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闺蜜在漠北逃荒 第6章 第 6 章 长乐

裴相宜拗不过霍长乐，特别是这小姑娘一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鹿眼看向她，眼里有一种……她不太懂的情愫。

几人欢欢喜喜上了马车，秋花跟在素音身旁走在马车前面，腰杆也挺得更直了。

马车里，三人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霍长乐欢天喜地，一边盯着裴相宜默笑着，泪却止不住地流，一边又吩咐小厮赶快回府传话，准备酒菜。

霍长青坐的老远，侧身擦拭着未开刃的剑，却时不时偷瞟。奇怪捏，他也觉得这人眼熟。可是，当年爹死的时候他才四岁，也没和阿姐去过劳什子诗会啊……

裴相宜则是挂着淡淡的笑，思索着从前与霍长乐有什么渊源。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她十二岁那年去参加洪安伯爵府办的诗会。那时父亲刚入内阁圣眷正浓，一群小女孩得了家里的命令缠着她说个不停，那天钟令嘉又突然称病救不了她。

她好不容易脱身，走到花园里图个清净，却看见一个小姑娘躲在假山后面，扯着另一位小公子的衣袖在哭。

她正纳闷怎么古代的小孩十岁就开了情窍，却听见那姑娘啜泣道：“三哥，她们都不和我玩，说我是从漠北来的，不会琴棋书画，是……是个莽夫……呜呜。”

“长乐别哭，三哥听过你琴弹得有多好。”小公子见她手中的帕子已经湿透，只好用衣袖为她拭泪。

原来是兄妹，裴相宜思索片刻，这二人应该是昌平侯大破匈奴那年生下的“龙凤祥瑞”——三公子霍长安与四小姐霍长乐。

这二位可是当年陛下赐名，取天下长安，百姓长乐之意。

不愧是当今陛下的手段，裴相宜笑着摇头。称连襟续弦生的孩子为“龙凤祥瑞”，把皇后的亲外甥赶到边疆驻军，皇帝此举既扎皇后太子的心，又能将昌平侯父子离间。

一个没收住，裴相宜不得：“啧。”了一声。

“谁！京城也有人做梁上君子吗？”霍长安将霍长乐护在身后，皱眉冷斥道。

裴相宜也没想过藏着，从树后缓步走出，看向兄妹二人道：“户部尚书府裴相宜，见过昌平侯府三公子、四小姐。”看清这二人面容，裴相宜也莫名有种悲戚，他们与霍长生一点也不像，却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霍长安、霍长乐长得像生母林夫人，林夫人长于漠北，养出来的孩子竟有江南之地的温婉书卷气。

霍长乐眼睛肿着，却不忘拉着哥哥还礼。

霍长安没什么好说的，只冷脸静静看向裴相宜。他知道这位裴府千金，裴尚书入阁不久，她正是各家抢着讨好的人，又与端国公府小姐交好。

可她若是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让长乐难堪，就算是告到那位离京的纨绔大哥那儿，他也不会让裴相宜好过！

裴相宜见这小公子似乎臆想出了什么仇恨，将手绢叠好放在一簇盛开的山茶花上，退后一步道：“霍小姐不介意的话，擦擦脸吧。”

“诗会快开始了，二位还是快归席吧。”

说罢，裴相宜转身离开了。

待到霍长乐归席时，竟被几位小女孩簇拥围在一起，打趣道：“相宜姐姐说，长乐姐姐的琴弹得很是不错，姐姐可愿指教一二？”

霍长乐羞赧地点点头，打量四周却没发现裴相宜身影，另一位小姐只说：“相宜姐姐说她有事要回府了，让长乐姐姐为她记下今日诗会对出了什么好诗！”

几位小姐的心思也是转了十八回，既然讨好不了裴相宜，那去拉拢她喜欢的人，回家应该也不会被父亲母亲训斥。虽然霍长乐是继室所生，但昌平侯手握重兵战功赫赫，与她相交也不算太掉价……

至此，霍长乐也算是融入了京城贵女的圈子。

“啊，相宜姐姐，”马车内陷入沉默，霍长乐猛地反应过来，细声叫道：“真是我的过错，还未介绍自个儿了。”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裴相宜：“姐姐可还记得我，七年前洪安伯爵府的诗会上……”

“记得的，四小姐美名远扬。”此话并非是她刻意讨好，霍长乐七岁至十一岁一直待在京城由霍老夫人教导，也是个颇具才情美名的女子，霍府遭难前就已有不少夫人上门打探。

霍长乐垂下头，用帕子掩面。京城的日子，对她来说恍如上辈子的事儿了。她更喜欢在漠北，没这么多勾心斗角。

“相宜姐姐，这是家中幼弟，名为长青。”霍长乐整理好情绪，又笑盈盈地朝霍长青招手：“长青，这是相宜姐姐。”

霍长青收剑，稚嫩的脸有些怒气，怎么随便来个人就要叫她姐姐，她霍长青哪儿来的这么多姐姐。

霍长青闭口不叫，跳下车去大喊：“娘亲！”

二人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林夫人摸着霍长青的脑袋，慈眉善目地看着她们，对裴相宜笑道：“裴小姐，多年不见了。”

裴相宜不敢失礼，福身笑道：“林夫人安好。”她刚好比霍长生小四岁，这林夫人便是在她出生那年入的霍府。

她只听母亲说过，林夫人是一位千户的女儿，跟着昌平侯在漠北成的亲，生下霍长平一年后才跟着昌平侯回京去拜见霍老夫人。当时霍长生正养在薛皇后膝下，一听说此事回昌平侯府大闹一场，顶撞昌平侯、扬言要把林夫人赶出京城。

当时的废太子元晏与章平帝派的宦官赶到时，霍长生正举起襁褓中的霍长平意欲摔死，吓得来霍府观礼的女眷一片东倒西歪。

霍长生立刻被绑回了皇宫，被皇帝下旨廷杖二十，差点被安上了忤逆孝悌的罪名。但全京城的人也不敢再称林夫人为霍夫人，只怕这尊邪神找上门来，只得称作林夫人。林夫人竟还应下了，一忍就是二十年。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听他人言。

在她记忆里，林夫人虽然出生漠北千户之家，也不常居住在京城，但每每过年时走动的夫人们，都说她很贤惠大方，没有半点小家子气。

林夫人将裴相宜迎入府，吩咐丫鬟带她去更衣，便开始仔细打量霍长乐有无受伤，安心后才询问嬷嬷火房如何了。

那嬷嬷老实道：“回夫人，火房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要上菜吗？”

“对，”霍长乐连忙道：“不知相宜姐姐是否吃得惯漠北的口味，母亲可准备了京城的菜？”

“等等，”林夫人思索着，最终吩咐道：“去军营问侯爷和二爷用膳否，府中做了从前老夫人爱吃的糕点。”

看着跑腿的小厮骑马远去，林夫人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拉住霍长乐的手。

终究是她们拖累了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