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他回答,“说起这个苏州太守,我听说,这个人亦正亦邪,他的妻子是青龙帮帮主的女儿,这个算邪派,他的结拜兄弟是鄱阳门门主的公子,这个算正派,这苏州太守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子,曾经的状元,他的儿子,年少时更是不可多得的神童,七岁打败所有武术师父,九岁以卓越的见识,让江南一带文人墨客无不甘拜下风,以琴棋书画四绝技闻名的‘冷月公子’月无暇亲自为他提了个‘天之骄子’的牌匾,就连当朝右丞大人也对他惊为天人呢。”
心中有些惊奇,他竟然知道的这么详细,我笑着,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太守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墨栩晨。”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父亲为什么娶那个邪派女人为妻呢?”
可能雪师兄知道我在考他,没有回答我,而是说,“那你讲给我听听吧。”
被人反将一军,我轻咳一声,给他讲道:“那个人广交天下好友,心中倒没有什么正邪之分,那墨夫人当年也是名动江南的才女,当年西湖上有一艘画舫,名为‘弄月’,那画舫主人每天都设下一个诗题,邀请文人们前来作诗,这画舫的主人便是那冷月公子,墨栩晨的父亲墨疏横和母亲碧我晴曾有一晚,同时在画舫上作诗,两人的诗都被冷月公子评为魁首,是以二人一见钟情。”
说起来,墨栩晨的父亲和母亲的故事,还真的很传奇呢,也很美,难怪那墨栩晨有如此才气。据说,原本两人都是杭州人,后来墨疏横做了苏州太守,就举家迁往苏州了。
“讲得不错,”雪师兄幽幽的看着我,“在连横堂办事,消息就是灵通。”
“那,你不是连横堂,为什么消息也这么灵通?”
“我们玄武堂,在全国各地可都会建立银号的,自然也会经营一些比较赚钱的行业,全国各地那些最好的绸缎庄,玉行,当铺,都是我们开的,你说,我消息会不灵通么?”
我点点头,“要我说呀,那苏州太守应该是想让墨栩晨借着这次大会多结交一些才子吧,将来无论他是经商,还是进入仕途,有良好的人脉对他一定是有很大帮助的。”
“是呀,”他满不在乎道,“我们结交他,对我们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有什么好处啊?”我被他弄得无语,笑着问了一句。
“暂时,我还不知道。”他摊摊手,摘下了脸上的易容。
天山雪同意去参加那个大会,于是我第二天辰时,就准时到青云客栈去通知穆涤清,进了客栈的门,没看见穆涤清,倒是见到了壁红瑾,依然是一身红衣,正在悠闲的喝茶。我一愣,还是上前去和他打了招呼。
“壁兄弟,”我走到他身边拱手道,“请问,穆兄在何处?”
“说话别那么老气横秋的,长得像十七的,行事却像七十的,真是。”
……
没想到,我的态度居然换来这一顿指责,老气横秋?好熟悉的词,突然想到我也曾这样说过英季,这下轮到我了。感觉自己又被刺激了,也又想起了以前的我。他要是知道失忆了之后会变成我这样子,一定会嗤之以鼻吧……
我此刻决定,以后面对壁红瑾,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一定不再压抑我的本心,不说违心的话,不做违心的事,只因他一句话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清灵之气,我在这一瞬间觉得好喜欢这个男孩。
“抱歉抱歉,”我笑着道歉,“你是在这里等我的么?”
“坐下吧。”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依言坐在他旁边。
“清去逛古玩店了,兰呢,去逛花市了,他们要我在这里等你。”壁红瑾一脸被那两人欺负了的样子,真是可爱得很。
“辛苦你了,你初来乍到,不如,我带你去四处逛逛吧。”我提议道。
他点了点头。
这座城市名为丹阳城,虽不像南方几大城市那样繁华,却也别具一格。我带他去了些少年人都喜欢的场所,带他吃了很多酒楼和摊档的著名小吃,去茶寮听说书,乐坊听唱曲,甚至也带他去了赌坊小玩两局。
其实他也是一个疯起来便无法无天的人,看他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不免喜欢玩耍的。看他开心的笑脸,我也不免和他一起开心起来。忆起曾经和我待在一起的几个人,和黎英季在一起感觉舒适,和雪师兄在一起感觉温暖,和他在一起便是货真价实的快乐,连我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疯,一起笑,像个小孩子。
中午带他去了山庄旁的那条小河,也就是在凉亭下边的,第一次看见黎英季的那个地方,我突发奇想搞起了野炊,去城里买了一瓶女儿红,又买了些食材,我烤起了仰慕已久的叫花鸡。
我已经算是“远庖厨”的人了,身边那个人比我还差劲,生火还可以,其余的全部是我动手,于是我一边烤一边哀叹自己老是伺候人的命运……
“喂,风逝雨,这个鱼为什么又咸又辣的,这个叫花鸡为什么一半焦了一半又没熟?!!”壁红瑾瞪着我。
“小孩,你这个什么都不做的,不要随便瞧不起别人的劳动成果啊!……”伸手掐了掐他柔嫩的脸蛋,我也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
其实,我挺喜欢逗弄他的,看他生气的,撒娇的样子,真个是活力四射,仿佛将天地的灵秀都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耀目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他不知道,我最羡慕这样无忧无虑,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人,没有世俗人士的繁文缛节,这样潇洒,恣意,快活的人生,夫复何求呢……
“做出你这样东西不吃也罢!”说完,这小子居然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扔我!
“你……”我又将那树枝扔了回去。
……
我和他这样闹了近两刻钟才累的停下来,我们并肩坐在地上,我拿起女儿红喝了一口。
“这个地方,很幽静,也很美。”他喘息未平,断断续续地道。
“是啊,我也最喜欢这个地方了。”
远离世俗,终日与青山碧水相伴,了此一生,何其幸甚,其实,世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与世无争。
下午又回到了街上,去城里最大的酒楼“香品楼”吃了一顿不合时宜的午餐,待到出来时,已是临近申时了。我正在思考要去哪里,就被对面的“恒源'赌坊吸引了视线。
确切来说,是赌坊门口,四个男人正对一个乞丐拳脚相加,一边还口出恶语“老叫花子,敢偷大爷的东西,不想要命了……”
旁边已经围了一圈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正有些疑惑,身边竟刮过一阵旋风,待我回过神来,壁红瑾已经飞身过去,抽出他的武器,一根火红色的,长长的鞭子,毫不客气的对那几个人抽了过去,打得那几个人鬼哭狼嚎,跪地求饶,这根鞭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离鸿教火护法的武器,火云鞭了吧。
我在一旁观看,发现那人身形如此俊逸优雅,如一团舞动的烈火,令人眩目,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些。
等到那位少爷终于出了口恶气,那几个人已是躺在地上哭爹叫娘了,看他下手虽重却也并非不留情面,终究没有伤人性命。
摇了摇头,我亦飞身越到他身旁。还是初临江湖,那个孩子未免也太单纯了些,想那离鸿教三大护法,穆涤清心机深沉,君颜兰淡定自持,只有这壁红瑾……天真的让人疼惜。
看他拿出二十两银子给那个老乞丐,老乞丐千恩万谢的走了,我才开口对那少年道,“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不是真偷了人家东西?”
“那也是为了生存,况且这样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也太过分了。”
“那若他偷东西呢?”
“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我可以不追究。”
此时围观的人也散了开去,我凑到那人耳边,“有没有兴趣和我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
傍晚,暮色四合,丹阳城东面东址街的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巷,突然出现了五个人,其中四人全身鞭伤,行动有些吃力,另一人做乞丐的打扮,蓬头垢面,眼神却透着精明。
“老大,下午那个小子出手真够狠的,不过,也是傻蛋一个,这次收获真不少啊……哎呦……”说话之人触动了背上的伤口,不由痛呼一声。
“没错,二十两银子,够咱们兄弟吃喝几天的了。“那乞丐自怀中拿出那二十两银子,得意的在手里掂了掂。
“老大,待会要不要去逛逛绮翠楼,那里的姑娘,真是……”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可惜,你这辈子也见不到了!”一个冰冷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五人慌忙抬头,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少年,手拿火把,一身红装宛如地狱修罗,令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