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斐对此一无所知,她这几天在忙着给二皇子帮忙。
弘裕帝只给了一纸诏书让他搬走,他不可能像温斐一样背上包袱就出发。从仆人使女,到家具细软,哪些能带走,哪些需要另外安置,都要安排。
她看着吉福的脸都清减了一圈,不忍心再做什么家中他负担的事情。看似神色如常地跟着侍卫们搬搬东西,实则混在侍卫里,用自己超与常人的感知力,帮二皇子找出试图跟出宫去的钉子。
太子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温斐并没有放下警惕。
虽然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但她是把除二皇子之外的两位贵胄都得罪了。
二皇子也劝她行事小心,仅仅十几天的时间,这座代表权力巅峰的古老建筑里,形势风云变幻。
在大夏,中秋是仅次于春节的节日。而今年的中秋,正好有关外的部族派使者前来进贡。中秋宴的布置工作交给了三皇子,而外族来使的接待却交给了太子。
接见当日,温斐也有机会远远见到了太子的背影,那束发的背影她瞧着还有点熟悉。
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被同行的赵小旋拽了下手臂。她明白,这场合自己一直抬头,在人群中太显眼了。
那天夜里,温斐在睡梦中惊醒,才想起来太子的后脑勺为什么看起来眼熟。
这家伙!居然以体弱多病的借口模仿叶秋霜的发型!她当即锤了两把自己的枕头,希望太子最好整点刺杀什么的,让她回击。
不过,直到中秋宴的前一天,包括三皇子在内的这两方都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这天早上,温斐的小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来干什么?”温斐打开门之后,就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没有一点请人进来坐坐的意思。
“我有个交易想和你做。”见温斐想关门,董锐一步上前按住门板。
“松手。”温斐作势要动手,这两天系统一直装死,没有一点叶秋霜的消息。她很烦躁。
“好,我松手。你别关门就是了。”董锐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什么交易?”温斐看起来很不耐烦,还是听进去了董锐说的话。
“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董锐低声说。
“不用,你等着。”温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随手从院子里捡了块石头,屏息凝神几个呼吸的功夫,猛地手腕一抖朝某个方向投掷出去。
董锐眼看那平平无奇的青石瞬间消失,所去的那个角落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就这一个。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他听见温斐这么说。
董锐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他后悔一个人来找温斐了。没想到这妮子居然这么可怕,三皇子还是小看她了。
“我有个条件。”他踌躇了一小会儿之后,决定提出一个附加条件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答不答应在我,但你可以说。”温斐搬来两把木凳,招呼他在小院里坐下。
董锐没有坐,而是站在院子里对温斐深施一礼。接着才说:“……我只是听命行事,希望温少侠能够不计前嫌。”
“别废话。”温斐闪身避开他行的礼,自己坐下。
她回避的态度让董锐心中惴惴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来意缓缓道出。
“我这次来,希望向温少侠打听一下。太子用信物和国师提了什么要求。”
他话音刚落,破风之声就到耳旁。董锐有多年练武的底子,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站稳之后他转头去看,发现是一枚青石块。被温斐徒手丢出,竟深入围墙半寸多。
“温少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也只是个传话的。”董锐擦了擦自己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心道还好躲得快。
“我知道,”没想到温斐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所以我没瞄准你的头。”
董锐尴尬地笑了两声,心说自己如果躲错了方向那现在脑门上估计已经二指深的破洞了。到时候自己的头成了存钱的罐子,说什么都晚了。
“我只是传达三殿下的原话,温少侠和国师之间交情不浅,这事三殿下只能想到和温少侠来打听了。”定了定心神,董锐这才继续说道。
温斐手中还上下抛接着另一块飞蝗石,听闻此话眼皮都没抬,“我可以告诉你,你拿什么换?”
“关于郁村的真相。”董锐也是有备而来。事实上,三皇子不愿意面对温斐这个“死而复生”的人,才找了董锐来。
“和你有关,我知道。”温斐拿着飞蝗石在董锐脑门上比划两下,“你和三殿下都是做过亏心事的面相,我看得出来。”
“我可以拿幕后主使的名字和你换。”董锐一动也不敢动,僵直站着回话,背后都已被冷汗打湿。
“哦?”温斐来了兴趣,“幕后主使不是你主子吗?”
说到这个问题,董锐露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主子?并不是。”
“你说吧。”温斐收敛了神色,认真道。
董锐简单交待了一些,不出温斐所料的有两点。
第一,他的确是当初袭击温斐师父隐居小山村的匪盗首领。第二就是,董锐说完这些,并没有触动温斐失去的记忆。
出乎意料的是,当初董锐袭击村子逼主角交出信物,背后下令的人,居然是太子。
礼尚往来,温斐只说了一个字:“腿。”
说完,温斐就一指院门。董锐识趣地飞快离开,将空间留给温斐一人。
温斐若有所思,这不太对。董锐如果一开始是听命于太子的,为什么现在又会替三皇子来向自己打听太子的秘密,为什么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神情看着很奇怪。
那笑容,好像在记忆里见过。
和他当初说“你师父已经死了”时候的笑容很像,那是一种,居高临下,带着……
温斐只觉得是一种不想掩饰的轻视,或者说蔑视。他说的是:“主子?并不是。”
反应过来的温斐只觉得说不出的气闷,自己的记忆还没见恢复,搞不懂的谜题又多了一个。
董锐到底在给谁做事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攥紧了拳头,相比皇位之争,她更关心叶秋霜的身体状况。
“明天就是宫宴了,结束之后应该就能出去看她了。”温斐对着围墙自言自语。
快十天没有反应的系统其实偷偷跑回了国师府,它感知到了叶秋霜的能量波动。
但走到国师府附近,却被叶秋霜自己设置的能量墙挡住了去路,直到今天,屏障变弱,它一头扎进了庭院。
河灯节那天刚刚打扫干净的庭院又变回了原状,那些绿树繁花都是一点障眼法,此刻的国师府才是它真实的样子。
断壁残垣,到处是黑色的痕迹,连老鼠都没有的庭院只能称为庭院的残骸。
“……回来做什么。”叶秋霜的声音突然在角落响起。
“我不放心您。”系统惊慌地回答,“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您又失控了吗?”
系统往前飘了一段距离,看到的是熟悉的残破墙面,枯死的树干下,有一滩血迹。
叶秋霜的声音正是从血迹上方发出的:“嗯,上次去看她的时候,我好像吓到了一个小女孩。”
她说着还温柔地笑了两声:“觉得有点对不起她,我就偷偷祝福了她一下。看来我的祝福现在也不生效了。”
随着她的话语,地上那看不出原本形状的血迹开始缓缓汇集。一副晶莹剔透的骨骼从空气中浮现,皮肉与血管从碎屑状态重新组合,附着其上。
叶秋霜破碎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某种力量缝合,她只是浅皱眉头,抬手给自己化出一身长袍。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小法术,让她又吐出一口血。
系统看到那已经不是血了,是粘稠的肉泥,是被失控力量搅碎的内脏碎片。
“我以后再也不想吃饺子了。”它呆呆地说。
“噗哈哈哈哈,”这话却把叶秋霜逗笑了,笑完她自己还点点头:“是有点像饺子馅。”
“呜呜!”系统终于承受不住开始抽泣起来,它看着都觉得无法忍受,但这样的事情从叶秋霜成为国师的那一天开始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她只是不会死,又不是不会疼!可是系统什么也做不了,它只是一只会泡茶传话的小精灵而已。
叶秋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神力已经将她的身体修复得七七八八,她原地坐下朝系统伸出手。
“过来。”
很快,她感觉自己手上一沉,一只透明的毛绒团子落进她怀中。
“没事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是最后一次了。”她亲揉抚摸着怀里的小精灵,语毕甚至将下巴搁在系统头顶上,像抱着枕头一样疲惫地闭上眼睛。
“不管未来会怎么样,最差不过是毁灭而已,我早就体验过无数次了。”说这话的时候,叶秋霜的睫毛稳稳压在脸上,没有一点颤动。
用自己的袖子帮系统擦干眼泪,她掩饰不住自己的微笑。一个透明的毛球流眼泪,看着怪好玩的。
“对了,和我说说她的近况吧。”
每天在我的亲友耳边说一百遍,“不过是毁灭,我早就在梦里预习过无数次。”直到她哭着来打我,嘻嘻嘻嘻
(阴暗爬行)(阴暗爬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