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的时候认识你母亲。”荣亲王妃这样说道。
宋念白一愣,她知道母亲出身的家族曾经非常显赫,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白家已然落魄,甚至不在京城讨生活了,她也从没有见过那些亲戚。
白家败落的时候,差不多是她母亲出嫁前后。
在宋家,唯一会和她提起母亲的人,是母亲生前的管事吴妈妈,没想到,母亲和王妃是认识的。
“我母亲,是什么样的?”
听到宋念白这样问,王妃愣了一下,随即恍然,这丫头出生不久,白盈应该就死了。
“你长得和她很像,她性格爽利,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出去玩。可惜……命不好。”
荣亲王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话说到最后,脸色淡淡的,“我们的命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宋念白看着王妃那淡漠的表情,心里一突。总觉得,王妃在说什么很重要的,却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但是很快,王妃脸上就挂起了微笑。
王妃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有其他夫人带着女儿上前给王妃见礼。宋念白老老实实坐在宋氏身边,听她和人聊天。
她的目光一直跟着荣亲王妃,心里想的却是,南安郡主是王妃唯一的孩子吧?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出事了,会很难过吧?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厅外有名老嬷嬷匆匆走进来直奔王妃,走到跟前,弯腰在王妃耳边轻声说,“王妃,郡主出事了。”
荣亲王妃依然端坐着,脸上表情丝毫不变,只有眼珠子转了转。
那嬷嬷并不需要王妃问话,自顾自把知道的消息一股脑说了出来,“郡主发现郡马养了外室,带着侍卫找上门,结果被郡马踹了一脚,小产了。”
直到这时,王妃才起身,和黄夫人打了声招呼后,径自带着老嬷嬷一起走了。
其余人看见王妃这样子,都没有不识趣的凑上前。
互相之间却在暗暗传递眼神,这是出什么事了?
南安郡主去抓奸的消息闹得这么大,怎么可能瞒得住。又有在场的老大夫证明,郡主被郡马一脚踢到小产,更是引起了京城各家的热议。
宋夫人将她送回家时,甚至连宋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宋念白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宋老夫人正在和薛氏说南安郡主的事。
站在门口都能听到老太太的大嗓门,她说,“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养的郡主,成亲了好几年也生不出孩子,不休了她就不错了,竟然不准郡马和别人生,真真是不知所谓。”
“老太太说的是,女子还是要贤惠些才好。”薛氏温和的声音传来。
随后是宋微澜的说话声,“奶奶,人家可是郡主。”
宋老太太不高兴地呵斥宋微澜,“你懂什么,郡主又能怎么样?她又没个兄弟,还生不出孩子,说句不中听的,哪天荣亲王没了,她算个什么。女人最后还不是要靠男人和儿子。”
宋念白在外面听着几个人的对话,眼中闪过讥诮,她的这位祖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的时候,从来头头是道。
她掀了帘子进屋,朝老太太和薛氏问安。
老太太态度倒是挺好,还问她在宴会上都见了什么人。听她说了几位一二品的官夫人的身份,老太太一脸高兴,直说她出息了。
而薛氏的脸色却很差,看向宋念白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刮下肉来。
大理寺卿的夫人越过她这个正牌母亲,直接带着宋念白去参加宴会,这不是打她的脸又是什么?
偏偏她惹不起宋修顶头上司的夫人,只能把错归到宋念白身上。如果不是她做了什么,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她现在还不知道宋念白一战成名,连才女的名声都打出来了,要是知道了,怕是会气到吐血。
宋念白和薛氏起冲突的时候,极少能占到上风,更别提她还一句话没说就把薛氏气成这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给周棠竖起大拇指。
跟孙女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又开始用自己丰富的人生经验,评价起南安郡主为人了。
作为她说话对象的薛氏不得不强撑着脸上的笑,随时应和。
宋念白垂下眼,不知道王妃回去之后会怎么做?
此时的荣亲王府,南安郡主刚刚醒过来,正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穿着一身亲王服的荣亲王正满脸怒色地来回踱步。
荣亲王年纪比王妃大了十岁,看着要老上许多,自己唯一的女儿被伤成这样,他心中怒火翻腾。
走了两圈,突然怒喝一声,“王妃怎么还没回来?”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低着头说,“王妃去参加吏部尚书夫人的宴会,正在回来的路上。”
“女儿出事了,她却有心思去参加什么宴会!”
小丫鬟被吼得一个哆嗦,不敢多嘴。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荣亲王妃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南安郡主的闺房外。
一见到王妃,荣亲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你还知道回来?你看看你把女儿害的,说什么林彦是人中龙凤,结果呢?看他把馨然害成什么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荣亲王完全忘了之前自己是如何欣赏林彦的。
荣亲王妃一声不吭,任由他说。走到南安郡主身边,她坐在床边,看着脸色惨白的女儿,叫了声,“馨然。”
“母亲,你当初为什么偏偏选中林彦!你知不知道他害了我的孩子?”南安郡主此时也满肚子委屈,她不敢对父王撒气,又听到了荣亲王对王妃的指责,顿时也觉得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母亲替她选错了郡马。
荣亲王妃没有因为女儿的指责生气,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问道:“林彦人呢?”
在一旁伺候的大丫鬟低声回道:“回王妃,郡马带着那女人跑了。”
“南阳伯府插手了?”王妃问。
大丫鬟点点头,她们郡主带着这么多人,后面又有皇城巡卫到了,如果不是南阳伯用了手段把他儿子救出去,依照荣亲王的性子,这会儿林彦就经没了。
“你是怎么想的?”王妃问南安郡主。
“我要那对狗男女给我孩儿偿命!”南安郡主想到了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恶狠狠道。
李馨然这般说的时候,荣亲王却一声不吭。
如果一开始,李馨然把林彦给杀了,虽然得罪死了南阳伯府,却能说是一时冲动,事情也没这么麻烦。
偏偏人跑了,如果再去抓,那意味就不一样了。哪怕荣亲王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兄长,也不可能去杀南阳伯府未来的继承人。
时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李馨然见父母都不说话,顿时尖声质问,“父王和母妃连女儿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么?难道我的孩儿白死了么!”
荣亲王听到女儿这么说,心里跟着难受,咬牙说:“你放心,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李馨然心中不甘,但也知道再说下去可能会惹怒父王,只好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王妃替她掖了掖被角,李馨然却把头扭了过去,显然因为荣亲王的话,对王妃生了怨。
“你好好养着,你父王会替你出气的。”
见女儿一声不吭,荣亲王妃也没办法。等荣亲王走了,她又坐了一会儿,可李馨然依然不肯看她一眼,最后只能讪讪离开。
荣亲王妃离开之后,丫鬟端着补身的药进来,立即被大丫鬟随月接了过来。
李馨然见她端了药过来,顿时皱起眉,冷声道:“拿开。”
随月眼眶立即红了,“奴婢知道郡主难过,您就是为了自己,也该好好保重身体啊。
她又劝了一阵子,李馨然才坐起身,接了药碗。
见她终于肯喝药,随月一脸喜色,“郡主把身体养好了,才能给小主子报仇。”
想起失去的胎儿,李馨然摸了摸小腹,眼中闪过冷光,喃喃道:“是啊,能给他报仇的,只有我了。”
“郡主您接下来要怎么做?郡马……林彦带着那个贱人跑了,难道就这么放任下去么?”
“我当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舒服。”李馨然眯起了眼。
“郡主别忘了南阳伯府,伯爷肯定已经知道了,如果他一定要护着两人,郡主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随月替李馨然担心。
李馨然冷笑,“谁说我没有办法,我回南阳伯府养着,那个老不死的难道敢让林彦进家门?还有那个贱人,我要她给我儿赔命!”
随月一怔,“郡主要回南阳伯府?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们还敢把我赶出去不成?南阳伯敢这么做,我就敢当着他的面弄死他儿子。”
李馨然向来在王府说一不二,她说要回南阳伯府养身子,荣亲王自然不同意。倒是王妃,在思索之后,反而觉得这主意不错。
她劝荣亲王道:“馨然心中有气,便让她去闹闹南阳伯府,谅他们也不敢做什么,王爷担心她,就多派些机灵的侍卫跟着。”
荣亲王皱眉不语。
王妃继续说,“这般,林彦断然不可能留在府里,他那个外室也得另寻他处。至少南阳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那个女人进府。”
比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女儿,王妃看的更开一点,有了心爱的外室又如何,只要她进不去府,就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