一下就脏透了，石灰晕开在黑色布料上格外显眼。

路以柠拍了拍手上的泥，打算站起来，然后她就发现——

她的脚，崴了。

路以柠不可置信地看去，不死心的动了一下。

“嘶——”

脚踝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

她有些无奈的换了个坐姿，从外套里把手机拿出来，尽量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

手机被打开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给段子琛打电话。

然后这个念头立马被她打消了。

这是倾川西苑，不是起云路，段子琛未必在这儿。

就算在这，他妈妈说不定还在家里呢，段子琛估计不太想让自己进去，毕竟是他的私事，给自己撞见了不好。

明明她想得很透彻，可就是有点止不住的难过。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段子琛可怜，所以她才这么难过，她只是在同情对方而已……

这么想着，她又枯坐了很久。

最后在单脚蹦去找她爸和让她爸过来拿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个项目是他爸准备了好久的，如果看到她摔成这样说不定当即就请假送她回家了——

天空变得暗暗的，跟往常一样的阴沉。

路以柠不觉得会下雨，也祈祷千万不要下雨。

然后她就要凭借意志力单脚站起来。

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维持平衡，她慢慢的颤颤巍巍地抬起另一只腿。

可是在上坡路段，脚下还有石头，她一下失了重心就要往下倒——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而干燥的拥抱，视线里是被冻红的脸，耳边是炽热的喘息。

路以柠满是灰的手抓在段子琛的毛衣上，呆愣地不知所措，喃喃自语：“你怎么会来……”

段子琛没理她的话，双手拢着她，不让她往下摔，路以柠的手就一直没松。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低着头，呼吸有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热气全打在路以柠耳边，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很快就热起来，甚至变得痒痒的。

等拉开距离，路以柠才发现段子琛就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在风中看着都冷。

可他没在意，平缓过来之后立马转过身，微微矮下身子，偏开头对身后的人说：“我背你。”

路以柠愣住，不知道怎么发展成这样，稳住身形，没上去，说：“不用……我在这等我爸就好。”

段子琛停顿几秒，似是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去扶住她：“你看看你现在，都要变成小花猫了……”

路以柠被说的脸一热，有点不太想让对方看到这样子的自己，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睛。

净做些掩耳盗铃的事。

被对方一抱，她明明手脚还是冰凉的，可浑身的血液又沸腾起来，冷热交加的感觉最要命——

路以柠低下头，没有了以往的气势，嚅嗫着唇，还是重复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

“谢许珩告诉我的。”段子琛打断她，“他看到了。”

路以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实在觉得自己有些难堪，扯着嘴角悻悻道：“那你们关系还挺好……”

“……”

段子琛叹了口气，抬起她的脸，帮她抚开眼睛前眨眼的几缕碎刘海，轻声说：“摔了怎么不找我？”

路以柠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细细碎碎晕开了柔和的光，漂亮极了。

她从诸多借口中找出来一个：“我以为你在起云路。”

段子琛也盯着她的眼睛，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波动：“为什么不问我？”

路以柠受不了，撇开了视线，看远处光秃秃的树枝上伫立的鸟儿，半开玩笑地回答道：“那多麻烦你啊，要是你嫌我烦了我岂不是损失惨重？”

段子琛实在有点笑不出来，他很想问：如果这里住的是陈意泽，是不是就不怕麻烦他了？或者是唐逾静，或者是程黎……任何一个都好，只要不是他段子琛。

如果不是谢许珩告诉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面前这个女生来过。

但最终他还是没敢问出口。

他不想为难路以柠，也不想自取其辱。

他只是微动眸光，淡淡的笑开，说：“不会嫌你麻烦的，外面太冷了，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路以柠犹豫着，看他穿着这样单薄，只好让他先去捡图纸。

段子琛怕她一个人站不稳，很快就回来了。

然后把图纸递给她，自己转过去，半蹲下身，让她上来。

路以柠乖乖趴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燥热的体温，宽厚的背那么稳当，她听到震天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她把羽绒服敞开一点，试图捂一捂身下人，却听见他说：“你穿好了，在外面呆了这么久，会感冒的。”

路以柠没有把羽绒服扯回来，反而用手捂住他的耳朵，说：“你怎么穿这么少。”

段子琛勾了勾唇角，说：“急着跑出来，忘了……怕我冷你就抱紧一点。”

然后背上的人果真抱紧了他，还在他脖子处拱了拱。

段子琛的眼神突然变得晦暗不明，在心里暗叹：怎么这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