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在牢里,您走后,我们就照例来送晚饭。何玉因为被绑住,饭是我喂他吃的,结果他、他吃了没两口,他就口鼻流血死了!”
小黄门回过话,战战兢兢退到后面。
地上留着托盘,上面放着何玉刚吃几口的牢饭。
苏露青负手站在一侧,看梁眠几人查验何玉尸身。
何玉面色发青,七窍流血,明显是身中剧毒而亡。
他的脸上保留着生命最后的表情,眼睛瞪的几乎能鼓出来,嘴因为缺氧而张着,又好像急于要说什么,嘴唇噘出一个艰难的弧度。
整张脸上表情复杂,残留着不可置信、惊疑、委屈、愤怒……
“这毒好生霸道,”梁眠检查过后,摘掉羊肠手套,看向苏露青,“入口瞬间封喉,寻常毒药很难做到,恐怕能与之匹敌的,只有鸩酒了。”
苏露青看一眼何玉尸身,不过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尸身上面就蒙上一层重重的青黑色。
宫中并不会因为一个何玉就动用鸩酒,更何况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林丛也跟着道,“为免打草惊蛇,属下已封锁了消息,如今知道何玉死在牢里的人,全都被留在地牢里,外面有可能接触过饭食的,也在暗中排查,但……”
他皱了眉,带出不解,“除去被调去总衙暂领差事的亲事官,如今在探事司的应该都是可信之人,下毒之人究竟是因何动机,才甘愿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对何玉下手?”
苏露青在看过何玉以后,从牢房里面走出来,目光落在留下的牢饭上,问,“最近各处的杂役可有添换过人?”
林丛摇摇头,“没有。”
又忽然想到一件,“哦对了,上次有个司圊被何玉关到杂物间,这几日他都告病在家了。”
也就是只有人走,没有添换。
苏露青看向那碗饭,“这个,拿下去查查。”
林丛领命离去。
……
梁眠很快将验尸文书写好,送来书房过目。
苏露青浏览一遍,信手将桌上放的前一晚从何璞书房带回的信笺等物摊开。
之前未及细看,如今再看,发现这些信都是何璞所写,信封上盖有递铺原路退回的章子。
大小十余封,均是退信。
拆开看信的内容,字头均有“何原吾儿”四字。
梁眠跟着看了几封,“看来,这个何原,应该就是何璞的小儿子。”
又看信上地址,“咦”出一声。
苏露青抬头看他一眼,“怎么?”
“苏探事,你看这里,”梁眠指着地址上“淳博县”三个字,“淳博县早在七年前就因河堤决堤被淹毁,县内百姓南迁二十里,在一处村落的基础上建墙成城,便是现在的淳德县。何原如果之前住在淳博县,又侥幸存活,这里的地址就应该改为淳德县才对。”
苏露青看过他手里那封,又看余下的,“这几封都改成了淳德县。”
梁眠奇道,“这么看来,地址对,但信还是被退回,那应该是……何原至少在七年前就不在那里,何璞却一直不知道?”
思及梁眠之前说过何家二郎因为何璞偏心何胥,所以早早分家的话,苏露青这时候再看信中思念漫漫的笔触,不由轻哂。
又听梁眠说,“何家二郎一直下落不明,如今有了这些信,或许可以从进京的那些淳德县灾民口中,打听些何原的事?”
“的确需要尽快找到此人,”苏露青将那些信件整理到一处,“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梁眠诧异道,“苏探事,你是说……何原很可能也与账簿的线索有关?”
“**不离十,你看这一封,”苏露青将单独放在外面的信往梁眠的方向推去,“这明显是一封回信,多年未见,想来父子之间隔阂颇深,何璞对儿子道谢的口吻太过客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再看这一句,”苏露青说着,在其中一列上点了点,”……‘令兄精神振奋,体魄愈健’,看情形,是何原为何胥找到了一种治病的药。”
梁眠细读过后,视线跟着转向落款,蓦地瞪大了眼睛,“啊!这封的回信时间是在半年前!半年前,正是何胥最后一次找郎中看病!”
苏露青想到那晚何璞书房之内,还有一部分落入秦淮舟手中的信件,那些信件,或许她永远没有再查看的可能……
略显烦躁的皱了皱眉,“之后何家父子之间可否还通信过,尚不可知,但这个何原,眼下一定就藏在京中。”
“说不定何玉见何原的次数比何璞多,这信上说过,何原的信就是何玉带来的,”梁眠自觉抓住了一处关键,“何家这几个人……会不会都替同一个人办过什么事?”
梁眠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难不成那人发现大理卿来了乌衣巷,怕大理卿从何玉口中挖出什么秘密,所以赶在何玉还没彻底吐露之前,先下手为强?”
“的确是有人在保守秘密,但不是因为他来提审何玉,惹来那人的注意——”
苏露青眸中闪过寒光,“而是当何府上下被何玉灭口以后,何玉就没用了,可以去死了。”
“所以,必须抓紧找到何原,确保他活着。”
“是!”